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傻子——”雪貓在叫我,“你發什麽呆啊?看照片!”


    “啊?哦!”被雪貓這麽一說,我忙收了盯在人家身上的眼睛,感覺臉頰有點發燙。為了掩飾,我趕快伸手抓起散在桌子上的那一疊照片,一張張的看了起來。


    一共23張,洗的非常清晰,基本上和原版的密碼本一樣的清楚,看來這個照相機的功能還是不錯,而雪貓的衝洗技術也是非常的厲害。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打的一手好槍,身手一流,居然還會這麽冷門的衝洗照片的技術,算的上人中龍鳳了。


    “嗯!”我點了點頭,“應該都齊全了,我們可以把這東西送到通訊連去,讓他們安排電台截取禦水賭坊的電台發報,然後通過這個,就可以大致知道敵人的安排了。”


    “切,等你送到通訊連,再派人來,再開始截取,再翻譯,黃花菜都涼了!”雪貓一臉的不屑。


    “那你準備怎麽辦?”我站了起來,“難不成你這裏連電台都有?”


    “說你這個人是豬腦子,一點都不埋汰你!”雪貓轉身迴到了內屋裏,沒多久從裏麵拿出了一本本子,摔在桌子上。


    我拿過來翻開一看,就全部明白了。原來雪貓把這兩個月所有禦水賭局電台發出的信號已經全部細細的記錄了下來,每段都標上了日期和時間,隻不過是沒有密碼本破譯而已。我一邊翻著,一邊向她挑了一下大拇指,告訴她,你真牛。


    “嗬嗬!”這丫頭笑了,也難怪,不光是我誇了她一下,關鍵是這件事情,一直幸苦了兩個多月,今天總算是要有結果了,“累死姑奶奶了,要不是旅長要下一盤大棋,按照我的性子,我早就衝進去,幾槍結果了算了,唉……”說到這裏,她一彎腰坐在了椅子上,也往牆上一靠,兩隻手托著後腦,閉上了眼睛,“姑奶奶眯一會兒,你看看能不能把這些給翻出來!”


    “好,你先休息把,剛才一直是你在忙!”我嗬嗬的笑著,坐了下來,也不多說,從口袋裏掏出鋼筆,便認真的翻譯起來。


    電報這玩意兒,說難很難,但你有了密碼本,翻內容就跟玩似得,而且為了節省字數,一般電報都比較簡短,用最簡練的語言說一件事情,所以這些長長短短,點點劃劃雖然看上去記了密密麻麻的好多頁,但是基本上變成文字就沒有什麽了。


    一個多小時後,我完成了所有電報的翻譯,內容著實精彩。這個叫黎國亮的敵軍特務在禦水賭局帶著10個人潛伏,主要任務是負責與偽政府軍江北大營的諸英聯絡。同時,戚州第六軍新兵營目前已經潛入了近50名敵軍的特種作戰人員,並且在這三個月來,已經利用家人脅迫,抓人把柄,誘吸鴉片,金錢利誘等各種手段控製了新兵營的近一半的新兵甚至部分教官,到最後一份電報就是,黎國亮告訴諸英,這裏已經萬事具備,什麽時候敵軍丹陽,金州的兩個團偷偷的穿插至戚州城西門,新兵營會按照既定方案秘密舉事,並迅速消滅守大門的一個連,打開大門放敵軍進來打我軍一個措手不及。而黎國亮的主要任務,是在新兵營舉事後,換上第六軍的軍服,乘亂幹掉城西駐軍首腦申銀,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用最快的時間消滅和招降運河以西的工兵旅,控製戚州西部,進而炸毀所有橋梁,利用運河抵抗我軍反撲。這樣,隻要堅守5個小時以上,駐守在江鎮、丹陽和金州的後續部隊必然可以到達。


    把這些陸續看完後,我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敵軍這招非常險,成功的幾率並不十分高,但一旦成功,將是第六軍的滅頂之災。即使可以最後平息,但必定我軍會在金州之戰後又一次大傷元氣,麵對政府軍後期的東西兩麵的攻擊,便再無力固守戚州了。


    我看了一眼閉著著眼睛小酣的雪貓,估計真的很累了,居然口水都流出來了,真是有些煞風景。這個女子,這次的功勞,可算不小。現在基本上全部都知曉了,我們隻需要做兩件事情,第一,繼續不間斷的收聽電台,直至獲得確切的行動時間,第二,將計就計。想到這裏,我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我自己都覺得陰森的笑容,諸英,你狠,我們就比你更狠。


