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果然是破了,萬幸的是,口子不大,丹陽城的城池也算是厚的,隻是被炸藥包炸塌了一半,露出來可以讓人穿過的地方,不會超過三米。曲小亥帶人到達的時候,項明正帶著十幾個人架著三挺機槍在拚命的阻擊,而城牆上麵,大部分的火力也集中到了破口前,還有不少空著手的士兵在扛著沙袋磚頭之類的,冒死往豁口裏麵堆,現在這個地方是整個丹陽最薄弱的點,一旦被突破,那麽整個城西的防線就全部垮了,所以,項明下了死命令,就是炮營全部打光了,也不能放進來一兵一卒,就是用屍體堵,也要把它給賭住。


    “倪娜,你帶兩個機槍手上城樓,就在這個洞口上方架上機槍,在高處用重火力壓製衝上來奪洞口敵軍。”曲小亥安排好火力點後,自己帶著人,撲到洞口前,不大的地方一下子多出來二十幾支輕重武器,一下子就把幾乎衝到近前的敵軍給壓了迴去,已經搶到近前的幾個爆破兵,也被逐一消滅。


    “嚇死我了,差一點就頂不住了。”項明抹了抹頭上的汗,咧著嘴笑著,“兩個連的炮兵對付兩個營的步兵,平時覺得還行,這一打起來,差距就顯示出來了。”


    “項營長,別這麽說,讓你們不打炮,拿著槍來近距離格鬥,本來就不是你們的擅長,也難為你們了。”曲小亥爬到了洞口仔細看了看,覺得損毀的還是有些嚴重,敵軍的步兵又在不斷的衝擊,不給他們喘息和修補的時間,所以在這個缺口,還會有付出不小的代價。


    “項營長,不要再有無謂的犧牲了。”曲小亥阻止了幾個想上去用沙袋堵洞的士兵,“上去就是敵軍的靶子,沙袋對於殺紅眼的兩個營的步兵來說,和空氣沒什麽區別。”


    “可是,如果不堵,我們沒有這麽多人在這裏阻擊啊。”項明抬頭看了看城牆上自己的士兵,“我這裏的傷亡很大,從陽山帶下來的兄弟已經去了一半了,我都沒法子和牛旅長交待了。”


    “你們上城樓,把機槍留給我們。”曲小亥點了點頭,“確實不能在這個洞口消耗你們過多的有生力量,而且上麵也需要你指揮,我們分好工,你們營在城樓上壓製,這裏交給我們。”


    “好,拜托了。”項明朝著洞口外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弟兄們,把機槍和子彈全部留給執法隊,我們上城樓。”


    待項明帶人走後,曲小亥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命令部隊不再死堵洞口,放敵軍進來。


    “處長,這樣做是不是太危險了。”一個士兵有些猶豫。


    “我隻是把狗放進來打。”曲小亥笑道,“城牆是有厚度的,外麵是一片開闊,我們死堵洞口,就成了敵軍的靶子,敵軍的槍炮隻要往洞口裏麵招唿就有很大的幾率打到我們的人,而我們的子彈卻隻有在敵人出現在洞口的時候才能打中敵軍。現在,我們讓出這個三米寬的洞,讓他們鑽進來,我們距離裏麵的洞口10米左右半圓形圍住,我們隻要把子彈和手榴彈往洞口裏麵招唿,裏麵的人除了往迴退,沒有別的辦法。”


    戰鬥正如曲小亥所料,她帶人退出洞口後,敵軍很快鑽了進來,但是進來以後,出去便難了,二十幾支槍,其中有6挺機槍對準著牆洞,一齊往裏麵招唿,大部分的士兵還沒有踏出洞口兩步便直接被撂倒,還有少部分的人發現不對勁往迴退,但是後麵的人不知道前麵的情況在往前走,不一會功夫,這個被敵軍炸出來的缺口便塞滿了人,一時間便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手榴彈,給我炸。”曲小亥一聲令下,幾十顆手榴彈帶著煙被甩進了洞口,裏麵的人被炸的哭爹喊娘,抱著頭往兩邊的洞口跑,進了城的全部給執法隊的包圍圈消滅,出了城的,也被城牆上甩下來的手榴彈和機槍給帶走了不少,十五分鍾的缺口搶奪戰,敵軍留下了幾十具屍體,便倉皇的退了迴去。


