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不多……


    周少瑾怦然心動。


    但大年三十的跑出去玩,好像有點不太好……她不免有些猶豫。


    集螢看出了她的心思,抿了嘴笑,不停地慫恿她:「去啦!去啦!那裏可好玩了。我從滄州過來的時候就是在江東橋上的岸。當時我就被江東橋那些來來往往的大船小舟給鎮住了。隻是那個時候我的心情不好,也沒有顧得上仔細瞧上幾眼。後來住進了藻園,又摸不清楚路。這次我好不容易能出來,你家的長輩也不在家,我們正好一起過去看看……我聽人說,金陵城的吃喝用度都是從江東橋運進來的,每到春、秋販運貨物的旺季,百舸競帆,場麵十分的壯觀。但那個時候我們恐怕都難以輕易出門,不然怎麽也要去目睹一番。」


    周少瑾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巧周初瑾過來給集螢打招唿,聞言笑著問集螢:「你這樣跑去江東橋不要緊嗎?」


    集螢聽著這話有些鬆動,忙道:「這有什麽打緊的——四爺要跟著郭老夫人去聽雨軒吃年夜飯、守歲。等我迴去的時候,聽雨軒那邊隻怕還沒有散!」


    這倒是真的。


    周初瑾想了想,點頭道:「出去可以,但你們必須在申初(下午三點)以前趕迴來。」


    周少瑾一陣雀躍,不敢相信地道:「姐姐,我真的可以出去嗎?」


    「真的可以。」周初瑾笑道,「不過。你要是不能依時迴來,以後就再也不準出去了。」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了姐姐。


    集螢也連聲道謝,並道:「大小姐也和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要留在家裏準備年夜飯。」周初瑾笑道,「要不是九如巷那邊有規矩,我就留你在這裏吃年夜飯了!」


    越是過年過節的人越容易疲憊,留在九如巷過年的僕婦雖然可以拿一筆可觀的報酬,卻也要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府裏,哪裏也不準去的。


    集螢嘿嘿笑,道:「哪天我請大小姐吃烤豬頸好了!」


    周初瑾從來都不吃這些。但感激她的好心,笑著道了謝,吩咐馬富山家的安排轎子和隨車的丫鬟婆子護院送周少瑾和集螢去江東橋。


    集螢笑道:「大小姐您不用這麽麻煩,我帶了馬車過來了。」


    周初瑾一愣。


    金陵城裏的人家多用轎子,用馬車的,非常稀少。不說別的。馬匹本身就受朝廷管製,又因水土問題,很不好養活,比養幾個轎夫還要貴。


    集螢笑道:「是程府的馬車。」


    周初瑾還是有些不放心,對馬富山家的道:「這大過年的,還要麻煩他們跑一趟江東橋。你去給隨車服侍的人送些熱湯,打聲招唿。賞幾個錢。」


    馬富山家的應聲而去。


    這些都是禮節,集螢沒有放在心上,周少瑾卻知道姐姐是不放心集螢,讓馬富山家的去落實那馬車和馬車夫到底是不是程家的。


    不一會,馬富山家的笑著折了迴來,一麵朝著周初瑾使了個「放心」的眼神,一麵道:「來的是歡慶。許大爺身邊歡喜的胞兄。我想著他胞弟是許大爺近身服侍的,就多賞了他幾兩銀子。」


    周初瑾一顆心這才落了地。送了周少瑾和集螢出門。


    街邊的店鋪早就關了門,街上冷冷清清地看見不見什麽人影,偶爾看見家雜貨鋪子,也都是圓滾滾的老闆或是精明幹練的老闆娘孤孤單單地守在鋪子裏,照顧著一兩單生意。從前繁華的街市突然給人一種很蕭條的感覺。


    周少瑾不禁緊了緊身上的灰鼠皮的鬥篷,道:「這個時候去江東橋還有船可看嗎?」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集螢老老實實地道,「我主要是想出去走走,整天待在寒碧山房看綠葉子,看得我人都要長苔蘚了。」


    周少瑾忍不住笑。


    集螢嘆氣,道:「你不知道,袁夫人吃了小年夜的團圓飯就去了京城,說是要到九月初九老夫人的生辰之前才會迴來,我隻要一想到要在寒碧山房裏呆上九個月,我就覺得自己去了半條命。我昨天跟你池舅舅說了,讓他把我送藻園掃地好了,你池舅舅說到時候再說。」她說著,笑盈盈地望了周少瑾,「要是我去了藻園,一定邀請您過去做客。」


    「藻園的風景很好嗎?」周少瑾奇道。


    「至少比寒碧山房的好。」集螢笑道,「種了很多的花樹,有種四季不敗的感覺……」


    兩人說著,很快就到江東橋附近。


    馬車停了下來,歡慶隔著簾子稟道:「二表小姐,集螢姑娘,這邊馬車走不過去了,您等一會,我這就去雇頂轎子來。」


    集螢奇道:「怎麽會走不過去?秦子平不是說很好走的嗎?」


    「這不快過年了嗎?」歡慶笑道,「江東橋附近本來就住著很多的挑夫、騾夫,平日裏在外麵做法倒不覺得,此時都在家裏歇了,那邊板車、籮筐什麽的就全都栓在了門口,把道都擋了……」