    我站起來,把長衫脫了下來,撣了撣灰,幫她輕輕的蓋上。這5月初的天雖說中午的時候著實有點熱,但是晚上瞌睡是很容易著涼的。雪貓睡的很沉,沒有絲毫反應,我笑了笑,一個人晃蕩著走進了內室。


    這應該是雪貓工作和臨時休息的地方,也非常的簡單,而且沒有窗戶,但這樣也蠻安全,做些什麽事情,基本不會被別人發現。門口有一張略帶老舊的寫字台,一張靠背椅子,一張鬆木床,床的右邊又是一個桌子,放了一個大木箱子和一個長方形的特製手提箱,大木箱子裏麵應該是她剛剛衝洗照片的一些工具,而那隻瘦長的手提箱,我感覺應該是雪貓那支最寶貝的狙擊步槍了。門口的寫字台上放著一個電台,這也是雪貓在這裏收聽無線電信號必備的東西。


    床後邊的牆上,掛著一套女式少尉軍裝和一頂貝雷帽。嗬嗬,這個女子很是時髦,不過她這年紀的女兵喜歡貝雷帽的也應該不少把。軍裝的胸袋上露出了一本軍官證的一角。我走上前去,剛想伸手,但終究還是猶豫了一下,覺得沒經過別人的同意看她的軍官證似乎有所不妥,越想越覺得有愧,便搖了搖頭,轉身準備出來。這剛一迴頭,就看到雪貓倚著門,站在門口,笑笑的看著我。


    “你是鬼啊!”我自己有點心虛:“什麽時候醒的?都不說一聲,你看來不嚇死我不會罷休的。”


    “哼哼!”雪貓冷笑了一聲,“真不明白,旅長怎麽這麽喜歡你,簡直一點邏輯推理能力都沒有,我一個特戰軍人,就靠在牆上這麽打個盹,你覺得會睡的那麽死麽?”說著還白了我一眼,“還拿件破衣服幫我蓋上,一股男人的汗臭味道,熏都能把我熏醒了。而且……”


    “而且什麽!”我覺得我的臉又發燒了,要不是這屋裏沒有開燈,隻是略借著門口的燈光,估計她會看到我的臉紅成什麽樣子。


    “而且,人品還不行,這地方雖然是臨時的,但也是我睡覺的地方,你覺得不經過我同意,你自己走了進來,妥麽!”雪貓冷冷的看著我,眼睛微微的含著,閃出了一點寒芒。


    “這——是我的不是。”我拱了拱手,苦笑著,“向你陪個不是,希望你諒解!”


    “也罷,算了,誰叫你是長官呢!”雪貓一邊說著,一邊轉身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緩緩的走了出去,“如果剛才你真的動了我的衣服,那就另當別論了!也許現在你的那隻手可能就不在了。”


    我忙跟著她走出了內室,順手把門還關上了。拿起桌子上的長衫,趕快穿好。


    “東西我看了!寫的不錯,基本上我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你可以先迴去,有什麽消息,我會告訴你!你也不用過於著急,這暴動一定不會在這幾天發生!”


    “為什麽?”我問道。


    “不為什麽!”雪貓笑道,“很簡單,這批新兵操練的3個月周期還沒有到,那麽,他們每天隻會配發5枚子彈做打靶訓練,而且是訓練前臨時配發,到三個月到了,才會成為一名合格士兵。那麽按照程序會配發足夠的彈藥,再訓練和執勤一個月後,要麽分散至各單位,要麽獨立成建製,給番號。現在的新兵營手裏的槍就是燒火棍,你覺得會暴亂麽?怎樣,傻子?”


    “算你聰明!”我輕輕的拍了一下後腦勺,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正擔心這幾天可能要去一趟百圩寨,現在看來應該沒有過多的問題。


    “那,我走了,你趕快吃點東西,早些休息吧,晚飯都沒用!”我拿起帽子,朝雪貓欠了欠身子。


    “你走吧!吃不吃的無所謂,今天我高興,總不要我送你把!”雪貓朝著大門的方向努了努嘴。


    “好,再見!”我戴上帽子推開門,走出了房子。


    “等一下!”她突然在後麵喊住了我。


    “怎麽?”我迴過頭看著他,帶著疑問。


    “你還沒告訴我,那個裝扮和我一樣帥氣的女人是誰!別以為我忘了。”她瞪著眼睛炯炯的看著我。


    “城北小黃山,百圩寨大當家的,柳映梅!”我笑了,這女子之間難道真的要分個高下麽?


