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可以緩口氣跟葉昭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拉著我跑出了村子,到了大路中央了。

    “你怎麽了,”我一邊低頭大口喘著氣,一邊問他,“為什麽跑這麽快。”

    “我覺得有必要查看一下案發現場,我覺得一分鍾也不能等。”他簡單地說,並站在那裏四處張望著。

    “已經過去四天了,還有什麽能留下呢?”

    “四天?嘉銘!哪怕是四年,或者四個世紀!總會有什麽留下的!隻要你想找,總能找到點什麽。”

    “那麽,你找到了什麽?”

    他並沒有迴答我,還在左看一會兒,右看一會兒,然後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嗨,”我無奈地追上他,“你偶爾也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吧?”

    “這是第一下。”他說。

    “啊?”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然後他倒下了,兇手將他朝這個方向拖去。”他迅速右轉,穿過了路邊一片茂密的草叢,到了一片裸露的泥土地,“然後,”他趴在地上看起來,還掏出了放大鏡,仔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第一下,哦,他應該被打昏了,如果沒有,不會如此輕易地……那為什麽還有第二下呢?這是那個字嗎?”我走到旁邊,看到地上的泥土中有一個正方形的小坑,“ 被警方挖迴去分析了,大概就是這樣。嘿,嘉銘,你看到了嗎?這裏的狗尾巴草葉子上還有殘存的血跡呢!”

    “這裏明明被草叢擋住了,你怎麽會這麽容易地確定準確地點?”

    “是草叢啊,嘉銘!你看到邊上的草了嗎?這裏的草跟附近的都不一樣,有很多明明很茁壯的草莖全都倒下了,很明顯它們是被某種很重的東西壓倒的,一個拖著重物的人從這裏走過,而重物就是屍體,嗯,實在是很明顯,太明顯了,嘉銘!”

    “好吧,總之,汪新陽是在這裏被李村東打死的?”

    “不,李村東不是兇手,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可是……”

    “如果我被李村東打死,”他大聲說,“我在臨死前一定寫下‘東’或者寫一個代表東方的‘e’來告訴你兇手是誰,而絕不會寫個如此大眾化的‘李’來代表兇手的名字!另外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作為兇器的鋤頭留在了現場,而作為贓物的手機卻在他的家裏,兩樣都沒有在李村東的身上搜出?他拿到手機興奮地忘記了鋤頭?好吧,可他為什麽要以打死汪新陽為代價拿到手機?自己玩還是拿去賣錢?可是警察卻在他家裏搜出了它!而他迴家看到警察從他那裏搜出手機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曾說過,李村東的腦子不是很靈光,我覺得如果他真的想要得到汪新陽的手機,那一定是當麵給他一鋤頭,然後搶到手機就走,怎麽會搞什麽背後偷襲,先用鋤頭柄把人打暈,再拖到一邊搜身,然後再滅口……”

    “指紋……”

    “李村東的鋤頭上當然隻有他的指紋,他弟弟根本就不跟他種地,兇手?一副手套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嘉銘,你難道不覺得這起案件從一開始就是徹頭徹尾的嫁禍案嗎?一個很有心計的兇手偷了李村東的鋤頭——那很簡單,實際上李村東的鋤頭經常就放在他家的田裏不拿迴家去,而那片地就在那邊,”他向我們的東邊指去,“到這裏不過兩分鍾路程,而且李村東也沒什麽朋友,一向獨來獨往,又不會說話,還有比他更好的替罪羊嗎?兇手偷了他的鋤頭,躲在……”他跳起來跑向附近的一片高度在一米左右的灌叢,“比如這裏!天哪!”他從那些密集的小樹枝裏撿出一條白色的線,“這不是那種工作手套嗎?果然是個不留指紋的家夥,他就這樣埋伏在這片灌叢後麵,伺機而動。哈,他就知道汪新陽要去城裏,可是他為什麽要去城裏呢?兇手一定很清楚這一點,不久,獵物來了,”葉昭手舞足蹈地說著,跑到了他一開始停步的地方,“於是他悄悄跟上去,在這兒用鋤頭柄結實地給了他一下!是的,他這時隻是把他打暈,以免有血跡留在大路上而過早地讓人發現屍體!當然時間拖得久比較有利,可是他不能太興師動眾地藏屍體,因為他知道李村東沒有那麽多心機,所以——”他又跑過了草叢,“在這兒搜了被打暈的汪新陽的身上!他拿到了手機,這是嫁禍用的贓物,他會不會想要找別的什麽東西呢?然後,大概是汪新陽蘇醒了過來,於是,他一鋤頭下去……”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

    “為什麽是兩下?並且不是連擊,中間間隔了可以辨別的時間……還有遺言,這個字不是汪新陽寫的,是兇手寫的,兇手握著他的手寫下來的,但為什麽是‘李’呢?兇手是足夠聰明的,為什麽不寫‘東’呢?他為什麽要寫這個指代的並不明確的字呢?你絕不覺得這個行為很讓人不舒服?”

