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之下,林中槐望著古鉞聰,隻見他麵上神色堅毅,若有所思,暗道:“這孩子不過十二三歲,胸懷氣度,見識眼光已非常人能及。”又想:“這等可造之材,若因我林中槐一時之失,殞命嗜血穀,豈不罪過大矣。”說道:“別的且不說,神教本就兇險之極,現在換成了蘇含笑的人,更如龍潭虎穴,我不能讓你冒此奇險。”這幾句話說得極為真誠。


    古鉞聰道:“你說神教上下都在找我?”林中槐點點頭,古鉞聰道:“所以,蘇含笑也一定會盡全力搜尋我,我若在外勾留,一旦被他找到,很可能暗中滅口,讓你和二護法無法翻身。可要是我進了神教,大家都知道你已經找到我,他反而不敢輕易動手。如此一來,我們要對付的,隻有教主一人。”


    林中槐深以為然,卻仍躊躇不決,說道:“你真的要隨我入教?”


    古鉞聰道:“男子漢大丈夫,既已決定,便沒有什麽猶豫的。”


    林中槐望著他,說道:“好,聰兒,你放心,教主若要殺你,我拚了這條性命,也一定會救你出穀。”


    古鉞聰笑道:“好。”


    林中槐重又攜起古鉞聰提氣狂奔。賀蘭絕巔上,古鉞聰隻覺耳際狂風唿唿,身子極速下墜,不時有懸空之感。


    林中槐急於救人,這一夜直奔到天色微明,才在路旁尋了家客棧打尖住店,他照料古鉞聰睡下,自己上集市買了匹棕色大馬和十個驢肉包子。古鉞聰方睡三個時辰就被拉起來,兩人馬馬虎虎吃了包子接著趕路。白天奔襲一日,晚上歇馬住店,次日天色未明啟程,向晚時分,嗜血穀已遙遙在望。兩人棄馬徒行,步入奇門八卦陣。


    古鉞聰一進嗜血穀,登如置身迷霧之中,林中槐緊緊拉著他手,左折右繞,有時麵前一條大道不走,卻上一道斜坡,有時木橋不走,卻涉溪而過,有時明明方剛走過,又走一遍。古鉞聰正自暈頭轉向,猛見一道飛瀑映入眼簾,方才耳中還無一絲聲響,此時飛瀑撞擊深穀的轟鳴鑽入耳鼓,震耳欲聾。飛瀑之下,半灣清潭從遠方蔓自足下,潭水之中數朵荷花開得正好,潭水兩岸,遠處曼陀羅、潭旁馬蹄蓮、近處花煙草、足下十數樹紅梅正如火如荼綻放,古鉞聰看得瞠目結舌,讚道:“林叔叔,你看,好漂亮!”林中槐忙做了個噤聲,示意他不可喧嚷。


    嗜血穀一景一物看似錯落無序,實則是歐陽豔絕令頂級匠人精心排布,那飛瀑乃是山巔溫泉之水,越近源頭,氣候越暖熱,到古鉞聰足下,猶曆夏、春、秋、冬四季,曼陀羅、馬蹄蓮、花煙草、紅梅,花開不同季節,卻能在此一眼盡收眼底,正是“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造化雖天成,卻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將此地利運用得淋漓盡致。古鉞聰雖看不出此中深意,但一景一物之精琢,一山一水之鋪排,神教內鬼斧神工的奇景造化,已足深深撼動胸臆。


    正移目賞景,一隻黃色水鳥破水而出,嘹嘹嚦嚦震碎雲霄,古鉞聰更是胸臆大舒,心忖:“原以為霄凰庵乃是人間仙境,此處一花一草,一紅一黃,也足以將霄凰庵比下去了,看來這一趟沒白來。”又忍不住想:“都說嗜血教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教,江湖中人無不聞風喪膽,沒想到教中卻是這般情狀,卻不知教主是什麽模樣?他是男是女?”


    兩人橫跨過一木橋,過了“洞篁溪”,天色漸漸暗下來。方走十數丈,忽聽得一聲驚唿:“叛賊,叛賊黨羽真的迴來了,抓住他!”話聲未畢,數十玉麵少男紛紛從四麵八方湧過來,霎時之間將兩人圍在木橋一側。


    古鉞聰猛見四圍衣飾光鮮,麵敷胭粉的男子,如沉夢初醒,這才知自己果然到了魔教。


    概俊美少男中,巫見大當先跳了出來,一刀抵在林中槐胸口,笑道:“姓林的,教主神機妙算,早知你一定會混入神教劫獄救人,特著令我等在此恭候。教主有令,一旦發現叛賊同黨,立即押往天牢,要是膽敢反抗,可當場處死。”望了一眼古鉞聰,說道:“這小不點是誰,膽敢擅闖神教,來人。”當即有兩個少男走上前來。


    林中槐大聲道:“他是教主要找的人,誰敢動他?”


    巫見大轉了轉腕上的翡翠手鐲,歪著嘴道:“我自知道,哼哼,教主是要他的寶刀,隻要他活著就行。”一示意,那兩名少男將他淩空架起,提了過去。


    古鉞聰脫臼的左臂瘀腫未消,經此一提,立又奇痛入骨,微微一掙,不由更痛了,大聲道:“你們放開我!”那兩人似是未聞,提著他一動不動。


    林中槐看在眼裏,急在心中,說道:“巫見大,你若還是條漢子,就衝著我來,欺侮小孩兒算什麽本事。”


    不料巫見大突然大怒,吼道:“去你媽的本事!”忽又冷笑一聲,陰森森道:“姓林的,你平日正眼也不瞧我巫見大一眼,我知你心裏一定罵我軟骨頭,罵我隻會在大護法麵前溜須拍馬,那又如何,姓柳的倒了,大護法向教主力薦讓我接任二護法一職,管教二護法手下奴才和神教內部諸事,我馬上就能得教主不次之遷,連升八級,你呢?你的耿耿忠心換來了什麽?最終隻能粉身碎骨,去陪你的二護法。”說到最後,大刀微微向前一送,林中槐胸口的衣服漸漸變紅,迅速蔓開。


    林中槐麵上神色十分鄙夷,說道:“教主洞若觀火,豈會讓你這種人做神教護法?”


    巫見大咬牙切齒道:“那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不過,你多半是瞧不著了。”刀口又向林中槐胸口深入半寸,鮮血順著衣而下,已淌到了褲子上。


    林中槐疼得滿頭大汗,但他知自己一旦稍動,對方便可誣陷他反抗,自己武功再高,也絕逃不出去。隻氣得虎目圓瞪,雙唇發顫。


    巫見大道:“你放心,等我升任二護法,你的狐朋狗友,我一個也不會留,還有你養的雕兒,肥的拿來燉了,瘦的全部殺光扔進糞坑。”


    林中槐怒道:“你……”


    巫見大大刀一挺,說道:“你打我啊,你動手我就當你入教劫獄,把你就地正法。”


    林中槐雙目幾要噴出火來,就在這時,古鉞聰忽道:“林叔叔,他讓你動手,你也無需客氣,先揍他一頓。”


    林中槐一愣,古鉞聰接道:“相信我,打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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