    “她?”雪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旋爾便笑了起來,“聽說過,必須找個機會見識一下。你走吧!”


    “再見!”我又抱了抱拳頭,轉身準備離去。


    “我叫江盼雪,我說過要告訴你的,我也沒忘記,哈哈哈!”江盼雪說完沒等我迴答什麽,便“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留下了一臉愕然的我。


    雪貓,堪與海燕,姬雲燕比肩的姿色,“大江落雪,方可博弈”的詩句,這三者聯係在一起,很容易推斷出,這個人就是海燕他們口中的江盼雪啊。我自己都有點懷疑自己,蠻好使的腦子,一向以聰明自居的我,怎麽的突然變成榆木腦袋了?非要人家說出來才恍然大悟,也難怪人家一口一個傻子的喊著,果然是傻子,一點不假。


    也隻能笑一笑,迴頭看了看這間在外人看起來和左右人家並沒有什麽區別的屋子,長長的唿了一口氣,匆匆的往迴走了。


    到軍部門前的時候,已經晚上11點多了,這大院裏麵的大部分房間都已經熄了燈了。確實是晚了,不知道今天劉文有沒有找我,如果真的有事情,這十幾個小時沒找到我,說不定又會發火呢。


    不過呢,我現在也習慣了,這能讓劉文發火的人,多半是他認為還能有點用的人,所以,現在當他笑眯眯的看著我的時候,我反而後背會發毛,不知道他腦子在向想什麽了。


    門口的衛兵看見我過來向我敬了一個禮,這些都是熟識的兄弟,我笑了一下,順便問了一句:“今天有人來找過我沒有?”


    “石副官,今天下午這兒平安無事,軍座呆在辦公室一個人都沒見,吃了晚飯就早早的迴去了。林副官的老婆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他急著明天趕迴去,可能這幾天都不會過來了,讓我們給您帶個話!”


    “不錯,好事情!”我笑了,這林鋒有點福氣,隨便就是個大兒子,必須要敲詐他一頓。這話說迴來,這家夥比我還小兩歲了,都已經抱上兒子了,我這個光棍要光到什麽時候呢?


    打開住處的門,簡單的擦了把臉,我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床上,頭高高的靠在被子上。外麵特別安靜,安靜的時候,人就容易胡思亂想。我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全是今天的事情,把今天的一切都好好的捋了一遍,一邊想著,一邊居然自己個兒笑了起來。


    “媽的!”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老子不會是看上江盼雪了吧!”


    不行不行,我暗地裏直罵自己是個畜生,才見了一麵就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況且人家還是救過我的命,這太過分了。


    我忙下床,打了一盆冷水,捏了鼻子,猛地一下把頭鑽了進去,一直到自己實在憋不住的時候,才抬了起來。嗯,差不多了,頭腦冷靜了許多,同誌,僅僅是同誌,這雷池不可越,不可越。


    看看表,已經是12點多了,不知道小黃山的事情怎麽樣了,希望明天能夠得到好消息。不管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哦不,醒了再說。我拉起被子,把我整個人連頭都蓋上,睡覺。


    “咣咣咣,咣咣咣——”一陣敲門聲把我吵醒,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看窗外,天已經大亮了,果然是昨天有些累了,今天到這個時候都沒有自己醒過來。


    “誰啊?馬上來,等一會!”我叫了一句,把被子掀開,開始穿衣服。


    “我,你牛爺爺——”牛戴在外麵吼著,“你他娘的昨天跑哪去了,快給我出來!”


    “來了來了,媽的,你催命啊,催!”聽到是牛戴,我反到不著急了,定定心心的拿起漱口的杯子和毛巾,才走過去開門。


    “幹嘛幹嘛?一大早跟個要飯的似得,怎麽了?偽軍攻城了?”我一把推開他,跑到水池邊上開始洗漱。


    “唉唉唉,你有沒有良心啊!”牛戴跟在我後麵一邊走一邊說:“我昨天從禦水賭局出來,和憲兵隊的兄弟沒說幾句話就跑到軍部來找你,你他娘的比我先走居然還沒到,我在這裏等到6點多鍾啊,六點多我都沒吃晚飯為了等你啊!”


