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我暫時不想考慮!”我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漫天的繁星,映襯在天上,如同在黑色絲絨綢緞上擺放著無數的寶石,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小時候,母親告訴我;“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這廣袤的天空中,總有一顆代表著我自己,它的身邊也一定會閃爍著那個將要陪伴著我的人,我曾經一直在尋找,也一直希望最大最亮的那兩顆就是自己和那個她。但是現在想想,終究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也是那遙遠的銀河中,散發著微弱熒光的幾個小粒子,坐在地上是看不見它單獨的光的。至少對於我的那個伴,現在我倒是不想多考慮了,畢竟在戰時,男人有個牽掛,並沒有什麽好處,這世間本來就男多女少,還有些老爺官員們三妻四妾的,那必定會有大批的男人沒有老婆,那為什麽就不能是我呢。


    “你啊,就是嘴硬!”牛戴身子往後一倒,雙手放在後腦上枕著,直接睡在了駁岸上,“唉,偷得浮生半日閑,現在覺得,這麽躺著說說話,不要動腦子,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就是被你小子害的,真懷念在陽山每天釣魚曬太陽哄孩子的日子,那時候的我雖然沒有什麽抱負,但心裏真的清靜,靜的透明透明的”


    “現在我越來越覺得迷茫,不知道,把你扯進來,是對還是錯了!”我迴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牛戴,“也許你和夫人在陽山,與世無爭的日子,倒是合適你的。”


    “晚了,這種屁話就不要說了!”牛戴沒有看我,直愣愣的望著天空,“別扯開話題,說你的事情,有沒有看上的姑娘?”


    “沒有!”我扭過頭不再看他。


    “我看你是挑花了眼了你,戚州最有名的美人兒海燕,姬雲燕,柳映梅,江盼雪,我覺得對你都有點意思,關鍵你自己怎麽想?”牛戴坐了起來。


    “這些都是朋友,可以過命的朋友!”我淡淡的說著,“我說過,我不想考慮。”


    “除了這幾個,我覺得還有一個你可以考慮,比這幾個靠譜,至少你打得過,那四個,我都有點數,我們兩個,再加個王三炮,都不夠其中一個的一個小手指頭的。”牛戴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哥哥是過來人,光漂亮沒用,太驕悍的老婆娶迴家,是要死人的。”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原話有空帶給嫂子?”我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


    “又給你小子扯開話題了。”牛戴站起來,走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我的麵前,“我說了,我替你看上一個,論姿色也是上乘,人品更是沒得說,學識能力,配你完全是綽綽有餘,我告訴你啊,大家自己是兄弟才先想到你的啊,你就偷著樂把,老子我家裏有個母老虎了,要不然哪裏輪到你小子。”


    “不管是誰,你愛給誰介紹,給誰介紹,我說了,我不需要!”我站了起來,作勢要走。


    “不說了,不說了!”牛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把我往下拉,“你這人怎麽這樣,難得聊一點和打仗沒關係的事情,說翻臉就翻臉。”


    “說,幹嘛不說——”我剛想迴話,曲小亥抱著一大堆的東西,出現在了我們後麵,“我倒要看看,牛旅長心中的完美女人是個什麽樣子,是不是比得上戚州城最有名的那四個。”


    “你可別亂扣屎盆子啊,有些話好說不好聽的,什麽叫我心中的完美女人,這是我在幫石楊挑老婆好伐,江盼雪柳映梅那幾個的確長得不錯,也都有點能耐,但是女人太能打,真的不是什麽好事情,以後三句話不投機就是一頓暴打,你看看在百圩寨把石楊給打的。”牛戴笑嘻嘻的看著我,似乎很關心我的樣子。


    “你放屁——”我一巴掌打在牛戴的大肚子上,“那是個誤會。”


    “我還告訴你,夫妻之間誤會的事情多了去了,嘻嘻!”牛戴捂著肚子往後退了幾步,正好走到曲小亥的身邊,“小亥,這麽長時間,幹嘛去了?什麽好東西?”說著就伸手去抓曲小亥手裏捧的紙袋子。


    “都是吃食,還有紅燒肉!”曲小亥沒等牛戴的手伸過來,就把東西全塞在了他的懷裏,“你不是沒吃飯麽,就你的食腸這麽寬大,那點東西一定不夠的,所以呢,我去買了兩碗紅燒肉,切了點豆腐幹,又打了一斤白酒。”


    曲小亥的話還沒有說完,牛戴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線了,抓著紙袋子的手都激動的有點顫巍巍的,“這女娃娃,怎麽這麽好,太好了,我眼淚都快要出來了,石楊,看見沒有,找女人不一定要絕色,小亥這種的,就是極品啊,難得難得,皮蛋那個家夥有眼光啊。”


    “那是當然!”曲小亥這個人隻要有人誇她,那股開心勁頭就馬上能洋溢在臉上,完全的掩藏不住,被牛戴這麽一說,忙從口袋裏又掏出一塊折好的油布鋪在了地上,自己也坐了下來,“來吧,胖子,你喝點?”


