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把車停在路邊的臨時停車位,還沒進門,就看到了臨窗而坐的她。安易隔著玻璃和他招手,臉上的表情淡然又隨意,還掛著淺笑,這讓急匆匆趕來的他既覺得心安,又有些懊惱,心情微微有些糾結。

    “你想喝什麽,我請你呀!”他剛一走近,她就仰著纖細修長的脖子看著他說。就好像他是趕來赴約的,而不是來接她迴去的。

    穆青冷哼,看著餐桌上的果盤說,“你還挺享受的,出來也不告訴我一聲。”卻也沒推辭,拉開沙發椅在對麵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對著侍應點了杯咖啡。

    安易解釋說,“我以為你要到晚上才迴來呢,如果知道你迴的那麽早,林珂就算求我,我都不來的。”

    這話他才不信,可心裏卻無端高興了些,哼哼,“花言巧語,你以為我會信?”

    “為什麽不信?”她眨眨眼,“我這是肺腑之言,沒人比你更重要啦。”

    這話實在太好聽,就算明知她可能在哄他高興,穆青也忍不住臉上露了笑,隔著桌子在她臉上擰了一下,“下不為例,再出來記得提前告訴我。”又問,“你怎麽來的?”

    她叉了塊哈密瓜喂他嘴裏,隨口說,“從家裏到這兒沒有公交,我坐出租來的。”

    聽到她竟然還有坐公交車的打算,穆青感覺頓時不好了,有種被人扇了巴掌的感覺,他的女人竟然還要和人擠公交?說出去肯定笑掉人大牙!就有點兒不高興的說,“以後我給你安排個司機,我沒空就讓司機接送,不許再想著坐公交了,知道不?”

    安易沒有訴苦的意思,就是隨口那麽一提,他這一說,她才反應過來,話題跑偏了,歪樓了!啞然失笑,“你幹嘛啊,坐公交很正常啊,很多有錢人還坐地鐵呢!別人能坐我也能坐,以前我外出都是坐這個的,便宜又方便。”

    穆青卻不管,牛逼哄哄的說,“你甭廢話了,老實聽我安排就行了。”

    這時咖啡端上來,他也不加牛奶糖精,直接就往嘴裏灌,並不嫌苦,安易試圖和他講道理,“我隻是偶爾才出來一次,真沒必要,你別說風就是雨的,要不以後就算出來我坐出租就是了。”至於安排專人接送什麽的……他為她做的夠多了,再多,她肯定心塞。

    穆青嫌她囉嗦,瞪她,“一點兒小事,唧唧歪歪沒完沒了了,你要不想讓人專門跟著,過陣子身體再好點兒,天也不冷了,就去考個駕照,家裏還有兩輛車,隨你開。”

    安易哭笑

    不得,知道他好麵子,這會兒再勸也沒用,等迴去再說吧。

    喝完咖啡,穆青要結賬,安易不讓,直接陶錢包把錢付了,還嗔他,“說好了我請你。”

    剛才自己語氣不好強勢了一迴,這個時候就不適合再和她爭了,穆青由著她,反正錢也不多。

    離開餐廳,穆青的意思是直接迴家,安易看看天色,提議說,“咱們在附近逛逛吧,前麵好像有個公園,我和你好像還沒一起這樣散過步吧?”

    說到散步,兩人還真沒有過。穆青想著迴去也沒事幹,天氣也不很冷,就點頭同意了。

    這幾年禹淩加大城市綠化,陸陸續續建了許多這樣的小公園,平時早晚還有人組織在這兒跳廣場舞,耍太極,也有人沒事過來走走轉轉,人氣挺旺的。

    “這裏以前是一片荒地,”安易挽著他的胳膊,聽他突然開口說,“那會兒我才十三,和人約著在這附近打架,媽|的說好的單挑,誰知道最後五個對我一個!”

    他不繼續往下說,她就猜,“你被揍的很慘吧?”

    穆青哼哼,不說話算是默認了。安易就笑,“你以前肯定學習不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要不怎麽傻乎乎的就能信單挑什麽的,打急眼了誰還跟你講道理,肯定要群毆。

    “放屁!”他反駁,特大言不慚的說,“老子小學的時候每迴考試都是雙百!要不是初二沒錢上了,現在弄不好就是一專家博士!”