    “然後呢?”我一邊擦著臉一邊問說著。


    “然後,然後王三炮派人來找我,說不管怎麽樣,他手下的人綁了我,要和曲小亥,為我,為我壓驚!”


    “再然後呢?”我擦好了臉,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轉過身看著他。


    “再,然後,再然後我就去東坡飯店吃飯了!”牛戴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你他娘的還好意思說!”我毛巾抽在了他屁股上,“昨天老子晚飯都沒吃,餓著肚子忙活忙到11點多才迴的旅部,你一大早來興師問罪了,你好意思嗎?”


    “嘿嘿!天地良心,我可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不你看。”牛戴從身後拿出一個紙袋子,一看就知道是戚州糕團店的大麻糕,“這不給你帶早飯了麽。看我還是想著兄弟的吧。”


    “懶得和你嚼舌頭!你他娘的剛來,怎麽老往軍部跑?好好的和申旅長多討論討論工兵旅的軍務還有戚州西部的防務才是真的。”我拿著洗漱用具就往迴走。


    “說到點子上來了!”牛戴這迴不笑了,眉頭皺了起來,我看到這家夥不笑,那一定是準備講正事了,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進房間講。


    讓牛戴在床邊上坐了下來,我拿起杯子,準備幫牛戴泡一杯茶,卻被他擋住了,“白水,白水就好!”牛戴已經從紙袋子裏拿出一塊麻糕大嚼了起來。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就不拿茶葉,倒了一杯白水給他,放到他麵前,“說吧,什麽事情,眉毛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牛戴端起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口,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和芝麻:“昨天軍座派人通知我,以後每天要到他這裏向他匯報關於工兵旅的軍務和戚西的防務。”


    “那很正常啊,說明軍座比較關心你們啊!受重視的感覺特別好吧,哈哈!”我笑了,這也算是事情,這家夥以前的那些經曆都是吹牛的吧。


    “關鍵是,關鍵是!”牛戴撓了撓頭,“他不帶著申銀玩!”


    “什麽!”我剛才笑著的臉一下子僵在那裏了,“這算是什麽意思?軍座讓你每天單獨和他匯報和討論工兵旅的軍務,卻繞過申旅長?”


    “對啊!”牛戴苦笑著點了點頭,“我正犯愁呢,這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要真是每天去匯報了,申旅長會怎麽想?要是我不來呢,這又違背軍令,這兩難啊!”


    “確實是有點棘手,這架空長官的事情,不是咱們兄弟幹的事情!”我板著臉一邊說著,一邊敲打著床頭櫃。


    “媽的,都是你!”牛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在陽山呆的好好的,就你上山把我拉下來,你看看,我這說不定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說這些都沒用了,還是好好考慮眼前的事情怎麽辦吧!”我站起來,開始在屋子裏踱步,“大不了我請你吃頓好的,兩頓行了吧,算是賠罪。”


    “你說的啊,我記住了,哈哈哈!其實沒那麽可怕啦!哈哈哈”牛戴沒來由的又笑起來,“我都想好了,每天規規矩矩的和軍座討論軍情,然後迴到旅部,再規規矩矩的和旅長匯報今天討論的情況,然後商量明天討論的議題。唉,你說我怎麽這麽聰明呢。哈哈哈哈,兩邊不得罪,還得了兩頓飯,哈哈哈!”


    “你個滑頭!”我笑了起來,雖然被這個家夥給騙了,但是他能想到解決的辦法我也算放心了,而且這方法看上去還不錯。


    “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牛戴又抓了一塊麻糕嚼著,“等陽山的桃子熟了,少不了你的。哈哈!”說完站了起來,喝了幾口水後就往外走,“我去了啊,估計軍座要等著急了,唉,這一天天的。”


    看著牛戴往軍部辦公室走去,我也算舒了一口氣,肚子開始咕咕咕的叫了,說起來,還真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什麽都沒吃,有點餓了,勉為其難的吃他一點麻糕把。我一把抓過他放在桌子上的紙袋子,一看,裏麵除了一點芝麻,連個屁都沒有了。


    “媽的!”我朝著軍部辦公室的方向狠狠的罵了一句,“老子祝你今天被劉文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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