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雖然無戰事,但是從下午6點開始,便被來自西南西北的隆隆炮聲給裹住了,諫壁的部隊沒有一味的死守,而是主動對江鎮進行炮擊,而西線的兩個炮營也不遺餘力的對江鎮和丹徒進行炮火的襲擾,敵軍的守軍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用大炮在進行反擊。可以這麽說,兩邊到現在為止就進行了三四次,每次大概10分鍾左右的炮戰。當然,所有的炮戰都是由我方主動發起的。


    金州方麵還沒有新的戰報,隻是鄒科有電報稱,餘浪知道桂木森的直屬部隊基本打光,現已經電令他的憲兵團劃入第六軍序列,由桂木森直接指揮。有了這道金牌,劉文略顯的有些興奮,急電鄒科,要求他的憲兵團在黃石兩個炮營的重火力掩護下,推進至南瑤村,形成攻城態勢,這個地方離開金州的西城門隻有一公裏左右的距離,再往前步槍就可以互相點射了。


    “軍座。”我拿著通訊兵送來的電報,“元參謀長來電,李明派他的副官出城,希望暫時停火,和我軍坐下來談談,如果條件合適,願意起義。”


    “哦?”劉文望向夏龍,“夏軍長,你怎麽看?”


    “我覺得有詐。”夏龍搖了搖頭,“他們這是拖延時間。軍座,金州城有日軍一個中隊的士兵,如果他李明有誠意,那麽應該是先把日軍控製住,再來談判,否則,就算35旅願意起義,那一個中隊的日軍也會從中作梗。”


    “我同意夏軍長的看法。”解良點點頭,“我們還是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8點的總攻計劃最好不要變,否則軍心會動搖。”


    “桂將軍,你的意思呢?”劉文笑眯眯的看著桂木森。


    “我覺得可以談打同時進行,談是為了減少傷亡,打是為了更好的談,在談的過程中有話語權。”桂木森捋了捋額前的頭發,“關鍵還是夏軍長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如果沒有控製那一個中隊的日軍,說明他們完全沒有誠意,隻是在拖延時間,而且談判至少應該是參謀長或者副旅長,一個副官來,完全是擺擺樣子的。”


    “嗯,大家的意見比較一致。”劉文背著手來迴踱著步,“日軍是一隻比較棘手的力量,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就製住,所以我也覺得,李明與日軍合謀拖延時間的可能性很大。”


    “軍座……”我突然腦子裏冒出了一個想法,剛準備說出來,卻又想起了劉文今天對我的訓斥,便咬了咬牙,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便一邊將電報放進文件夾裏,一邊裝作不好意思的輕輕說著,“我,我想去一下茅房。”


    “去吧,去吧。”沒等劉文迴答,夏龍笑著對我揮揮手。我忙轉身走出作戰室,但是我並不是去的廁所,而是直接奔去了電訊室。


    “給牛戴發報,一級機密。”我直接對通訊兵說道,“要快。”


    半個小時之後,我故意揉著肚子慢慢的走迴作戰室,看到了劉文和夏龍他們異常興奮的表情。


    “哈哈,石楊,好消息!”劉文笑著坐在椅子上,“剛才元紫衣,申銀和陳基業聯名來電,說牛副旅長提出了一個妙計,如果依計行事,取金州便不難了。”


    晚7點半,金州東。九人九騎從大門魚貫而出,向3公裏外的申銀旅部飛奔而去。眼看快到的時候,幾個人從腰間拿出白旗,用步槍挑著,放慢速度緩緩前行。


    “幹什麽的?”前沿哨兵子彈已經上膛。


    “我是金州35旅副官朱晨,應你們旅長的邀請,前來和談的。”為首的一個大約四十歲的軍官催馬往前走了幾步。


    “哦,原來是朱副官啊,哈哈,兄弟幾個收槍。”喊話的士兵走了過來,“申旅長已經告訴我們你們要來,不好意思了,請下馬,我們要繳了你們的武器。”


    “應該,應該!”那朱晨翻身下馬,自覺的掏出手槍遞到了哨兵的手上,後麵的八個士兵也把自己的長槍放到了地上。


    “請——”哨兵一抬手,示意他們過去,“前麵自有人接,也就幾十米,馬匹我們保管,你們自行走進去吧。”


