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鏘咚鏘,咚咚鏘!


    在普通人聽來這簡單的鑼鼓聲也沒有什麽不同,但在京劇中開場鑼十分重要,這出戲是悲是喜,都在這鑼鼓聲下。


    《逍遙津》是出三國戲,看過《三國演義》的都知道,漢獻帝讓內侍穆順,秘送血昭給伏皇後的父親伏完,囑托劉備孫權二人,想除掉曹操。但被曹操發現,持劍入宮,命華歆亂棒打死伏皇後,又毒死伏皇後為漢獻帝所生的兩個皇子,最後除掉伏完穆順全家。


    這華歆扮演的就是一個奸角,怪不得人們會拿果皮煙頭砸他。


    鑼鼓聲畢,又是一段琴音,時緩時急,琴聲略顯悲愴。


    張文山對陸雲道:“這琴師估計是馬少亭馬師傅,這技藝也是爐火純青,三年前在無錫的時候操琴的也是馬師傅,不知道今天孟小冬父親會不會登場?”


    孟家乃是梨園世家,孟小冬的父親孟鴻群那是文武老生,母親張雲鶴是武淨,幾個伯伯也是文武醜都有。孟小冬有後來的成就和從小的熏陶是離不開的,在共舞台時孟家父女也經常會合作同台演出。


    這段琴聲有三四分鍾,琴聲剛落,台下就一片叫好聲,這場子算是熱了。


    帷幕拉開,台上兩張椅子,一張桌子,都是黃色。


    又是幾秒琴音,然後才有唱腔響起。


    “父哇……子們……在……宮院……傷心落……淚呀!”


    一句長腔,足足唱了三分鍾有餘!


    “好!”


    隻是一句唱詞,人還未登場,就已經博得滿堂喝彩,不少觀眾更是站起來鼓掌叫好。張文山也是一個勁的鼓掌,手掌都已經拍紅還渾然不覺。


    “看來漢獻帝又是孟小冬所演,這句唱詞比三年之前更顯渾厚。”張文山激動說道。


    陸雲也感覺氣韻十足,平常人誰能說一句話說上三分鍾,但這唱的不像這出戲的開局,就問道:“這唱的不是《逍遙津》的開頭吧?”


    “這確實不是完整的《逍遙津》,這出戲要唱下來時間也不夠用,畢竟後麵還有露老板的一出戲。這上來就是逼宮那一段,這段就有半個多時辰。兩出戲各演精彩時段也要到中午了。”


    這時,孟小冬也出場了。


    黑須黃袍,一頂黑帽,帽子上還有一個紅色圓球。孟小冬踱步上台,身邊還有兩個配角,應該是兩位皇子。


    孟小冬拎袖唱道:“那曹孟德與伏後冤家相對,害得她魂靈兒不能夠相隨。”聲音悲愴,唱腔渾厚,唱完還掩麵而泣。


    台下又是一陣叫好聲,陸雲也跟著鼓掌,孟小冬真是絕了。裝扮唱腔都聽不出是位女子,現在她在上海還真是難逢對手,後來到漢口京津闖蕩,磨練技藝,更是拜餘叔岩為師,這才技藝大成,爐火純青,那時候才是獨步武林,真正的梨園冬皇!


    這十幾分鍾就是孟小冬一人獨唱,唱的淒苦哀傷又悲憤異常。


    “又聽得宮門外喧嘩如雷!”


    鑼鼓聲又起,略微急促,八個兵士持劍而來,繞場半圈,分站左右,後麵還有一個大白臉,穿紅袍,腰帶佩劍,好一個奸猾形象,顯然就是曹操。


    身後還跟著兩個大臣,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白臉的就是華歆。


    大白臉曹操傲然坐在黃椅之上,孟小冬所飾漢獻帝單膝而跪,乞求曹操放過兩個皇子。曹操問了紅臉,紅臉自然是說好話,讓曹操放他們一馬,但旁邊的白臉華歆卻來了一句放虎容易擒虎難,一語驚醒曹操。


    孟小冬憤然起身,怒目圓睜,手指華歆,又悲又怒又恨唱道:“好賊!華歆說話心太狠,他比曹操要狠十分!”


