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森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新鮮的詞匯,不過細細想來,福威說的很有道理,在沉淪的星空世界中,除了壓迫他人,就是受人壓迫,這是連胸懷忠誠與正義的海軍將領們都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被壓迫者的意義非常廣泛,契約工,星空奴隸,甚至那些走投無路做了海盜的窮苦人,還有那些星際農奴,被冤枉的‘罪犯’……這些都是被壓迫者。”福威解釋道:


    “隻要有壓迫,就有被壓迫者。隻要有壓迫,就會有反抗!”


    “那是誰壓迫了他們?”內森眯著眼問道。


    福威微笑著點了點頭,不愧是繼承了地球思想遺產的老頭子,問問題總能問到點子上。


    “是製度壓迫了他們,契約工製度。是人壓迫了他們,站在契約工製度背後的人。”


    福威的話瞬間就激活了內森處理器內的數億個電子元件,那黑色處理器盒子的溫度,瞬間升高了不少。操作屏幕上,他不斷摩挲著下巴,正在努力消化福威所說的觀點。


    然後,他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並示意福威繼續。


    “我的理想,就是消滅契約工製度,解放被壓迫者,建立更先進的社會製度。重建奧蕾莉亞海盜團,隻是這個遠大理想啟動之前的一小步。


    我會先將整個伊芙利特星雲的,擁有自由萌芽的,相比之下更適合思想改造星空海盜們聯合起來,把他們改造一支為被壓迫者而戰的武裝力量,而不是一支支單純的,靠打家劫舍混日子的流寇!”福威終於將自己的理想,和盤托出:


    “我為大多數被壓迫者而戰,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我身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被壓迫者一直都在忍受著不公和欺壓,隻要我為這股被壓抑的力量稍稍點燃一顆火星,一場變革就會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席卷一切!”


    一臉震驚的內森終於懂了,他實在是小看了福威.亞曆山大,當海盜,對這個孩子來說,並不是過家家!他有自己的初步規劃,更有終極目標,思路清晰,有理有據,他是他所謂理想的天生領袖,他所欠缺的,隻是大批誌同道合之人的幫助。


    這個孩子嘴裏說出來的話,如同一根大鐵棒,重重敲擊了內森的‘腦子’,敲得他暈頭轉向,又瞬間醍醐灌頂!


    一大把年紀的內森都不敢生出改變世界的妄想,可年紀輕輕的福威,理想竟然如此遠大,遠大得有些不合實際。改變這個世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有多難,內森這位前海軍將領,是深有感觸的,那無異於赤身裸體,在掛滿荊棘的叢林裏,披荊斬棘。


    “孩子…你這些思想,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內森由衷的驚讚道,這疑問句在福威聽來,卻無比受用。


    “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生來就不同凡響?”福威得意的說道,心裏卻在說:還不是因為世界近代史的思想光輝照耀了我,我之所以這麽牛逼,是因為我站在了巨人們的肩膀上!


    相對的這兩人,侃侃而談,他們沒能預見到,這次關於理想的長談,竟然影響了未來50年內,整個格林星團的格局!


    “不過…”內森捏著下巴,繼續說道:“你這個理想,目前來看,簡直是癡人說夢!契約工製度已經根植在全格林星係星空人的靈魂之中,想要拔除它,除非奇跡發生!”


    福威神秘的一笑,對內森說出了一句,讓他這‘一生’都在不斷咀嚼的至理名言:


    “老頭兒,成功很難,也很簡單。


    它簡單在,隻要選對了方向,持之以恆,就能獲得成功,難在,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選對方向,並且持之以恆。”


    內森麵色凝重,他果然在細細的咀嚼著福威麵帶笑意所說的這句話,他突然間出現了某種錯覺,眼前的這個孩子,福威.亞曆山大,自己的後代,似乎就是為此而生的——為整個格林星團帶來巨大的變革。


    福威所描繪的偉大未來實在太過誘人,內森表示自己很想聽聽福威的詳細計劃。


    “沒有特別詳細的,我的初步計劃,就是依靠祖母留下的星空基地,把隊伍發展壯大,然後找卡爾.奎克,把我的殺父之仇報了。”福威實實在在的迴答道,他有一個好習慣,叫“一步一個腳印”。