    “好,多謝多謝!”朱晨不住的點著頭,揮了揮手,便帶著人順著哨兵指的方向走過去。


    “嗯。”那哨兵微笑著看著朱晨的背影,拿出了身後的步話機,“我是牛戴,人已經進去了,告訴雪貓,可以行動。”


    一個小時以後,朱晨喜滋滋的從工兵旅的旅部走了出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次談判這麽順利,第六軍的參謀長和副師長如此的草包,居然他提什麽,對方隻是稍作遲疑便點頭答應,還特簽訂了和談紀要給他帶了迴來。其實他也知道,和談紀要對於李明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第六軍答應24小時之內不做任何攻擊動作,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在城裏做好準備,明日此刻出城受降。


    “哈哈!”朱晨心中暗自得意,“24小時,24小時之後,江鎮的上峰早就想出對策來救我們了,我們也把被你們炮擊損毀的防禦工事都修的差不多了。”


    “朱副官,談好了?”牛戴又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不由得分說給了朱晨一個熊抱,“看樣子談的不錯?謝謝你啊,這樣我們兄弟們也不用流血拚命了,你們起義以後,咱們就是一個鍋裏掄馬勺的弟兄了。”


    “哪裏哪裏。”朱晨一臉的尷尬,“都是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哈哈。”


    “為了確保您的安全,也表示我軍的誠意,我奉長官命令,特帶一個連護送朱副官迴城,請——”牛戴一臉的熱情,似乎朱晨就是他將來的長官似得,“長官說了,不得怠慢。”


    “多謝,多謝!”朱晨都有些不適應第六軍的這份周到,心中甚至對於這次欺騙還掠過了一絲不忍,“那我們走,走,嗬嗬。”


    一路上,牛戴不斷的和朱晨吹牛打岔,聊得都是一些金州和戚州的趣事,都是牛戴主動的說,朱晨也隻有被動的聽著,雖然速度不快,但畢竟路途不遠,沒過多久便到了城下。


    “老牛,哈哈!”被牛戴這一路的侃活,朱晨都有些暈暈乎乎的,自己也覺得牛戴是個憨厚的老實人,而且特別有親和力,連老牛都喊起來了,“到地方了,現在是兩軍對壘,不好請你進城,明日起義後,我們一醉方休。”


    “好,好,那敢情好。”牛戴一邊笑著答應著,眼睛的餘光仔細的瞟了瞟城牆上,果然不出所料,城上除了有偽軍,還有不少的日本人,有幾個還扒著城牆往下觀察,便故意當著他們的麵又一次親密的擁抱了一下朱晨,“好兄弟,後會有期,來,第六軍的兄弟們,為了避免誤會,我們後退500米。”牛戴故意把第六軍喊得非常響。


    待牛戴的一個連退到一定的距離以後,城門才緩緩打開,朱晨便帶著人匆匆的進了城。


    “朱副官,我們說好的事情,一定要記住啊,我們沒別的要求,等你們滅了城裏的小日本,明天一起喝酒啊!哈哈哈哈!反正小日本也聽不懂中國話。”牛戴突然催馬向前高聲的喊著。他帶著的一個連一百多號人也都高聲附和著,大聲嚷嚷,齊聲重複牛戴的話。


    日本的士兵都是當年伊藤宏章大隊的士兵,曾經作為工人潛伏在金州茶廠達一年之久,總會有人聽懂牛戴他們在喊什麽,不明就裏的他們開始不安和騷動起來,有幾個真的以為中國軍隊要嘩變並消滅他們,緊張兮兮的端起槍把槍口對準附近偽軍士兵。偽軍士兵自然也不示弱,不可能讓日本兵就這麽瞄著自己吧,便也抬起槍,一時間,在金州西城門的城樓上,形成了日軍與偽軍不明就裏的對峙狀態,大家都不願意先把槍放下來。


    “誤會誤會——”剛剛進城的朱晨發現了不對勁,趕忙三步並作兩步的爬上城樓,“我出城談判,你們中隊長也是知道的,我們就是為了爭取一些時間麽,對不對啊。我們是朋友,朋友,哈哈,他們的,壞蛋,壞蛋,太君。”