    他問著我,但我覺得他並沒有真的在問我,而隻是自言自語而已。

    “或者是死者寫的,他想通過寫這個‘李’來告訴我們兇手是誰嗎?可是兇手是個姓李的人嗎?不是李村東,難道是李村南?可他卻有完全的不在場證明是嗎?其他人?據說也一樣……哦,”他突然叫了一聲,“難道是他?”

    “誰?”我問。

    “一個失蹤多年的人。”

    “那……”

    “不對!那也還是不應該寫‘李’!明明有更好的字來指明兇手的!為什麽非用‘李’不可呢?還是說他要寫的不是‘李’!”

    “是想通過這個字讓我們聯想到別的字嗎?”

    “這怎麽能聯想呢?這是一個很清楚的字,不可能像腦筋急轉彎那樣,他都快死了!”他大聲吼著,“怎麽可能像三流小說裏寫的一樣留個謎題給大家猜?哦,這真是個問題……兩次致命攻擊和寫字是什麽關係呢?第一次應該是最先發生的,然後是寫字還是第二次?字是誰寫的……是誤導還是真相……兇手知不知道,如果知道,那麽……”他不出聲地蹲了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土坑。

    “我說……”我說道。

    “別說話!”他再一次粗暴地打斷了我。

    我於是靜靜地不再說話,隻是在附近轉悠,但我絲毫無法從那些草上看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來。

    “嗯,”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這樣,我們迴去吧。”

    “你沒事吧?”

    “沒什麽,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不過目前無法證實。”

    “我們就這樣迴去了?”

    “是啊,我覺得目前大概沒有什麽可看的了。”他低著頭朝東村走去,似乎還沒有完全迴過神來。

    “很遺憾我沒幫上你什麽忙。”我說。

    我還想再問些關於這起案件的問題,卻發現正西方揚起了不少灰塵,仔細看去,原來是一隊汽車正向我們駛來。

    “是來搜山的警察吧。”我說。

    “嗯。”葉昭答應著。

    不一會兒,那些製造塵土的警車已經開到了我們麵前,並停了下來。

    “你們是東村的嗎?”一個年輕的警察探出頭來問。

    “是的。”葉昭迴答他。

    “我們是來搜山的警察,你們在幹什麽?沒什麽事最好不要在山邊轉悠,小心逃犯!”

    “謝謝關心,我們馬上就迴村子。”

    “那,你們想不想坐警車迴村子?”他很友好地問。

    “多謝了,”葉昭說,“不過我之前倒是常坐洪警官的警車呢。”

    “哦?你跟他很熟嗎?”那個警察驚訝地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葉昭,這是我的同學,叫徐嘉銘,是來玩的。”

    “哦?你就是那個葉昭?大軍常跟我們提起你,說你很聰明,甚至很會破案呢!”

    “過獎了,倒是在這方麵有點興趣。”

    “上來吧。不過我倒想問問你,你覺得這個李村東藏到哪裏去了?”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們搜山不會成功的。”

    “是嘛,”他有點不大高興了,“看來你對警方沒有什麽信心嘛。”

    “我覺得任何人搜山都不會成功的,如果你這樣問我的話。”

    “你有什麽高見呢?偵探同學?”

    “我不知道,我已經說過了。”

    “真難想象大軍會覺得一個中學生的建議對破案有什麽幫助,我認為我們這次搜山一定能把那個家夥抓出來。”

    “那麽,祝你們好運。”葉昭說。

    吃過午飯以後,警察們的大隊人馬由一些熟悉山路的鄉親們帶領著上山去了。我和葉昭,還有孔玥琳和她表哥站在村東的井邊,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說真的,”楊楓說,“我真不希望李村東是兇手,不過我還是覺得警察把他抓出來比較好。”

    “也許吧,”葉昭說,“但願如此。”

    “葉昭,”我說,“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看法究竟是怎樣的。”

    “如果我知道,我沒必要向你隱瞞,”他說,“我並不知道李村東的下落。”

    “關於兇手呢?我是說——”

    “我明白你有很多疑問,但是,線索很少,我唯一確信的事情就是兇手不是警方現正千方百計尋找的啞巴農夫。”

    “可是,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或許我應該去看看黃老板的製藥廠。”

    “你說什麽?這有什麽關係?”

