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顛右手向前伸出,後背挺直,說道:“第一式韋馱獻杵,脊柱要端直正立,雙目半閉,神思凝於百會,雙手緩緩向胸前抬起,此所謂‘立身期正直,環拱手當胸,’徒弟修煉二十五年後才發現,這一式連同第二橫擔降魔杵、第三式掌托天門,乃是全經動功之基,練氣入門之法,重在動靜相宜,以肺發力,一旦一招一式自會發於肺氣,起於心意,威力無窮,真氣不運自生。”


    古鉞聰不懂武功,玄顛所言,他更是似懂非懂,見他一招一式均是極為稀鬆平常,毫無稀奇之處,連連搖頭道:“這易筋經遠不如天貓七劍法精妙。”


    玄顛道:“你懂什麽,武功招式原本並無高下之分,不過易筋經乃百年武學之精華,豈是區區天貓七劍法能比?師父你過來,用天貓七劍法招式和我韋馱獻杵比劃比劃。”


    古鉞聰道:“你力氣比我大,我當然不是你對手。”


    玄顛道:“我不發力,隻比招式。”


    古鉞聰站起身來,隨地拾起半截吹進來的樹枝,仍使出最熟稔的“虎蹤貓跡”,揮動樹枝向玄顛刺出,玄顛果然以韋馱獻杵格擋,樹枝和手掌相抵,古鉞聰欲上抬,玄顛輕輕一推一收,古鉞聰手中樹枝不知為何,竟打向自己。


    古鉞聰知玄顛確未使力,但對方輕發輕收,看似平淡無奇,不知為何,自己卻不由自主向後仰,方避過樹枝,腳下卻再也站不穩,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玄顛拉他起來,說道:“練此經一年可易氣,兩年可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脈,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發,九年易形,練至最後,可從骨中出神力,久久加功,臂、腕、指、掌,迥異尋常,以意努之,硬如鐵石,並其指可貫牛腹,側其掌可斷牛頭。方才一招,全然不能發揮其威力。”


    古鉞聰一骨碌爬起來,麵上又是驚詫,又是好奇,手中不住比劃,顯是全然沒想通方才玄顛招式如何打出的,過了良久,突然問道:“你在懸崖上攀爬如飛,莫非就是憑藉此功?”


    玄顛道:“也不全然是。”


    古鉞聰道:“這易筋經你練到第幾層了?”


    玄顛撓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平日也沒用心練,到現在差不多三四層罷。”他說三四層,實則是隻練到三層,絕不會是四層。


    古鉞聰道:“三層有多大威力,能不能試演給我看看?”


    玄顛見他突生興趣,自己也來了勁,猛的一拍手道:“我怎麽就沒想到,你不肯學武,我早該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看了一眼石榻,說道:“這裏不行,”走到石室一側,又向洞口走了兩步,說道:“就這裏了,你走開些,莫要讓掌風傷著你。”古鉞聰在一旁遠遠看著,玄顛又道:“你站穩了,當心晃下懸崖去。”古鉞聰見他說得厲害,又向石室內靠了靠,說道:“你發五成功力就是了。”玄顛道:“有道理。看好了,還是第一式韋馱獻杵。”後背立正,雙手緩緩向胸前抬起,唿的一聲推向石壁,肉石相碰,既無聲響,也不見動靜。


    古鉞聰大為失望,說道:“你又騙我!”話音方落,石室猛然一震,室內三塊巨石均向洞口移出數寸,古鉞聰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尚未迴神,突然間轟的一聲,正上方一爿巨石被震得直墜下來,那巨石足有一丈見方,巴掌來厚,眼見要將他砸成肉餅。


    “當心!”玄顛一聲驚唿,要將古鉞聰拉開已然不及,情急中,他揮起一掌拍向巨石,“砰”地一聲,肉石相碰,巨石登時化為石粉,如大雨一般從古鉞聰頭上迎頭而下。


    古鉞聰揉了揉眼,望著滿室迷蒙石霧說不出話,他雖不懂武功,卻常見父親練武,知道就算武功高強之人,頂多將巨石擊裂成碎片,要一掌將石頭化為齏粉,絕非常人能夠。


    玄顛見古鉞聰有驚無險,“嘿嘿”一笑,道:“師父,對不住啦,弟子為一顯身手,將九成掌力打在石壁上,本想嚇你一跳,沒料到房頂會坍塌下來,怎樣,還不賴罷?”


    古鉞聰此時才知,麵前這個和尚武功深不可測,比之前見到的江湖中人武功不知高出多少,就算他果真是瘋子,也是為武而癡。望著玄顛,想起與他相識不過片刻,他卻軟磨硬逼要讓自己學武,而絕無半點私心。不知為何,胸口猛然一動,隻覺麵前這人好生親近,對玄顛肅然起敬,說道:“我……晚輩方才沒大沒小,請前輩見諒。”


    玄顛道:“什麽後背前胸,你是師父,我是徒弟,你向我作揖,是想讓我被雷劈麽?”


    古鉞聰歉然道:“那是晚輩有眼不識泰山,以為前輩是瘋……總之,晚輩慚愧之極。”


    玄顛笑道:“你罵我是瘋和尚就對啦,你是師父,就該罵我劣徒,混賬,不爭氣的東西。”


    古鉞聰道:“晚輩向前輩學武,當拜前輩為師才是……”


    玄顛道:“我隻問你,你想不想學?”古鉞聰連連點頭。玄顛接道:“那就是了,你叫我徒弟,我自會教你,若敢為老不尊,亂了輩分,休怪弟子翻臉不認人,把你扔下山崖去。”


    古鉞聰看他一臉滑稽,心道:“隻要他願意,又有何不可。”當下臉往下一拉,大聲道:“那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教我。”


    玄顛大喜,說道:“好好好,我們這就開始。”當即將易筋經十二式一一試演了兩遍,又把內功心法、出招訣竅和自己多年的心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古鉞聰。古鉞聰雖多有不明之處,但這一次用心強識,玄顛說的每一句,都一字不差記下來。幸得易筋經招式不難,月上中天不久,古鉞聰已將心法招式爛熟於心,自己又練了四遍。玄顛見古鉞聰心法招式已全然學會,瞌睡蟲上來,說道:“睡覺罷,明天還要比武。”


    這一次,反是古鉞聰毫無睡意,說道:“徒兒,這一招‘青龍探爪’,明明該左轉,我怎麽老不自主右轉。”


    玄顛道:“無論出掌出拳,左掌打出,人必向右轉,右掌打出,人必向左轉,但這一招偏偏要反向而行,方能威力倍增,你全無內力,不能左右身體,也在情理之中。”


    古鉞聰有生以來第一次學武,竟是武林中至高至強的易筋經。雖然隻練招式,但因有玄顛悉心指點,他每練一遍,都大有心得。依照心法中的吐納方法,到第三遍時,他隻覺小腹隱隱有一道熱氣全身遊走,是說不出的舒泰。到此時,方領悟易筋經精深奧妙,心忖:“原來練武如此好玩,難怪他為之癡狂了。”說道:“徒兒,這易筋經招式果然妙不可言,但我終究是手無縛雞之力,對方隨隨便便將我提起來一拳,無論我招式如何出其不意,不也一命嗚唿了?”迴頭看時,玄顛已然睡熟。


    皓月下,絕壁間,一個小小的身影輕舞,萬籟俱寂,唯風聲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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