    “痛快——”牛戴顯得特別興奮,“好酒好肉好兄弟,良城美景俏佳人啊,來來來,席地而坐,大快朵頤。”


    三人坐在河邊的駁岸上,吹著微微的風,吃著小菜,牛戴還不時的拿起酒瓶吹上兩口,這情形也十分的愜意,從軍以來的一些鬱悶,難過,無助似乎一下子都隨著那拂過臉龐的習習的風飄得無影無蹤。我雖然沒有喝酒,但是有一種微醺的感覺,是一個人在長期精神緊繃的情況下,突然放鬆下來的那種無比通泰的感覺,這個時候的人,什麽都覺得無謂了,隻希望時光不要再流逝,把它凝固下來,就一直在現在這個時候,舒爽的沉浸著自己。


    “嘿嘿嘿,石楊!”不知不覺牛戴已經大半瓶酒下去了,但完全沒有醉意,隻是越來越興奮,“這麽爽快的時候,給哥們來一首,哈哈哈哈!”


    “幹嘛?你喝酒還不夠,還要吟詩作賦啊。”我笑著看著他。


    “李白鬥酒詩百篇麽,記得你在陽山,那幾首詩吟的我老婆都拍案叫好,今天兄弟我高興,給我來一首,來一首。”牛戴站了起來,臉紅紅的,有點豪情萬丈的樣子。


    “對,石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出口成章呢。”曲小亥撫掌大笑,眼睛都彎成了一輪新月。


    “好——”我也興致大氣,一拍地麵站了起來,“今天無琴伴曲,便以一首滿江紅贈給幾位兄弟,以表我等藏器之心。”


    “蒼天已死,隻手擎,舍我其誰。


    星搖墜,何存片瓦,鋼溶玉碎。


    空見寒嶽風助火,淡聞驚穹雲裹雷。


    化塵土,奈何欄邊數,又輪迴!


    春絲斷,夏娟碎。秋紅落,冬素飛!


    輕舒袖,拂滅焦壤凝灰。


    因笑高士庸庸醉,方懼今生碌碌為。


    終有日,磨走粼斕鏽,耀劍輝!”


    “說的好,終有日,磨走粼斕鏽,耀劍輝!”曲小亥不住的點著頭,眼睛裏滿是讚許和認可。


    “滿江紅,嗯——”牛戴閉著眼睛搖著腦袋還在琢磨著,“我是個大老粗,這個東西,是嶽飛寫的吧,你抄的吧。”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文盲了?”曲小亥皺了一下眉頭,“這是個詞牌,誰都可以填的,真丟人啊,認識你。”


    “不管那麽多了,反正老子覺得不錯,有意境,哈哈!”牛戴又灌了一口酒,“郎才女貌啊,和顏平就是般配。”


    “什麽?”我被他說的嚇了一跳,“你再說一遍?”


    “沒有啊,我說什麽了?”牛戴瞪著眼睛看著我,一臉的無辜。


    “嘻嘻嘻——”曲小亥捂著嘴巴笑著,“再清楚不過了,這家夥想給你介紹的,必定是顏平了,眼光還不錯麽,顏秘書也算是第六軍少有的幾支軍花了,石楊你可以考慮啊。”


    “唉——”我無奈的搖著頭看著兩人,“你們啊,男女之事,至少到了戰後再提行麽?算我求告你們了。”


    “行了,饒了你了!”牛戴把瓶底的最後一點酒一口去全部喝光,狠狠的摸了一下嘴巴,“今天真痛快,這後半年咱們興許可以安穩一點,畢竟作為軍人,一時間的硝煙熄滅,還是值得珍惜的,你們說呢,我也可以有空經常迴去看看。”


    “嗯!”我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身子鬆鬆,心裏可鬆不下來啊,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吧。”


