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伯特照例將自己嚴嚴實實的關在家中,如無必要,他絕對不會走出這扇門,他窩在破舊的沙發裏,看著電視新聞,幾乎所有的頻道,都在播報著城市警備部隊查出了多少多少赤色份子,至如此類的新聞。


    伯特厭惡的起身,將全息投影關閉,嘴中罵罵咧咧道:“這狗屁世道,搞得人心惶惶!”


    在屋子裏憋得久了的人,都會發瘋似的想要出去透透氣,伯特也不例外,但眼下,他的冰箱裏存滿了食物,居所的水電暖費用也都交得很足,他根本找不到必須要到街上去的理由,他就這麽站起來,走到門邊,又折迴來,坐進沙發裏,反反複複好幾次。


    終於,伯特放棄了出門的打算,他前往側廳,開始將自己積攢多日的髒衣服,一件一件的丟進滾筒洗衣機中。


    “叮咚——!”


    這聲清脆的門鈴聲打破了伯特心中煩悶的寧靜,他的心一緊,在衣服上胡亂抹了一把濕漉漉的手,便前往客廳,在經過桌子的時候,他趴下來檢查了一下地毯,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來到門邊,彎著腰從貓眼兒向外看去。


    門外,站著藍波上尉,他正衝著伯特點頭微笑,好像知道他就在門邊似的。伯特麵無表情的打開了門,藍波上尉摘下了黑色軍帽,站在門外,他的身後,還有兩名荷槍實彈的警備軍士兵。


    “聽說您是自己一個人住?”藍波上尉禮貌的點頭問道,伯特點了點頭,抖了抖連鬢胡子,把著門框對藍波上尉反問道:“您有事嗎,長官?”


    “我隻是路過這裏,想在您這兒歇歇腳,去別人家的話,我怕會吵到他們的孩子睡午覺,您一個人住,我來您這兒多少方便些…”藍波上尉抿著嘴,有些難為情的笑著,他的胡須刮得幹幹淨淨,笑起來風度翩翩,但在伯特看來,這笑容卻令人恐懼。


    麵對伯特的沉默,藍波上尉揚了揚眉毛,聳了聳肩膀試探著問道:“怎麽…不方便嗎?難道您家裏還有別人?”


    “大人,這怎麽可能…”伯特故作鎮定的讓出了路,說道:“快請進來吧,屋子裏有些亂…”藍波上尉滿意的一笑,獨自一人走了進去,他來到沙發前坐了下來,將腰間槍套裏的手槍拔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對伯特解釋道:“別緊張,我隻是覺得這槍有些咯得慌。”


    “要喝些什麽嗎?”伯特見門外的兩名警備軍士兵已經掏出煙卷互相點了起來,便順手關上了門,然後向冰箱走去,藍波上尉豎起細長的食指,皺起眉頭說道:“呃——您的冰箱裏有啤酒或者汽水嗎?”


    “很抱歉,沒有酒類…也沒有汽水。”伯特攤了攤手迴答道。


    藍波上尉張著嘴,保持著笑容點了點頭,然後優雅的轉了轉手腕兒,對伯特說道:“請來杯牛奶吧。”


    伯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皺著眉頭問道:“什麽?”


    “一杯牛奶。我聽說正在長身體的孩子,不能喝人造奶製品,會影響發育。我還聽說,成年人多喝些正兒八經的牛奶也是有好處的。”藍波上尉解釋道:“我這都是在審問那些窩藏赤色份子的市民家中無意中聽到的。”


    伯特一言不發的打開了冰箱,從最上層拿出了奶瓶,他真的儲備了純正的牛乳,是為了給地下室中凱瑟琳的孩子們喝的,他捧著奶瓶和玻璃杯來到茶幾前,給藍波上尉倒了滿滿一杯,然後,扯過一張椅子,坐在了藍波上尉麵前。


    “請嚐嚐看吧,上尉。”伯特用手掌比了比那杯滿滿的牛奶,對藍波上尉說道,藍波上尉也不客氣,舉起杯子,一口氣就幹了,他滿足的舔了舔嘴唇,然後對伯特說道:“真解渴!請再給我來一杯!”


    伯特隻好又倒了一杯牛奶,然後靜靜的看著藍波上尉一口氣幹掉。


    藍波上尉喝完之後,從軍裝上衣口袋裏掏出了小本和碳素筆,他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筆頭,伸展了一下肢體,好讓自己堅硬的著裝和身體更加協調些,然後,他語帶歉意的對伯特說道:“很抱歉,我必須調查一個人,這個人跟你的一個遠房表兄弟有關係。”


    “上尉大人,關於那件事,幾天之前已經詳細清楚的查過一次了,為什麽還要——”


    “喔喔喔——哇哦!伯特,別緊張,放鬆!”藍波上尉不等伯特說完,便不耐煩的打斷了他:“這隻是一次例行公事,好嗎?我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的。”他低下頭,翻開小筆記本,將筆頭對準了紙麵,又抬起頭問道:“難道我在您家,讓你感覺不舒服了嗎?”


