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指著地上血跡,說道:“師太,這些血到底是哪裏來的?”


    靜仇師太看定那人,麵不改色道:“此屋都是女子,你說是什麽?”


    領頭一愣,隨即道:“走!”三人撞門而出。


    三人一走,靜仇師太不慌不忙將門閉上,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說道:“弟子們,沒事了。”


    白苗鳳藏身窗外,將屋內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心道:“這個靜仇師太雖然不通世事,倒還機敏。”想起她的話,不僅啞然失笑。這一笑,忽然眼前一亮,生出一計來:“這位靜仇師太和那位背鐵鍋的漢子武功高強,若能請他們助我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過。”又想:“我是朝廷的人,師太似乎十分憎惡官府中人,要說動她,恐怕不易。”正自想著,忽聞身後腳步聲響,白苗鳳正待躍廊藏匿,卻見是古鉞聰睡眼惺忪向自己走來。


    古鉞聰並無內力,以白苗鳳耳力,早當聽見,但一則客棧聲雜,怪事連出,二則他正自思索如何說服靜仇師太,是故古鉞聰行至兩丈之內,方始發覺。白苗鳳身形一展,一把捂住古鉞聰嘴,將他抱起來,附耳道:“是我,別做聲。”古鉞聰嚇了一跳,見是白苗鳳,才連忙點了點頭。


    原來,古鉞聰被黑萬通灌下半壇烈酒後,當場醉死過去,直到龍虎鏢局眾人闖上樓來搜查客房才半醒過來。耳聞門外震天價響,他心中害怕,便要起身一看究竟,誰知剛抬起頭,忽覺頭痛欲裂,竟似要炸開一般。他忙又躺了下來,過了半晌,又覺舌頭麻木,口水不由自主自嘴角流出,想要閉上嘴,下巴卻不聽使喚,腹中更是如似火燒,就如刀割鋸切一般劇痛。躺了片刻,神智稍蘇,又覺尿急難當。好容易爬起來,卻又不敢開門,四下張望一陣,見後窗有一條走廊,也不多想,翻身從後窗爬了出去。沿著走廊走了一陣,總算尋著個沒人的角落。客棧亂如一鍋粥,他一個孩童,也沒人留意。小解完剛想迴屋,見龍虎鏢局的人從身後搜查而來,他隻好尋個角落藏身,誰知再要迴去時,卻記不起來路。他東鑽西竄,越走越遠,正好撞見伏於窗外的白苗鳳。


    白苗鳳抱起他,低聲道:“你跟著我,莫要出聲。”古鉞聰又點了點頭,兩人一齊伏在窗外探聽。


    再看屋內,隻見林中槐已坐在方才假王總鏢頭椅上,靜仇師太在他對麵正襟危坐,八名小尼仍靜立身後。靜仇師太道:“方才若非林施主識破李老二真麵目,又想出支開龍虎鏢局的妙計,貧尼和幾個不中用的弟子恐怕已遭不測,貧尼在此謝過。”說罷望著林中槐,幾次想張口,終於沒說什麽,林中槐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師太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靜仇師太道:“林施主藏身梁上,究竟有何因故?”


    林中槐道:“在下在找一個人。”


    窗外古鉞聰頭痛欲裂,迷迷糊糊中聽得他這句話,心忖:“找人?難道是來找我?”


    隻聽一小尼道:“那你幹麽要躲在房梁上?”


    靜仇師太道:“放肆!”


    林中槐道:“請恕林某直言,雲景樓上下各門各派戒備森嚴,唯有師太和幾位小師父全神貫注和李老二說話,對屋內外毫無防備,最易藏身。”他這話雖然直言不諱,但言語中毫無譏諷之意。


    靜仇師太緩緩將目光落在桌上,說道:“貧尼此次和劣徒初次下山,不曾想江湖險惡如此,我等竟被市井小人蒙在鼓裏也絲毫不知。”輕歎了一聲。


    林中槐道:“不知師太口中的臉譜,究竟是何要物?”


    靜仇師太望著燭火,端起茶杯,又輕輕放下,說道:“一百三十年來,霄凰庵從來都是隱世而居,我等本來也絕不會離開賀蘭,來到這是非之地,隻因那臉譜事關敝庵存亡,就算前方是虎穴龍潭,刀山火海,貧尼等也一定要走這一遭。”


    林中槐皺眉道:“依師太所言,那臉譜既如此重要,何以會落在官府手中,成了獻給皇上的貢品?”


    靜仇師太將青鋼劍放在桌上,緩緩道:“此等師門中事,本不該叨擾林施主,但憑貧尼和幾個不中用的弟子,真不知該從何下手。”


    林中槐聽她口氣,大有讓自己相助之意,看著眾尼,不知為何,竟生出惻隱之心,說道:“師太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但凡有林某能幫忙的,一定盡力而為。”


    靜仇師太大喜,說道:“林施主乃是老江湖,哪怕得你三兩言高見,一定能事半功倍。”看看窗外,最終將目光望向青鋼劍,接道:“要說這臉譜為何會成為獻給狗皇帝的貢物,就要先說這臉譜的由來。貧尼的師父給我說過,一百三十年前,祖師爺本是川西一名街知巷聞戲子,以變臉絕技聞名當地,可是不知為何,突然有一天,祖師爺離開川西,在秦嶺山下的一庵中剃度出家,拜入了佛門。”


    林中槐道:“這是為何?”


    靜仇師太道:“有人說,祖師爺是勘破紅塵,有人則說……祖師爺是為情所困,不管真相如何,這些事都已經不重要了。”


    林中槐道:“不錯,貴庵能有今日,全賴祖師爺福蔭,後世弟子又何須追根問底。”


    靜仇師太點點頭,繼續道:“祖師爺拜入庵門後,拋卻俗念,用心學武,據說她天資極高,無論什麽武功一學就會,還常從其中悟出不少新的道理。短短幾年時間裏,她的武功已在眾同門之上,聽說竟不在師父之下。到三十五歲時,已是洞月庵眾望所歸的主持繼承人。”


    林中槐皺眉道:“洞月庵?不是霄凰庵?”


    靜仇師太接道:“正所謂人生不能盡如人意,就在她接任主持的那天,一名男子突然尋上庵來,此人也不硬闖,隻說要與祖師爺見一麵,不然就不離去,起初庵中眾尼以為他隻是說說,誰知那男子一等,就是一年。”


    林中槐微微一驚,暗道:“這男子莫不是這位祖師爺的‘情郎’?如此說來,師太的這位祖師爺恐怕真是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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