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看懂了福威臉上的表情,安德將軍擺擺手,說道:“孩子,你身陷囹圄,還能考慮你祖母是否擔心,難得,看在這個的份兒上,你跟我來吧。”


    “去哪兒?”福威問了一嘴,安德將軍並未迴答,他隻是在前麵領路,他走路的速度快極了,福威不得不小跑才跟得上。


    跑過寬大的幾級台階,福威跟著安德將軍來到了那張寬大的木質座椅之後,隻見安德將軍扭動了牆壁上的一塊圓形飛馬裝飾,眼前一段牆壁隆隆挪開,出現了一間密室。


    這安德將軍能讓福威看見這等秘密,說明他心裏還真沒把福威當外人。


    兩人走進了密室,密室不大,存放物品不多,大多是安德將軍的私人物品,角落裏有一台電子設備,似乎是遠程通訊係統。


    這種電子設備,實際上就是星係間遠程通訊的收發終端,能收取發送電子郵件。


    星係間遠程通訊無法做到實時通訊,因此電子郵件是最佳的形式,可以是文字的,可以是聲音的,也可以是影像的。


    安德將軍指著那遠程通訊設備,解釋道:“用不著利用天馬媒體傳遞信息,這是直連奧蕾莉亞海盜團的遠程通訊設備,不過,是單向渠道,隻能發送,不能接收。”


    福威心中震驚,原來,安德將軍一直以來,都能單向向奧蕾莉亞海盜團發送消息!


    怪不得這些日子以來,福威聽過祖母和其他海盜艦隊交戰,和警備軍艦隊交戰,甚至和社團私人武裝艦隊交戰,可就沒聽說過,奶奶和海軍部隊發生過任何戰鬥。


    即使是天馬監獄行星唯一的一次劫獄事件,奧蕾莉亞也是如同神兵天降,劫了人就走,根本就沒跟天馬海軍發生大規模戰鬥,甚至連一個人也沒死。


    福威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你一直在用這個給我奶奶發情報吧?安德將軍?”福威狡黠的一笑道:“你是不是左手派出了征剿海盜的艦隊,右手就把艦隊行程偷偷告訴我奶奶了?”


    安德將軍默不作聲,他不太喜歡被人猜測。


    “你想發送信息給你奶奶,不用那麽大費周章,你可以寫文字郵件,也可以錄段兒影像,內容隨意,時長不限,估計5個小時後,你奶奶就收得到。”


    “謝謝您。”福威真誠的說道,隻要把這份訊息傳迴奧蕾莉亞海盜團,內森和尤娜就會知道自己的近況,他們就絕不會太過擔心了。


    “需要我出去嗎?”安德將軍周到的問道。


    “呃…麻煩您,您在這,我有點不好意思…”


    安德將軍笑了笑,轉身離開。


    牆壁暗門被關上了,這間密室裏燈光很足,福威開啟了遠程通訊設備,操作並不難,他將攝像頭對準了自己,準備錄製一段兒視頻,傳送迴奧蕾莉亞海盜團去。


    錄製開啟,福威清了清嗓子,盯著攝像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啞口無言起來,他本有很多話想說,但此時此刻,卻心懷愧疚,好像正麵對著內森和尤娜責怪的眼神一般。


    當初若是聽內森的話,若是能多照顧一下尤娜的感受,他們倆,也不至於被孤零零的困在奧蕾莉亞海盜團基地中,終日見不到外麵的星辰。


    福威不是沒想過,將所有事實跟安德將軍和盤托出,讓他把內森和尤娜接到海軍部隊來算了。


    憑著兩家上幾輩的關係,福威能在海軍部隊衣食無憂,尤娜也可以迴到她的家族中去,內森呢,也算是迴歸了海軍部隊,一切都有了著落。


    可父親的仇怎麽辦?海軍會替自己報嗎?


    奎克家族掌控著全天馬,甚至全格林星團的經濟命脈,海軍可能為了奧蕾莉亞的遺孤輕易動這個龐然大物嗎?


    福威不敢賭。


    如果他將一切和盤托出,他將失去奧蕾莉亞海盜團基地,讓祖母的靈魂蒙羞。


    最重要的是,報仇雪恨,遙遙無期,新亡的生父之靈,也將蒙羞。


    福威心中忐忑,糾結,因為這份私心,他必須犧牲尤娜的部分自由,越想,越覺得愧疚難當,但他沒有猶豫太久,在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決定,一定要越獄迴家。


    日後,一定會加倍償還她!


    “內森,尤娜…”


    福威又清了清嗓子。


    “我得在天馬監獄行星待上一段日子了。


    很抱歉,因為我被複仇的怒火衝昏了頭,才形成今日的困局,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能理智的聽一聽你們的話,現在的一切,絕不可能發生。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你們…還好嗎?