    伯特抿了抿嘴唇,搖了搖頭。


    藍波上尉攤了攤手,問道:“請再詳細的說一次你和你表兄湯姆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麵吧!”


    “5年前,對,是在5年前,他家在舊城區住,我們因為經濟利益產生了矛盾,互相不來往很久了。”伯特迴答道。


    “他妻子是叫凱瑟琳,對嗎?”藍波上尉抬起眉頭問道。


    “對。”伯特點頭迴答道。


    “凱瑟琳的四個孩子,都叫什麽名字?”藍波上尉又問道。


    伯特迴答道:“大兒子叫耶鬆,大女兒叫波西米亞,另外兩個女兒,我不知道名字。”


    聽到這裏,藍波上尉邊記錄,邊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幹脆,一邊笑,一邊說道:“您不知道名字,卻知道他家又生了兩個女兒,看來你內心深處,還是很關心他們一家的嘛…”


    伯特緊張得唿吸都要屏住了,他不知該如何應對麵前這個殺人魔才好,藍波上尉看了他一眼,連忙安慰道:“別那麽緊張,就算你在這5年期間,於什麽時候偶然聽到了湯姆一家的現狀,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們畢竟是親戚,打斷了骨頭連著筋。”


    伯特點著頭,接著藍波上尉的話說道:“您說得在理…雖然鬧過矛盾,但畢竟是親戚,不過上尉大人,就算是親戚,我和他們也早就毫無瓜葛了。”


    藍波上尉沒有迴應伯特充滿解釋意味的說辭,自顧自的趴在茶幾上記錄著,筆記本旁邊就是他的手槍,槍口正對著伯特,這讓伯特非常緊張,雙腿都不自覺的抖動了起來。


    “藍波上尉…我可以抽煙嗎?”伯特清了清嗓子,問道,他現在真的很想抽一口煙鬥。藍波上尉抬起頭,皺著眉頭奇怪的看著他,點著頭說道:“當然可以了!這是你家呀!”


    伯特說了聲謝謝,然後站起身來,到臥室裏找出了煙鬥,他點燃煙鬥猛吸了一口,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多了,他拿著煙鬥重新迴到客廳的時候,卻發現藍波上尉已經把筆和本收起來了,他坐在沙發裏,四處打量著伯特的家。


    “我的煙鬥在哪兒?”藍波上尉對伯特說道:“雖然這是你的家,但我也很想抽一口,希望你不會介意。”


    “我把它放在盒子裏保存起來了。”伯特趕緊來到冰櫃前,踮起腳尖兒夠下了冰櫃頂部的盒子,把藍波上尉的煙鬥拿了出來,遞了過去,藍波上尉掏出打火機,點燃了自己的煙鬥,抽了起來,他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之後,突然對重新坐在自己對麵的伯特問道:


    “你聽說過我嗎?”


    伯特抽著煙鬥,點了點頭。


    藍波上尉問道:“那你說說看,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伯特將煙嘴兒從嘴裏抽出來,聳了聳鼻翼,迴答道:“他們把你形容為一隻鷹,把赤色份子形容為過街老鼠。”


    “我很喜歡這樣的形容!”藍波上尉細長的食指點著茶幾桌麵說道:“天馬星係的鷹鳳毛麟角,老鼠卻很多。在尤裏卡大星,有很多骨鷹在天空飛翔,地麵上卻沒有老鼠,那裏的重力所造成的壓力,不適合老鼠生存。”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伯特插話道。


    藍波上尉點了點頭,對伯特繼續問道:“鷹是老鼠的天敵,以鼠類為食,讓我來考考你,如果老鼠想要躲過鷹的眼睛,它會往哪兒藏呢?”


    “任何地方…隻要鷹無法找到,它們會藏在任何地方。”伯特小心謹慎的迴答著,他心裏迫切的希望藍波上尉能快些結束這些令人倍感折磨的對話,趕緊離開,可是藍波上尉卻並無一絲一毫離開的意思。


    “我覺得您雖然不了解鷹,但老鼠您一定了解。”藍波上尉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一邊小口綴飲,一邊對伯特說道:“在新華夏星,有很多鼠類,和人們共生共存。伯特,告訴我,你討厭老鼠嗎?”


    伯特點著頭迴答道:“我討厭老鼠。”


    “我不討厭老鼠,甚至有些欣賞他們。”藍波上尉放下盛裝牛奶的杯子,倚靠在沙發背裏,對伯特說道:“星空人從太陽係長途跋涉到格林星空的時候,老鼠跟著上了遠航太空梭,這些狡猾的噬齒類生物,逃避搜捕以及絕境生存的能力十分強大。


    很多星空人都死在了遠行途中,但這些鼠類卻總能存活下來,和人類一同抵達新家園,不斷繁衍生息,我覺得它們是十分強大的生物,在某些時候,這些生物甚至比它們的天敵還要頑強。


    您說我說得對嗎?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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