    安易沒想到他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有些驚訝。不過想起他之前說過的,在廚房做了幾年學徒,在服裝廠待了三年什麽的……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穆青瞥她一眼,淡淡的說,“我以前家裏苦,生出來就沒爹,跟著我媽過,她這人眼高手低,受不了苦,就做了妓|女,天天跟不同的男人上床,從我記事起,聽到最多的就是女人叫|床聲還有男人的謾罵聲?她對我也不好,小時候非打即罵,大點兒就讓我出去幫她拉客,那時候老子實誠,她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餓我不給飯吃我也規矩忍著,從來沒想過偷。”

    “那會兒我是真蠢,後來她跟著男人跑了,就給我留了一百塊錢,我當時才十四,要麵子,不想接受老師同學的施舍幫助,他們以前沒少背後說我壞話,說我是妓|女的兒子,髒,等我要輟學了,又端著笑臉說要幫我,我他媽又不是要飯的,直接就退學了,想著天大地大養活自己也沒什麽難的。”

    說

    到這裏忍不住歎氣,“那時候我要稍微理智點兒,臉皮厚些,估計後來也不會吃那麽多苦,走那麽多彎路,後來有一迴我差點兒死了,就想著,甭讓我再碰到那女的,否則非弄死她!不過這麽多年了,也沒見她再出現過,應該是死了。”

    說完看她,“你怎麽不哭?”穆青有點鬱悶,想著老子這苦逼史,一把的辛酸淚,女人聽了不都該愛心爆棚,哭一哭,再勸一勸,然後保證以後加倍對他好什麽的?怎麽身邊這個這麽鐵石心腸?!

    安易有點無辜的說,“我哭不出來。”見他要翻臉,她嘴角含笑踮腳在他嘴巴上親了一口,柔聲說,“雖然聽起來很可憐,可你現在都挺過來了啊,人家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你看,如果你沒有以前的挫折,估計也就沒有現在事業有成的你啦,可能這會兒你就是個朝九晚五給人打工的職員,也可能是個擺地攤的,或者開館子的,哪會像現在這樣功成名就,雖然我不是白富美,但至少顏值不錯,你也算走上人生巔峰啦。”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穆青臉有點兒黑,陰測測的問,“那我是不是該慶幸沒爹,慶幸自己媽是個妓|女,還扔下我跑了?!”

    “穆青,”安易停住腳,仰頭看他,臉上的笑透著包容和暖意,“出生不是我們能夠選的,以前我也想過為什麽自己會這麽苦,那麽多人都想踩我一腳,我喝安眠藥自|殺的時候,覺得生無可戀,死了就是解脫。可後來我被搶救迴來了,就再也不想死了,我很弱小,可我不能因為敵人強大自己弱小就賠上自己,憑什麽呢,越多人踩我,那我就更要加倍的努力活出個人樣來。我的經曆也許不及你受過苦的萬分之一,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媽媽是個妓|女,她拋棄了你,我媽媽也在我要被人強|奸的時候讓我忍,這和讓我賣|身也沒什麽區別。我們運氣不好,攤上了這樣的親緣,可我不覺得這就應該被人可憐,我不可憐你,因為你現在很強大,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功成名就,就不會希望別人為我的過去可憐我,那會很煩。”

    安易的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他心底深處的那個箱子,穆青有些怔然,感覺有些複雜,原本隻是即興的和她隨便聊聊過去,畢竟兩人近來相處越來越好,他覺得有些事沒必要瞞著她,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也許隻有過相似經曆的人才能更加感同身受,周建也知道他的這段過往,卻也隻是覺得他倒黴可憐。

    “安易啊…”他伸手把她抱進懷裏,拍了

    拍她的背,卻沒再說什麽,隻輕聲說,“迴家吧。”語氣綿柔,像一陣暖風,入了她的心間。

    安易迴摟他,在他胸|口蹭了蹭,點頭說好。

    正月十三,周六晚,安易和穆青受邀到張思寧家裏做客。

    雖一年多沒見,衛懿和衛瑾兄妹倆卻還認得她。兩兄妹先禮貌的和客人問好,喊安易姐姐,喊穆青叔叔,這輩分……把穆青給嘔的,差點兒黑臉!

    張思寧讓兩人在客廳坐下,家裏幫傭端了茶過來。衛瑾扯著安易的衣服問,“姐姐,你給我和哥哥做新衣服了嗎?”以前安易每次來衛家都會帶自己做的新衣服給兄妹倆。她的目的也簡單,一來是兄妹倆長得好,漂亮又可愛,一個就是感激學姐當初的不吝幫助,她是窮逼,買不起好東西,也就做衣服的手藝還成。

    “小小,沒禮貌!”張思寧柔聲斥了閨女一句,衛瑾吐舌頭,對著安易做了個鬼臉。安易臉上就露了笑,摸摸她的小腦袋,“我給小小做了兩件衣服,你要不要看?”

    “要的要的,姐姐的衣服漂亮!”才六歲的孩子,已經知道什麽是美醜了。

    張思寧嗔她,“你身體不好,又不是外人,怎麽還這麽客氣!”

    安易笑笑,“我現在身體好多了,小孩子的衣服也不費事,”她把身邊的手提袋拿出來,一個交給衛瑾,一個交給衛懿,衛懿今年已經九歲,不像以前那麽熊,彬彬有禮像個小紳士似的向安易道了謝。隻是他是個小胖紙,繃著臉也存不住一點兒威嚴,反而更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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