    “婆娘,我來了!”曲小亥正指揮著士兵,乘著敵軍退迴去這個空隙,把一些屍體和部分沙包往缺口裏麵塞,便聽到了身後皮蛋的聲音。


    “你這家夥,不好好陪著三炮,跑過來幹什麽?”曲小亥沒有給皮蛋好臉色,但卻看到他身後站著大約有六七十個士兵,心中充滿了疑惑,“你哪裏來的這麽多人,護送三炮來的憲兵隊的人也就十個不到吧。”


    “我到東門和西門的兩個連,各去要來了一個排。”皮蛋有些得意,“也是我人緣好,人家給麵子。”


    “放你娘的狗屁。”曲小亥伸手把皮蛋拉到了一邊,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充滿了憤怒,“沒有上麵的指派,你就私自調兵,誰給你的權利,你不要命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人緣,你有個狗屁人緣,這兩個排怎麽要到的,說實話。”


    “我,我……”皮蛋顯得很委屈,“我就是說卞旅長的命令,西線吃緊,東門南門並無戰事,隻需加強警戒,應調兵支援。”


    “你膽子太大了。”曲小亥眉頭緊鎖,揚手就要抽皮蛋,“分析的是不錯,但是你假傳軍令,私自調兵,就算是對了,事後難免上麵要秋後算……”


    “啪——”曲小亥一個“帳”字還沒有來得及吐出口,城上的槍聲就響了,也就是說,又一波進攻來了。


    “婆娘,不說了,先把仗打完成不成?”皮蛋抓住了曲小亥手腕,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迴戚州,隨你怎麽折騰,行了不,現在這兩個排的士兵,怎麽指揮?”


    “你帶一個排上城門正中和燕玲匯合,協助桂長官和她死守城門。”曲小亥舉起了衝鋒槍,朝天打了幾顆子彈,“其他兄弟跟著我走。”


    還是剛才的陣形,士兵們已經和先前一樣,半圓形占位。曲小亥卻把剛才帶過來的一個排留在了外圍,讓執法隊的士兵跟著自己鑽進了缺口之中,如最早項明的防禦一般,在外洞口駐防。


    “隊長,不是說放狗進來的麽,怎麽又變了?”剛才的士兵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他們的長官是個什麽套路。


    “跟了我這麽長時間,一點都沒學會。”曲小亥笑道,“換做是你,被剛才這麽打了一下,還會再同樣的法子往裏麵衝麽?”


    “那,當然不會。”那士兵似乎有些懂了,“換做是我,你的士兵反正龜縮在裏麵,我就掩護爆破手衝上來,把這個缺口幹脆再炸大一點。”


    “嗬嗬,小徐,你還算有點腦子。”曲小亥點了點頭,“我們現在就在這外洞口埋伏著,他們的爆破手穿過城牆上的火力網,到了城下,上麵的槍便很難打到,這個時候他們也會以為勝券在握,我們便慢慢的點菜了。”


    “隊長,你真是這個。”小徐敬佩的挑了一下大拇指,對於這個長官,現在他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手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下午四點半,又是一場1個多小時的攻防戰。雖然局部戰事正中曲小亥的算計,但是整個丹陽的西線防線,已經是岌岌可危了。敵軍四個小時幾個營輪番的衝鋒,在城門前留下了近千具屍體,但是這種強力的突襲和炮火的轟炸,讓西線守軍傷亡大半,傷亡統計報告放到桂木森的麵前的時候,他連看都不願意去看了,他知道,如果再不做決定,也許他的部隊再也承受不住敵軍的下一次進攻了。就他自己粗略的估計來看,敵軍的有生力量除了駐守司徒村的路可的一個營,還至少有四個步兵營,將近1300人,而自己這邊,能拿起槍的不會超過400人了,更何況,很多的重武器都已經麵臨著無彈藥可用的境地,而現在唯一的有利消息,就是敵軍四個小時的時間,把炮彈全部宣泄的差不多了,諸英的第二個炮營也基本上沒有多少火力了。


    “小亥呢?”桂木森喃喃的問邊上的通訊兵,“她還活著吧。”


    “長官,剛才還看到她在南麵指揮堵城牆缺口的,應該沒大問題。”


    “哦!”桂木森答應了一聲,“北門呢,北門情況如何?”