    “你們地,先把槍放下。”日軍一個小隊長比較謹慎,他意識到自己的人數在這裏是劣勢,如果真的中國人要起義,他很難控製住,所以要求偽軍先放下槍。


    “放下槍,快放下!”朱晨迴頭瞪著身後的偽軍士兵,那些士兵隻得無奈的把槍口放了下來。


    “朱副官,別忘了我們參謀長給您和李旅長的委任狀,還有密信,一定要交給李旅長啊。”城下的牛戴又適時的交換起來。


    “八嘎!”日軍少尉抄起手槍直接頂在了朱晨的腦門上,“不要以為我聽不懂中國話,大概的意思,我還是知道的。委任狀和密信可以拿出來了吧。”


    “冤枉,冤枉啊!”朱晨一臉的懵懂,“太君,這是栽贓,我完全沒有接受敵軍的委任,更別說什麽委任狀和密信了,這一切都是子虛烏有。”


    “哦,是嗎?”日軍少尉的槍頂的朱晨的頭上更用力了,“給我搜。”


    兩個日本士兵走上前來,在朱晨的身上一頓亂翻,一會兒就在他的衣服下口袋翻到了兩張s集團軍的委任狀,抗日英雄表彰狀和一封密信。


    “支那人的良心大大的壞了。”那少尉顯得非常的憤怒,“我們不遠萬裏到這裏來幫你們,你們卻要害死我們。”一邊說著,一邊撕開信封抖開信紙,緩緩的讀著:“事成之後,李旅長依然駐守金州,升師長,35旅士兵此戰殺一個日本兵,獎勵大洋一百。”


    “啪——”不知道哪裏來的一槍,直接擊中朱晨的腦門,那朱副官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癱倒了地上,他可能到死的時候還沒有弄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麽出現在他的口袋裏的。


    朱晨倒下去的時候,在場的所有偽軍士兵都嚇了一跳,天昏光暗的,許多人都以為那個日本人就這麽把朱副官給斃了,為了自保,剛剛放下的槍便又舉了起來。


    日本少尉也有些懵懂,他確實是想開槍的,但他隻是想打朱晨的手腳等非要害處,一方麵可以作為人質控製在這裏的所有的中國軍隊,另一方麵可以方便連人加證據帶給中隊長。但是現在,顯然是有人先他一步開槍把朱晨給打死了,這個局麵就很不好收拾了。


    “這就是背叛的下場。”那少尉隻有硬著頭皮吼著,準備鎮住在場的中國士兵,“我們大日本帝——”


    “啪——”又是一槍,正中心口,他悶哼一聲,往前一撲,便不在動彈了。


    “八嘎呀路——”他身後的日軍以為是中國士兵開的槍,手中的輕重武器便一齊開火,前排的偽軍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被打翻了好幾個,後麵的便自己各自尋找掩體,開始反擊,於是在城樓上的守軍便自己打成了一片,城下的牛戴他們反而沒有人管了。


    “上!”牛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調侃式的笑容,在他的命令下,二十名士兵從背包裏翻出炸藥包,迅速向城門靠近,等他們來到城門邊的時候,城牆上還在打著,連探照燈都不動了,完全顧不上城外發生的一切。


    “轟——,轟——”兩聲巨響傳來,金州城的東門連帶著邊上的城牆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20名士兵完成爆破後也不急著鑽進去,隻是迅速在缺口做好防禦,並在幾分鍾之內,往缺口裏扔光了所有的手榴彈。


    一顆紅色信號彈在夜空中升起,告知這裏行事成功。於此同時,牛戴帶著其餘士兵也已經趕到城下,並在輕重武器的掩護下突進缺口,並不惜代價的死守,江盼雪領著四個特戰兵也到了缺口處,有了她對敵軍重武器的點射,牛戴對缺口的防守便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三分鍾以後,潛伏在最前麵的106團趕到西門,而差不多的時間,李明帶著人也到了城東。城樓上的日本兵也基本上被打的差不多了,守軍也開始緩過神來,發現上當,開始在高處組織反擊,於是雙方在短時間內開始了僵持,但優勢慢慢的在向兵力較多的牛戴一方轉化。20分鍾以後,106團全麵控製西城門並將它徹底打開,牛戴和江盼雪已經帶著人衝上了城樓。