    我看著西北天空最亮的那顆太白星,黃昏時,民間稱為“長庚”,清晨時,又被命之“啟明”。君子藏器於身,伺機而動,希望不久的將來,我們能熬過長庚,盼來啟明,拿下西北的江鎮,打通與金陵的通道,為帝國統一江南,掃除蘇浙之日偽,走出最關鍵的一步。


    對了,那顆啟明星,會是誰呢。


    帝國紀年1012年1月25日,日正當午,天無片雲,晴空如璽。


    城北外校場,第四批新兵已經期滿三月,準備分散至各單位。大約300多士兵列成三個方陣,持槍立正,正接受募兵處人員最後的政治審查。自從去年夏天出了榮輝的新兵營嘩變事件以後,新兵每月的政治審查已經變成了超越軍事訓練之上最重要的科目。


    我和淩娟站在城門上,扶著城垛,看著城下這井然有序的一切,心中漸漸的也算鬆了一口氣。這半年來,工兵旅已經完成了城西、城北兩個防禦戰略地堡群的修建,107團已經出城駐防。戚州的四個城門的防務全部交給了21旅,卞普的101團分了兩個營出城東,在新建的橫嶺防區駐紮。另一個營駐守城南大門,文忠的102團分一個營駐守城西,其餘兩個營駐守城東,以防止姑蘇和錫城敵軍的進犯。這樣一來,如果不動用邢仇的騎兵旅,城北的防務就幾乎無兵可用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劉文始終把騎兵旅當成了自己最後的底牌,不到最後絕不亮出來,寧願調自己的警衛營進駐城北,也不願意抽調騎兵上城巡防。1011年的擴軍任務,是1000人,封姳離開後,募兵處的壓力一度非常大,淩娟即使全身是鐵也打不了幾顆釘子,何況在許峰匆匆的調迴金陵後,她還要操心著物資籌備,軍需提供等一應事宜。尚好去年11月初,總參調派的葉飛和華靜放下集團軍一切工作,提前到達戚州,才算是讓淩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到今天為止,這一批新兵各自歸建後,第六軍所有的募兵任務算是有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結果。


    “淩主任,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天一過,您應該算是功德圓滿了。”曾經擺在第六軍麵前最大的兩個問題,是人和物資,現在,人的問題解決了,至於物資麽,我還是有點篤定的,別人不知道,就安文那裏的糧食,現在至少足夠我第六軍吃上半年了。


    “阿彌陀佛,這半年來的努力算是沒有白費。”淩娟微微的笑著,讚許的看著城下的葉飛和華靜“她們沒來之前,我一天囫圇覺都沒有睡過,這兩個妮子算是厲害了,不愧是前往美國交流過,事情都是做的漂漂亮亮的。話說迴來在新兵訓練上,柳映梅也出了不少力氣,有她們三個在,我後兩個月基本上沒管過募兵處的事情,軍座也相當滿意。”


    “嗬嗬,幾個女中豪傑我打過幾次交道,確實有兩下子。”我點了點頭,“這次軍座讓我過來,也是想口頭給予一次嘉獎,鼓勵一下,哈哈。”


    “你看看,石楊,我不是說你們軍部啊,老劉就是個小氣鬼,總是口頭嘉獎,從來沒有實質的。”淩娟連表情都沒有變,依然是那個笑盈盈的樣子,“剛過了年,請客吃上一頓也是好的啊。”


    “主任,你這可為難我了,去年金副司令給我嘉獎你也知道軍座是怎麽賴掉的吧,哈哈哈!軍座大家都了解,不開罵就是最大的獎賞。”


    “石楊,你是軍部副官,背後說長官的壞話可不是你應該做的,嗬嗬。”淩娟重重的拍了拍我的後背,“在我這裏說說就算了,可別逮著誰都說,傳到軍座耳朵裏,少不了臭罵一頓。”


    “這不就是因為在您這裏麽!啊喲——”我咧著嘴笑著,舉起手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其他人麵前我還真不敢說,哈哈。真舒服,這樣咱們第六軍是軍容整肅,武備齊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守這麽個戚州,是沒有問題了,攻,要看總參的意思了。”


    正說著話,城牆內側聽到一陣急切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似乎來人非常的著急,一邊趕路,一邊高喊著讓行人閃開,好讓他更快些通過。


    “是林鋒!”我聽出了來人的聲音,趕忙跑到內城一側張望,“不會是軍部有什麽急事吧。”