    我在監獄很好,天馬海軍的司令,安德將軍,他對我照顧有加,我在這兒,一點苦都沒受…但是看起來,安德將軍並不打算放我迴去。


    這個視頻就是從安德將軍的遠程通訊單向通道發送的,他還不知道我的祖母已經離世了,他以為這封電子郵件,是給我祖母發的!


    我向你們保證,我不會在監獄停留太久,事實上,我已經擬好了一個周到詳細的越獄計劃!


    這件事如果成了,我很快就會迴去的!


    尤娜,對不起,看樣子…你要跟我‘一同服刑’一段日子了。


    等我迴去了,我會帶你看遍格林星空,我一定會把耽誤你的歲月,加倍補償迴來!


    你們等著我,等我越了獄,就迴去找你們!不多說了,你們千萬放心,我在這兒好得很!”


    福威錄完之後,關掉了錄製鍵,然後,發送了視頻郵件,5個小時之後,這封‘家書’,將展現在內森和尤娜的麵前,不知道內森那個臭老頭,看了會不會一聲歎息,不知道尤娜那個愛哭鬼,又要為此流多少眼淚?


    郵件發送完畢,福威刪除了視頻,離開了安德將軍的密室。


    他告別了安德將軍,乘坐拉普拉斯級罪犯運輸艦,迴到了天馬監獄衛星na-02。


    …


    福威離去後,安德將軍再次打開了密室,走了進去,他麵無表情的操作著遠程通訊設備的隱秘模塊,開始播放福威所錄製的視頻的隱秘備份。


    福威根本找不到這個備份,他隻能刪掉他所錄製的那一版。


    全息影像在密室當中閃爍不已,直到播放完畢,安德將軍佇立良久,才一聲歎息。


    “唉……”


    他幹枯的眼窩,逐漸發澀,濕潤,其實將軍對此早有感覺——奧蕾莉亞,他一生摯愛的女人,不是離開了伊芙利特星係,就是已經離世了。


    如今,從小福威口中親自確定了這個猜測,安德將軍心中五味雜陳。


    “安息吧,奧蕾莉亞…你的血脈,由我來守護…”


    ……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向奧蕾莉亞海盜團遞送了影像郵件之後,福威繼續在天馬行星監獄中服刑,他心中稍安。


    時間流逝很快,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個月來,安德將軍頻繁召見小福威,甚至稍微有些打亂了他的越獄大計。


    在同福威的交談過程中,安德將軍竟然開始同年僅12歲的福威探討格林星空政體,這個老頭,和內森那個老頭,骨子裏是“一路貨色”,他越來越願意找福威來談論這些虛無縹緲的事,隻因為福威是個好知音。


    一人一碗元宵,一張小桌,兩把椅子,邊吃邊聊,這一老一少,倒生出了相見恨晚的感覺。


    從安德將軍嘴中,福威對格林星團的各大派係和政治體係,了解更加深刻,格林星團皇家海軍,是整個星團的武力巔峰;各大社團結成的秘密商社團,是星團的財力巔峰;海軍和商社團,在任何星係,都是格林皇室政權賴以生存的基礎。


    就像人的兩條大腿。


    但是近年來,一些商社團組織開始有意擺脫皇室的統治,他們在星團各地搞著小動作,已經遠沒有皇室建立之初的那般忠心,海軍卻一直都是皇室的忠實擁躉,從將軍口中,福威得知,幾乎所有的海軍將領,都以護衛皇室的權力為己任。


    永遠忠誠。


    連安德將軍自己也是同樣。


    “如果有一天,格林皇室不得不滅亡,你們又當如何?”福威對安德將軍設問過這樣的問題。


    安德將軍深陷的眼窩,如同星空一般深邃,他良久不答聲,看上去應該是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格林皇家海軍,應該會同皇室共存亡吧。”


    安德將軍終於迴答道。


    “將軍,海軍的忠誠讓我大開眼界,但如果格林皇家海軍真的這麽做了,我恐怕不敢苟同。”福威小心翼翼的說道:“曆史的車輪總是不斷前進的,其中有很多東西,不過是周而複始,比如政治體係和社會製度。”


    這“曆史車輪不斷前進,周而複始”的見解,令安德將軍感到吃驚,他臉上的表情,都因此變得嚴肅了,福威小小年紀,總能冒出一些了不起的見解,安德將軍不但有所耳聞,更有親身體會。


    “海軍看似忠勇,但所效忠的,卻並非皇室,而是‘故步自封’。我今天話有些多,將軍別見怪。”


    安德將軍一揮手,示意福威繼續說。


    “當皇室政體不再適應當下的曆史潮流,海軍再對皇室效死忠,顯得有些愚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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