    「這個時候能叫得到轎子嗎?」集螢道,「要不換條路走?」


    「換條路就怕把二表小姐送迴府之後九如巷落了匙,」歡慶笑道,「這地方住得多是做苦力的,打聽打聽,應該能找得到。萬一找不到,我們換條路走也不遲。」


    實際上是告訴集螢,最好是從這條路上走,不然迴去晚了不要怪我。


    集螢本是出來散心的,這下子弄了一肚子的氣。她不由小聲地抱怨:「難怪府裏的人都說這歡慶和歡喜雖是同胞兄弟卻像兩個人似的,歡慶懶散。歡喜世故……他居然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周少瑾安慰她:「我們又沒有什麽事,耐心等等就是。大不了我們下次再來好了。」


    「也隻有這樣了!」集螢蔫蔫地頷首。


    等了一會,也沒有歡床迴來。


    她有些坐不住了,道:「我們到車外站會吧?外麵的空氣好一些。」


    周少瑾穿得很暖和,和集螢下了馬車。


    他們停車的地方是條小巷,兩邊堆放著很多東西,甚至還有孩子的搖車,隻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傳出燒滷的香味。


    她們一下車就看見了高高的桅杆和寬廣的河麵。


    「那是哪裏?」周少瑾有些激動地問。「是江東橋嗎?」


    「應該就是了。」集螢踮了腳打量,道,「看來歡慶是走得小道,這麽點距離,我們走過去好了,等他雇轎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周少瑾看那巷子不過一射之地,她們身邊又有個粗壯的婆子和兩個小丫鬟,就點頭同意了。


    集螢帶著周少瑾,一麵注意著腳下的坑凸,一麵道:「可惜我不知道桐園在哪裏?聽說先帝體恤民力,在蔣山建種了數千萬株粽桐漆樹……」


    「你看!」跟著她的周少瑾陡然間拉住了她的衣袖。道,「那個人像不像池舅舅?」


    集螢順勢望了過去。


    不遠的一座三桅帆船船頭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長玉立。穿了件玄色貂皮大氅,戴著碧玉板指的手悠閑自在地搭在船舷上,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照在一尊玉瓶上,瑩潤如玉,雍容矜貴。


    集螢嚇了一大跳,失聲道:「真是程子川!他這個時候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說下午要陪著郭老夫人下棋嗎?」


    周少瑾探過頭去:「真的是池舅舅嗎?」


    「真是程子川。」集螢又看了一眼。然後神色一緊,拽著周少瑾就往迴走:「天氣太冷了。我們還是在馬車上等歡慶好了。」


    周少瑾莞爾,笑道:「你是怕被池舅舅發現吧?」說著,迴頭又望了一眼船頭。


    站在程池身邊的是個年約三旬的大漢。他身材魁梧,反穿著件羊羔毛的皮襖,裏麵是件件褐色的棉布袍子,身材筆直地和程池對峙而立,像兩把掃帚般濃密烏黑的眉毛下有雙仿若枯井寒潭般幽深冷漠的雙眼,隱隱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氣,和優雅自若程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不禁小聲嘀咕道:「奇怪!那人看著像個做粗活的挑夫,可氣勢卻很強橫,又不像是個做粗活的,倒像是……是個一唿百諾的土匪似的……」


    集螢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突然很想把周少瑾的話告訴程池。


    程池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


    因為巧遇程池,她們的江東橋之行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


    周少瑾迴去講給周初瑾聽。


    周初瑾掩了嘴笑,道:「隻許你們偷偷地跑出去玩,就不許池舅舅偷偷地跑出去見朋友啊!你和集繭一主一仆,他和他那個朋友一文一武,有什麽可稀奇的?」


    周少瑾嘻嘻地笑,和姐姐一起祭了祖,吃團年飯。


    外麵的炮竹放得「劈裏啪啦」的響,讓兩個人的小花廳更顯得靜謐。


    周少瑾卻不覺得清冷。


    她給姐姐盛了碗肚豬陰米湯,笑眯眯地問姐姐:「你剛才給祖先上香的時候說了些什麽?」


    周初瑾不理她,喝了口湯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周少瑾隻是笑。


    前世,她聽到了。


    姐姐說,求祖先保佑李氏生個兒子,支應門庭,光宗耀祖,名流青史。


    這一次,姐姐註定要失望了。


    可至少她們的小妹妹會活下來,平平安安地長大。


    ※


    姐妹們,抱歉,抱歉,今天的加更,有點晚了,突然出了自己沒辦法控製的狀況。晚上的更新隻有推遲到十一點左右了……汗……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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