忽聽玄悲道:“阿彌陀佛,陸掌門,古少俠,武林大會乃切磋武藝之盛會,還望兩位點到即止,不要傷了對方。”


    陸守義拱手道:“這個自然。”對古鉞聰道:“閣下甚是麵生,未知高姓大名,尊派為何?”


    古鉞聰心想:“我若說是嗜血教,隻怕惹他發怒,若說是少林弟子,到時候丟人現眼,有辱少林威名。”沉吟片刻,說道:“在下古鉞聰,久仰陸掌門大名。”


    群雄此時才知,台上的少年叫古鉞聰。


    陸守義道:“請。”大袖一揮,擺開架勢。他形容已然狼狽之極,但此一揮,仍大有名家風範。


    古鉞聰還從未與人正麵過過招,也不知自己“拍石留印”的功夫和陸守義相較,究竟差了多少,當下不及細想,使出易筋經第一式韋馱獻杵,韋馱獻杵訣曰“立身期正直,環拱手當胸”,他尚未“拱手當胸”,陸守義一聲“小兄弟當心了!”虎軀一晃,已到古鉞聰身前,伸手拍向他左肩。


    古鉞聰見他攻到,慌忙推出兩掌,可隱隱之中又怕真的將陸守義給打死了,這兩掌出去,竟是歪歪斜斜,全然沒有準頭。高手過招,豈容稍失,陸守義見他欲擊還收,似乎是猶豫不決,微微一驚,掌風陡然上撩,正擊在他臉上。


    古鉞聰隻聽得耳邊啪的一聲,繼而眼前一花,待睜開眼時,自己已倒在擂台之上。這時才覺出左頰痛得厲害,腰上、肩上也是隱隱作痛,不知有沒有摔骨折。若非他體內蘊蓄玄顛二十年少林純陽內力,陸守義見勢不對,中途收勢將內力泄去大半,他此刻恐怕早已飛出擂台,縱然不死,也隻剩下半條命。


    群雄大是驚異,這才隱隱發覺,古鉞聰內力渾厚,輕功也還不賴,但似乎並不知如何運用,而臨敵經驗更是全無。


    古鉞聰眼前金星亂冒,使勁眨了眨眼,緩緩站起身來。他不知陸守義手下大大留情,心想:“若他一掌隻是如此,我倒是能挨上十掌八掌。”如此一想,反倒不如方才害怕,雙掌微微外探,說道:“再來。”


    陸守義踏出一步,忽聽陸行雲道:“爹,哥哥屍骨未寒,你難道忘得一幹二淨了?”


    群豪聽得陸行雲說話,無不背脊發涼,古鉞聰更忍不住後退一步。


    陸守義一愣,麵上甚是納罕,說道:“雲兒,你說什麽,誰屍骨未寒,誰死了?”


    陸行雲指著陸行風屍首,大哭道:“這世上能讓我大哭的人,除了你和哥哥,還能有誰?嗚嗚嗚……”


    陸守義順著兒子目光看去,突然“啊”的一聲大嚎,雙手不住在後腦勺狂抓,口中道:“我兒子死了,誰殺了我兒子?”一轉眼望見古鉞聰,說道:“是你,一定是你殺了我兒子,我要殺了你。”一拳擊向古鉞聰胸口。


    “三盤落地勢!”玄顛一聲高唿,古鉞聰想也不想,屈身下探,避開了陸守義這一拳,兩手依“三盤落地勢”要訣自然而然向上揮出。這兩掌本應劈向敵人脅下極泉穴,但古鉞聰比陸守義矮了一大截,掌風隻及陸守義右腹。陸守義雖然瘋了,應變仍比古鉞聰快了不止一倍,伸手就按住古鉞聰的頭,左掌順勢向他脖頸劈出。


    陸守義這一劈,右腹雖然露出兩處破綻,但古鉞聰避過一拳,已是僥天下之大幸,哪裏還瞧得出破綻?眼見掌風撲麵,隻嚇得閉上眼去。


    歐陽豔絕大叫:“聰兒!”玄顛道:“快使掉尾式!”古鉞聰聽到“掉尾式”三個字,待要還擊,卻哪還來得及?


    “我和你拚了!”不知何時,圓通法師到了擂台上,站在了陸守義身側,他話方出口,早用頭猛向陸守義右腹撞去。陸守義一個趔趄,劈向古鉞聰的一掌從耳際略過,擂台一角登時石屑紛飛,現出一大石坑。


    這一掌若擊中古鉞聰脖頸,他必已人頭分家。饒是如此,古鉞聰被他掌中餘風一帶,向外翻滾出去,摔出丈餘。


    陸守義迴過頭來,衝圓通喝道:“你暗算我!”雙手成爪去掐圓通脖頸。陸守義這一拳與鄉野村夫架勢無異,已全非學武之人模樣。但奇的是,圓通隻呆呆望著陸守義,似乎絲毫沒有還手的意思。


    古鉞聰方剛爬起,猛見圓通有難,大叫一聲:“法師當心!”雙足暴縱,直撲向陸守義,他本想將陸守義撞開,不料左足使力大了一些,竟然偏了近一尺。他情急之中疾伸雙臂,一把抱住了陸守義大腿。


    擂台之上,三個人一個掐脖,一個拽腿,糾纏在一起。


    群雄無不納罕,陸守義俠名遠播,原是浪得虛名的偽君子,更使出掐人脖頸的伎倆,古鉞聰內力高強,但全然不會運用,圓通法師武功高山仰止,深不可測,此時竟呆若木雞。武林大會本是高手雲集之地,擂台之上當有一番驚天地泣鬼神之鏖戰,然三人武功、表現,未免忒也差強人意。


    群豪中仍有不少人料定圓通大巧若愚,必能以絕世武功出其不意力挽狂瀾,然眼見圓通麵部脹紅,眼布血絲,仍無還手之意。


    陸守義大怒道:“兩個打一個,你們都不是好人。”突然放開圓通,右掌一揮,結結實實打在古鉞聰後背。


    古鉞聰受了這一掌,當場昏死過去。


    “古少俠!”“聰兒!”“師父!”寺中一齊驚叫出聲。


    陸守義聽得群豪驚叫,隻覺耳中轟鳴,頭痛欲裂,他雙掌使勁拍自己腦袋,接連拍了十幾下,忽又扯下兩大把頭發來,大喝一聲道:“你們冤枉我,還殺我兒子,我要你們全都給風兒陪葬!”一掌將擂台石柱擊得粉碎,大步奔向群豪。


    群雄性命危在旦夕,卻隻能任人宰割,無不慘然變色。


    “陸掌門,下了擂台可就是認輸了。”這一句話聲音甚輕,但群豪聽在耳中,卻是如雷貫耳,如聆綸音。


    隻見古鉞聰雙手撐地,緩緩支撐起來,不料後背一陣劇痛,一口氣上不來,又重重趴了下去,反而吐出滿口鮮血來。良久,他又撐持著站身起來,誰知雙腿也是痛入骨髓,如何也站不起來。隻片刻功夫,他已是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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