    “101團駐守的北門現在沒有太多的問題,敵軍這一個下午沒有炮火支持,所以隻是步兵的攻擊,基本上壓力不大,傷亡在兩百人左右。”通訊兵一邊說,一邊看著戰況報告。


    “調一個營過來。”


    “什麽?”


    “我說讓101團調一個營過來協防西線。”桂木森把聲音提高了一些,正好被爬上城樓的曲小亥聽到了。


    “等一下。”曲小亥揮了揮手,示意通訊兵先不要發布命令,“長官,101團已經損失了兩個連,再調來一個營,那麽北門麵對近三個營的敵軍,您有把握麽。”


    “但是,如果不調人過來,這裏已經承受不了下一次攻擊了。”桂木森解下了他的鋼盔,隨意的丟在了地上,“唉,沒想到江南文章錦繡之地,還會有如此虎狼之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長官的意思是,後悔接手這丹陽?”曲小亥把捋了一下飄到額前的頭發,微微的笑道:“至少在過去的24小時時間,丹陽依然在我們手中,雖然手中兵力損失的差不多,但是我個人覺得,我們也算是不辱使命。”


    “那又如何呢?”桂木森身子前傾,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了城牆垛上,“也許,再過兩個小時,我們都要成為這座城裏麵的孤魂野鬼,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報告長官,戚州軍部急電。”一個通訊兵走了過來。


    “說吧!”桂木森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把頭緩緩的低了下去,“讓我們撤退還是死守。”


    “江鎮西部,金州西部,金東將軍和餘浪將軍已經分別開始了大規模的進攻,以給予江鎮的十九師和金州的35旅以壓力,支持我丹陽保衛戰。軍部也正在組織部隊出西門前來救援,命令丹陽總指揮桂木森及所部官兵,務必在今晚12點前,死守丹陽,以待援軍。”


    沒有人說話,桂木森隻是揮揮手,示意通訊兵他知道了,讓他去做自己的事。


    空氣凝結住了,所有人都在沉默,心裏滋生的絕望也許比城外的敵軍更加恐怖,這裏的溫度仿佛已經降到了零點以下,除了讓每一個人都感到徹骨的冷,其他的所有情感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絕絕然的麻木。


    丹陽城西南,全州村陣地。


    卞普已經組織了三次佯攻,希望能吸引攻城敵軍的一部分火力,但司徒村的路可始終不為所動。現在,我們四百多人組成的防線,在這個下午成了閑人,似乎敵軍已經把我們給忘了。他們已經成功的把我們壓製到了這裏,然後安心的去強攻丹陽,從剛才發過來的戰報來看,丹陽還在我們手上,但是西線的守軍傷亡很大。


    “實在不行,放棄全州高陵一線,我們帶兵從南門進丹陽。”我蹲在地上用手點著地圖。


    “不行,這一條防線放棄,皇堂和申銀的屁股就全部露給了敵軍。如果敵軍出一支奇兵直接南下,占了皇堂,一方麵可以和金州的李明兩麵夾攻,工兵旅就很危險,另一方麵如果要撤退,我們最近的退路都沒有了,往小黃山退,走山路,那麽我們的重武器尤其是大炮就得全部留給敵軍,而且行軍將會非常的緩慢。”卞普不認可我的想法。


    “那麽,我帶兩個連過去,留兩個連在這裏守。”我繼續說著。


    “兩個連,在這麽長的防線,和沒有有什麽區別。”卞普依然不同意。


    “一個連,一個連也行啊。”我有些激動,一下子站了起來。


    “石楊,你不要激動,你帶一個連進丹陽有用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卞普也站了起來,一隻手壓住了我的肩膀,“剛剛接到夏副軍長的電報,據悉,金東將軍指揮的江鎮西線戰鬥已經打響,鍾山已經緊急求援,江北大營趙有利冒著江北陷落的危險,隻留下一個師駐守江都,親自帶領他的嫡係20師從瓜洲渡口過江救援江鎮,這個仗算是打的越來越大了。隻要在趙有利到達前,鍾山已經吃不住,那麽一定會命令丹陽的敵軍迴救江鎮,這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現在呢?我們不是談整個戰局的問題,那是劉文和夏龍討論的問題。”我輕輕的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撣開,忍不住吼了起來,“我們現在要談的是現實問題,是丹陽近千官兵的生死問題。日落以後,能見度急劇下降,就是敵軍攻城之時,一旦西線城破,那時候便是玉石俱焚。”