    最後一句唱的聲情並茂,足足唱了小兩分鍾,好像孟小冬就是漢獻帝,麵前的狗賊就是華歆!


    “好!”


    “華歆這個狗賊!”


    “太可惡了,比曹操還要狠毒!”


    這迴觀眾不單單是叫好聲了,罵聲也是四起,這也是在共舞台,觀眾不能太任性,要是在小戲院,瓜果皮早招唿上去了。


    張文山邊鼓掌便笑道:“陸小哥,怎麽樣,我沒騙你吧?是不是也想把茶杯扔上去砸死華歆。”


    說實話,扮演華歆的演的還真是絕了,進言的時候眼珠子還奸詐的轉了一轉,陸雲還真想把茶杯扔上去。


    演的越可恨,說明越有功力。


    陸雲說道:“這演華歆的也是功力十足,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招人憤恨。”


    高聲叫了幾次好,有些口幹舌燥,張文山連喝了兩杯水才說道:“我沒聽錯的話,這扮演華歆的應該是孟小冬的父親孟鴻群。父女同台演對手戲也是趣事一樁。”


    孟小冬和孟鴻群經常能同台演出,不過孟鴻群的戲碼大都排在前麵的開鑼一二出,相當於開場上來跑個龍套,而孟小冬常是在後麵壓軸登場。兩人“針鋒相對”的場麵倒是不多。


    後台露蘭春早已經化好妝準備完畢,就等孟小冬唱完自己再登場。


    都說同行是冤家,兩人台下雖是朋友,但台上還是要見真章的。聽到前麵的動靜,露蘭春的心裏也是稍起波瀾,看來一會兒自己要拿出看家本領了。


    二樓包廂,黃金榮杜月笙都在認真看著台上的演出,杜月笙抿了一口茶問道:“怎麽大嫂沒來看演出?”


    黃金榮聽了這話,指著杜月笙笑道:“你故意拿這話來消遣我是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桂生看不慣蘭春,她又怎麽會來捧場?女人真是讓人頭疼啊!”


    黃金榮說完靠在椅子上用手揉了揉腦袋。


    杜月笙笑著不搭話,林桂生是個強勢的女人,齊人之福可不是好享的。


    杜月笙邊看著台上的演出邊道:“要不我吩咐下去,讓兄弟們多買些報紙給露老板投票?”


    黃金榮擺擺手說道:“不用,最後結果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再說孟小冬也是共舞台的台柱子,我們不能拆自己的台。”


    黃金榮喝了一口茶又說道:“蘭春昨晚和我商量,讓我把這天戲院的收入捐獻出去,說是什麽慈善義演,幫助上海的貧困小孩子,蘭春說申報館史量才會捐出兩萬銀元。月笙,你怎麽看?”


    黃金榮是不想出血的,這白花花的大洋自己用了多舒服,何必拿來給那些孩子做無用功。但也不好拒絕露蘭春,名分給不了她,不能連一個要求也答應不了。


    杜月笙是樂於做慈善的,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為名。


    杜月笙心思轉動極快,這份錢出了對自己在上海的名望有莫大的幫助,能壓黃金榮一頭更好,因此對黃金榮勸道:“大哥,七天義演又如何?把門票都捐出去也沒有多少錢,還能博一個好名聲,以後大家提起您來還不都是交口稱讚。也不能讓史量才專美於前,咱們也出兩萬大洋來幫助上海的貧困兒童,這錢我出。”


    “好,就這樣定了。明天就讓報館登報,說共舞台這次的七天演出是慈善義演。”黃金榮對這結果很滿意,不用出太多錢,還能博一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心裏還有些嘲笑杜月笙人傻錢多。


    “繼續看戲吧。”


    台上孟小冬的演出已經接近尾聲,兩個皇子被曹操害死,又是孟小冬一人的悲愴獨白。


    到這裏,這出戲也算結束了,兩邊帷幕緩緩拉上,台下所有觀眾都起身鼓掌,掌聲足足持續了五六分鍾,足見這場戲的演出有多麽成功。


    張文山笑問道:“陸小哥,明天的票投給誰?”


    “明日我為小冬投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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