    “或許有,或許沒有,不過我很希望能進藥廠看看,至少想更了解一下此案的‘贓物’吧。我想去找找誌強哥。”

    下午的時間,我們去了村南喬誌強的家,不過家裏沒人,於是我們又去了村北,而汪家也沒有人。

    “人都去哪兒了?都去搜山了?”我問。

    “汪大叔很可能是去了,”楊楓說,“至於誌強和美晨,我想他們大概又去縣裏了。”

    “縣裏?”葉昭說,“他們昨天不就是從縣裏迴來的嗎?”

    “因為誌強他娘住院了呀,現在正好放假了,所以他們倆可以抽出空來每天一起去看她。”

    “喬大娘住院了?”孔玥琳關心地問,“現在怎麽樣了,嚴不嚴重?我來的時候還想著她燒的美味呢。”

    “恐怕你們這一次沒有這個口福了,”楊楓說,“估計她老人家一時半會兒還是出不了院。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大清楚了。”

    “這樣,”葉昭有點失望地說,“至少今天我們似乎不能到藥廠去了。”

    經過了一個漫長而沉悶的下午之後,搜山大隊還是不肯輕言放棄,他們在山上草草吃了幾口幹糧,就繼續奮戰直到夜已西沉。直到陰雲密布的夜空已不透亮的時候,疲憊不堪的警察們才終於灰頭土臉的下山來了,顯然,從他們的臉上就可以看出,這次搜山沒有得到什麽結果。

    “看起來警察們失敗了呢。”楊楓說。

    “是啊,”我說,“該怎麽辦呢?”

    “我看,我們不如先忘了那個倒黴的李村東,想點開心的事情吧,”楊楓說,“哦,對了,你們喜歡看足球嗎?”

    “足球?”

    “對呀,今晚十點有一場很重要的歐冠比賽,我打算去誌強家看,他家有一個很大的彩電,看球相當好呢。”

    “我沒興趣。”葉昭說。

    “我也不去了,”我說,“謝謝楊楓哥。”

    “那我先迴去了,你們早點休息吧,已經八點多了。”說完,他自己先迴家了。

    不一會兒,縣裏來的警察們驅車離開了東村,而洪警官則一看見葉昭就走了過來。

    “我們一無所獲,葉昭。”他沮喪地說。

    “很遺憾,”葉昭說,“不過我預料到了。一點發現也沒有嗎?”

    “倒也不算一點也沒有,我們發現山神廟裏有些泥腳印,想必他曾經在那裏躲藏過,但現在已經不在那裏了。他該不會真的已經不在山裏了吧?”

    “誰知道呢?”

    “你說,他會不會已經死在他的藏身之處了?如果那個地方夠隱蔽的話。”

    “也有可能啊。”

    “算了,今天先到這兒吧,我完全沒有辦法了。”

    “大叔,你打算放棄嗎?”葉昭望著外麵黑壓壓的天,說道。

    “不放棄,可我真不知該怎麽辦了,期限隻剩下兩天了。”

    “放棄吧。”

    聽到這句話出自葉昭之口,我們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洪警官驚訝地問,“我一直覺得你是很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葉昭依然目視遠方,“不要再找他了。”

    “可是……”

    “去找真正的兇手,大叔!”他轉過頭望著洪警官。

    “你說什麽?”

    “我想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殺死新陽哥的另有其人,與其徒勞無功地去大山裏找一個根本就是替罪羊的又傻又啞的李村東,你更應該做的是是去找這起殺人案的真正兇手——一個一手策劃了一切的非常、非常、非常……狡猾的家夥……”

    “可是,他是誰?”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就在我們的身邊。”

    這時,一個白亮的閃電出現在遠方的山巔,不一會兒,秋雨便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無論如何,我們隻能明天再進一步采取行動了,”洪警官說,“雖然沒什麽收獲,不過我還是打算到村長家跟一起搜山的鄉親們商量一下,你們就先休息吧。”說完,他就朝村長家走去,孔玥琳也跟我們告了別,一起過去了。

    “竟又下雨了,”迴到房間後,葉昭說,“嘉銘,幾點了?”

    “九點整。”我借著昏黃的燈光看了下手表。

    “在農村,這不算早了,你先睡吧。”

    “那你呢?”

    “沒事,我就是整理一下思路而已。”

    “你一下午都是這個樣子了,有什麽進展嗎?”

    “似乎沒什麽進展,不過我想再安靜地呆一會兒。”

    “你身體才剛好,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沒事了,快睡吧。”然後,他又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一天下來我一點都不覺得累,所以並沒有很快進入夢鄉,但不知不覺地,我終於睡著了,而葉昭,依然獨自如雕像一般端坐在窗前,麵對著漆黑的夜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校園偵探傳奇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華榮的嘉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華榮的嘉銘並收藏校園偵探傳奇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