    李明帶著一個團的偽軍抵抗了將近半個小時後,22旅的6個營全部從東城門進入城中,牛戴帶著人衝進李明的旅部的時候,牆上的時鍾正指向晚上10點55分。


    “電告申副師長,元參謀長,陳副師長。”牛戴一屁股坐在了李明的位子上,“金州已為我部攻陷,22旅官兵正向城西挺近,我106團已占領東城門,並已經控製35旅旅部,俘虜旅長李明,日軍中隊長鳩山誌切腹自盡。我第六軍已經完成戚州與金陵區域聯通的第一階段任務。”


    帝國紀年1012年4月10日清晨7點。


    經過近一天一夜的休整和收編工作,將全城防務交接給鄒科的憲兵團後,元紫衣率領已經滿建製的工兵旅、22旅攜炮營,以及第三軍黃石的炮團近8000人,從金州直線北上,浩浩蕩蕩,大張旗鼓的開赴江鎮外圍,為劉文謀劃了許久的江鎮會戰做最後的準備。


    按照先前的部署,到達丹陽後工兵旅以及炮營迅速在丹陽東北角的三山寺鋪開,劉文又命令項明的炮營出城歸建,與黃石協作,四個炮營在工兵旅身後,分布在闊達村、南山廟、北河莊、曹家圩以扇形展開,22旅文中率隊繼續北上,從惠瑩手中接下諫壁鎮的防務,諫壁遺留的一個炮營西移至葉飛和李芳兩個營的中間,在羅嘉湖區域展開。惠瑩所部第一騎兵團退至丹陽城北休整,在文中的22旅身後策應。王影及郭暉的兩個騎兵營南撤至丹陽城西休整,在申銀的工兵旅身後策應。


    “至4月10日晚8點為止,各部隊均已完成上述轉移和交接,全部至相應位置待命。”我讀完了新到的戰報,向著滿臉微笑的劉文敬了個軍禮,便將信紙夾入記錄本,便退到了會議桌的遠端坐了下來。


    “諸位,目前的戰局對我非常有利,這幾天大家非常的疲憊,我也很理解,但是,我相信攻取金州,對於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強心劑,沒有了金州,江鎮在江南便成了孤島一座。”劉文已經興奮的坐不住了,說著說著就不自覺的站起來,“打仗就像走路,一萬米的長跑在我們的麵前隻剩下了最後衝刺的一百米米,雖然不多了,但是不跑完也不算成功,跑不好說不定還會掉進溝裏去,所以今天大家各抒己見,這最後一戰怎麽打,都說說,都說說,哈哈。”


    又是沒有人說話,這並不是大家不想說或不願意說,隻是局勢並沒有劉文所說的那麽樂觀,金州取得怎麽說也是個僥幸,也就是偽軍和日軍的高層雖然在合作,但基層士兵還是在互相猜忌,所以我們才能鑽這個空子。而現在雖然已經把江鎮圍得水泄不通,但畢竟麵對的是三個旅近一萬人的守軍,也多虧在西線有第一軍的大量主力在牽製,如果趙亭和於春現在撤軍,那誰攻誰守還要另說呢,這不是還有一百步衝刺的問題,這一百步並不是一馬平川,而是陡峭的山路,每走一步都會付出極大的辛苦,稍有不慎便會跌迴原地的羊腸小道。


    其實劉文心裏也並沒有多大的底,他本來的意思,實在不行便隻有強攻,按部就班先取丹徒,再取江鎮,這樣隻要西線方麵給予足夠的配合,取得勝利還是可行的,畢竟現在士氣正旺,而且東西兩麵的重大炮是江鎮守軍的三倍,隻是攻城戰中的傷亡會比較大了。他召集大家開會的主要目的在於,這兩天取諫壁,收金州的戰役對他感觸很大,陳基業的指揮,牛戴的奇計,使他下意識的想再聽聽這些人的意見,說不定在座的哪一位便是破江鎮的定海神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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