    “你以為我心裏好受嗎?”卞普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幾個正在打盹的士兵被我們的爭吵驚醒了,都睜著眼睛愣愣的看著我們,“我告訴你,石楊,城裏麵不光有桂木森,曲小亥和王三炮,更多的是我21旅的全體官兵,都是我的兄弟,如果城破,我的21旅就全完了,全完了,你覺得我真的不想救嗎?我比你更想去救他們,但是,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要冷靜,我們隻有四個連。我知道,這四個連兩個是憲兵隊的,另兩個是警衛營的士兵,基本上都是會聽你的,你要想帶走,全帶走我攔不住你,但是,你要為你今天的行為負責任。”


    我不說話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著遠處的丹陽城,整整一個下午,我就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不知道城中的兄弟們現在怎麽樣了,還能不能等到援兵的到來,這個時候,我才感到自己的無助和無奈。卞普說的一點都不錯,這個時候,他比我冷靜,在這裏固守不動,是現在最好的選擇,也許,也許金州一線餘浪的部隊會打破李明和申銀的對峙,讓工兵旅鬆下一口氣,那麽牛戴的援軍會不會突然出現呢。希望,這些都是胡思亂想的希望罷了。


    “唉——”卞普在我的對麵坐了下來,含著兩支煙,點著了後,扔了一支給我,自己悠悠的吐了一口煙霧,“知道你不好這個,但這個時候,還是抽一支好。我們現在隻有等,我們手頭的牌不多,隻有等待機會,有機會才能出奇兵,沒有機會,就隻有忍,在心頭上一刀刀的剁吧。”


    “隊長,有人找你!”教導隊一班長走到了我的麵前。


    “這個時候有誰找我?不都是這裏的兄弟?”我愣了一下,朝著卞普看了一眼,他也一臉的納悶。


    “是高陵林場那邊過來的,警衛營的兄弟,我也有些眼熟,他說他叫魏國,有急事找你。”


    “魏國?”我突然感到一陣興奮,“叫他過來,快。”


    “老卞,也許真被你說中了,我們的機會來了。”等一班長轉身走後,我笑著對卞普說道,“突然有一種很好的預感。”


    “依你的金口。”卞普笑道,“我需不需要迴避,人家是找你的。”


    “不用!”我擺了擺手,“魏國過來,應該是有重要的情報。正好說出來,我們一起商議。”


    正說著,魏國左顧右盼的和一班長走了過來,顯得有些著急和緊張,遠遠的看見了我,兩隻眼睛便放出了光來,衝著我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揮著手。


    “石副官,哦,不,隊長,教導隊魏國向您匯報。”


    “小黑,別客套,這裏都是自己人,卞旅長你也應該知道。來,坐下來說。”我一把把魏國拉的倒在了地上,盤腿坐在了我和卞普中間。


    “隊長,我和曹友去年受您的命令在警衛營潛伏,一直盯著董海川。一年來,警衛營就沒什麽戰事,這家夥一直就沒什麽異常的,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可是這一出戰,他就活了起來,我們駐防在丹陽城東的時候,他就抽空跑出去幾趟了,而現在我們在高陵林場,這家夥的背包裏好像多了個小型電台樣的東西,不特別注意是很難發現的。”魏國一邊說著一邊舔著嘴唇瞄著我和卞普手上的煙,我笑了笑,便直接塞到了他的嘴裏,他也不客氣,狠狠的吸了兩口,坐了個深唿吸,一臉的舒坦模樣,“這一個下午,他說是拉肚子,一個人出恭出了三四趟,我和曹友覺得有問題,便悄悄的盯著,您猜怎麽著,他一個人躲著在發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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