    不是立即就要做的事情,從來不提前計劃,那樣徒生煩惱。


    內森的眼睛卻瞪得老大,喝問道:“這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完成的遠大理想,竟然一點兒計劃都沒有?你這個臭小子!不過,你能把殺父之仇放在首要目標上,有血性,這點我欣賞。”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去計劃,報完了仇,我準備先把混亂的伊芙利特星係統一了再說。”福威撇著嘴說道,說得那麽自然,自信。


    計劃?讓計劃見鬼去吧,熟讀曆史的福威知道,任何計劃在變化麵前,根本統統都是粑粑,他隻需要一步一個腳印,時刻緊跟環境變化,永遠站在這個世界的曆史潮流頂端就行了。


    如果非要給自己的遠大理想冠上一個詳細的計劃的話,那福威的計劃無非是四個單詞——人才,艦船,地盤兒,資源,這四樣基本的,實實在在的東西,尤其是人才,它絕對擁有第一優先等級。


    人才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沒有人,所有的計劃都行不通,有了人,眾人的智慧和執行力,自然會促成現有計劃的一步步實現,而後凝結出新的計劃來,福威身邊,有一個老爺爺,一個小姑娘,四個追隨者,一共七個人,想拿出計劃改變世界,可能嗎?


    內森前一秒還很生氣,剛想敲敲邊鼓,但是突然間,他才想起這一茬來——沒錯,福威才18歲,他可以唱著“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光…”為這個遠大的理想做好充分的準備,天呐,自己竟然跟一個18歲的孩子要改變世界的具體計劃!


    說實話,太難為福威了。


    “哈哈,哈哈哈哈!”


    內森老頭兒子突然就這麽,爽朗無比的笑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這麽開心,暢快過了。


    “老頭兒,你笑啥?”福威納悶兒道。


    “孩子,我笑我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死了一大把年紀,竟然對眼前的一塊高貴玉石視而不見!”內森自嘲道:


    “好孩子,我原以為你打定了主意要走海盜這條路,我原以為你隻是想像過家家一樣,當一個空頭海盜團團長,哪兒知道你竟然有這樣豪邁的心胸和理想!


    你放眼世界,胸懷天下,你這理想,簡直比整個格林星團的疆域,還要廣大!”


    福威不好意思的說道:“哎呀…別這麽誇我,我是‘爛土豆子’,不抗誇的…”


    其實他心裏受用無比。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孩子,我驚訝於你對曆史的理性、成熟和超前,我敢斷言,整個格林星空,擁有你這樣思想的人,不超過3個!”內森這都是由衷的讚譽,他說這些話時,表情極其認真。


    “隻是這個目標太過遠大了些,既然你沒有計劃,那我們就一步一步來。”內森說道:


    “說句自吹自擂的話,我是個見識豐富的前海軍司令,雖然一大把年紀了,但我的閱曆對你來說,還是有點用的,現在,我,內森.亞曆山大要用星空最莊嚴,最不可褻瀆的方式,來表達我的心意。”


    說完這話,內森竟然緩緩的,在操作屏幕左上角,單膝跪下了!!!!!!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福威.亞曆山大的追隨者,我將永遠追隨在你身邊,守護你,協助你,不為別的,隻為你心中那遠大的理想,有一天能夠實現!”


    “福威.亞曆山大,請務必接受一個老頭子的宣誓效忠吧!”


    他行了標準的海軍扣胸軍禮,對福威宣誓效忠!


    自己的祖先,竟然對自己下跪,福威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趕緊雙膝跪地,惶恐的叫道:


    “祖宗!你這是咒我死啊……使不得!你快起來!”福威大聲叫道,奶奶的爺爺跟自己下跪,這在前世,簡直就是要了親命了!


    內森卻一臉狐疑的盯著福威,不解的問道:“我對你宣誓效忠,怎麽就成了詛咒你了?”


    “好好好,我接受!”福威慌亂的說道:“祖宗你快起來吧,我要折壽的!!”


    “折壽??”


    內森並不明白這個飽含封建迷信意味的詞匯是什麽意思,但既然福威接受了自己的效忠,他也就站起身來了。


    福威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星空世界的風俗,看來他還需要詳細了解了解。包括內森在內,星空人的思想水平整體發生了大倒退,宣誓效忠這種把自己全身心賣出去的做法,在這世界竟然這麽風靡,連輩分都可以忽略。


    不過,經過這樣的交談之後,內森終於不再把福威當做孩子看待,而是把他看做一個未來之星,他相信這一夜交談的全部內容,終將有一日,一一實現,震動整個格林星團。


    不過,內森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的擔憂,他知道變革要付出流血甚至生命的代價,這條路,並不容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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