    林鋒到了城門口,沒等守城士兵過來抓韁繩,林鋒就翻身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的急匆匆的衝上城樓,剛爬到城牆上,看到我和林鋒已經站在樓梯口等著他,忙喘著粗氣立正,準備敬禮。


    “不講究這些了,什麽事情?”淩娟擺了擺手。


    “淩主任,石副官,軍座有令,新兵歸建事宜由葉飛一應負責,二位即刻到軍部,緊急會議。”林鋒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口擦著額頭上的汗。


    “這麽急?知道什麽事情麽?”我皺著眉頭,劉文這半年都沒有召開過緊急會議,怎麽一過年突然這麽著急。


    “軍座好像接了總參的電報,和金陵通了很長時間的電話,可能是有命令了,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林鋒稍稍的穩定了一下情緒,“但臉色並不是太好。”


    “路上說吧!”淩娟打斷了我們的說話,“衛兵,把車開過來,馬上。”


    我和淩娟走進軍部大會議室的時候,第六軍的高級軍官都已經到齊了,就這麽靜靜的坐著,麵無表情。


    劉文在作戰地圖邊上,拿著一張電報紙,背著手站著,看見我們進來,微微的點了點頭,笑了一下,笑容裏有點苦澀。


    “第六軍中校以上軍官都到了,我就不拖時間,長話短說。石楊,今天你做個記錄,不論有什麽決議,都是我們大家共同的決定麽,嗬嗬。”劉文把電報紙折疊好放在了胸口的口袋裏,雙手撐在了桌子上,兩邊的軍官們聞聽都把腰直了直。


    “諸位都知道,自從城西會戰以來,我軍奉命在戚州一直采取的是守勢,這半年來,除了皇堂的106團偶爾和敵軍有些摩擦互相炮擊以外,基本上都相安無事。”劉文一邊說著,一邊沿著會議桌慢吞吞的走著,“說實話,我們在戰鬥力上麵,確實不如日軍,不怕你們笑話,我也確實有點怕那個伊藤宏章,所以一直希望總參那邊能夠請美國出麵與日方交涉,讓日軍撤出江鎮和金州。”


    劉文一邊說著在會議桌的另一端站定,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可惜,天不遂人願,日本方麵完全不理會美國政府的照會,與日軍一戰,已經無法避免。”


    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交頭接耳的議論,整個會議室非常安靜。


    “呃,咳咳——”劉文把右手放在嘴邊輕輕的咳嗽了幾聲,“日軍現在有三個中隊在金州,據可靠消息,伊藤宏章本人已經帶著丹陽的高橋中隊迴到了江鎮,成為了偽十九師師長鍾山的座上賓。總參的意思,這一仗早晚要打,不要再拖,今年必須完成打通金陵的戰略,我們的美國朋友已經對我們非常的不耐煩了。另外,集團軍想聽聽我們的意見。”


    依然沒有人說話,隻有幾個人喝茶,歎氣和咳嗽的聲音,我百無聊賴的看著濟濟一堂的高級軍官們,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早知道今日,去年夏天就打了,何必等到今天。


    “夏軍長,我們都很清楚,這一仗一定會很苦,不知道,你有什麽好的想法?”劉文走道夏龍的身邊,笑著說道,沒有人講話,他也隻好點將了,當然作為野戰部隊的第一長官,打仗對於夏龍來說,是責無旁貸的。


    “軍座,我的意思是,大規模的軍事突擊,可以再等等。”夏龍端起了茶杯,站了起來。


    “哦?”劉文皺了皺眉頭,“怎麽個說法?”看他的樣子對於繼續等這個建議有些不滿。


    “日軍在金州,江鎮一共四個中隊,大家說說,伊藤大隊的可怕之處在哪裏?”夏龍笑著問道。


    “這個還用說麽,當然是嚴明的紀律,可怕的執行力,還有先進的武器,最後還有狡猾的戰法。”旁邊的解良曾經和伊藤宏章交過手,所以她說的必定有參考的價值。慢說別人,劉文聽著也微微的點了點頭。


    “解軍長說的有道理!”夏龍笑著看了看解良,“但鄙人認為,伊藤大隊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伊藤宏章這個人,這個人,是這個大隊的核心,沒有了這個人,這四個中隊的戰鬥力會打上至少一半的折扣。所以……”


    夏龍走道了軍事地圖前,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江鎮的位置:“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把戰爭成本降到最低點。我們首先應該考慮的,就是對伊藤宏章進行定點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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