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楊!你算老幾!”劉文站在金東的身後,瞪著眼睛朝我吼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這顆頭,抵不上兩門榴彈炮值錢,你用人頭擔保有什麽用!”我看見劉文一邊狠狠的說著,眼睛裏卻閃現了一絲擔憂,別人也都沒有注意,他皺著眉朝著我微微的搖了搖頭。


    “劉文!”金東轉過身拍了拍劉文的肩膀,“你這個副官,很有膽略!你覺得他的命不值,我覺得倒是差不多。基業!”


    “在!”陳基業忙把剛放到嘴裏的一塊紅燒肉生咽了下去,站了起來。


    “叫華亮明日啟程,速迴金陵,協助集團軍軍需處清點我們的庫存槍支彈藥。不夠的讓華亮跑一趟第一軍,借一些過來!”


    “司令,第一軍擔負金陵拱衛,又牽製著江北大營,調他的重武器,我想秦將軍會不會?”陳基業撓了撓頭。


    “你說的有道理……”金東點了點頭略微思考了一下,“這樣,許峰,你明天電話聯係一下集團軍物資籌備部的安文,如果庫存不夠,我限定他3天內籌備齊全,交給軍需處。”


    “是!”許峰站起來敬了個禮。


    “劉文,我不動你的根本,這筆開銷,我幫你出!”金東笑的蠻開心,“如果百圩寨拿不下來,這武器彈藥,你要還給我,如果你還不出來,我就要石楊的頭。”


    “多謝司令,小黃山一事,我一定竭盡全力。”劉文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我,眼睛裏露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擔心。


    “好!”金東悠哉悠哉的走到飯桌前,拿起茶杯,“各位,今天就到這,早些休息,我會在這裏視情況逗留幾天,大家各自正常運作,當我不存在,我和餘司令依然便服巡視,有什麽事情,我自然會找你們,來,幹杯!”


    帝國紀年1011年5月3日,中午,豔陽天。


    戚州城南,一輛吉普車停在城門前的樹林邊上,我、王三炮和曲小亥已經坐在上麵等了2個多小時了。派去洛溪莊的士兵迴來帶來了牛戴的口信,今天他會來戚州,但是沒說清楚是怎麽個來法,什麽時候來,是率軍投誠,還是獨探戚州。


    鑒於這些,出於謹慎,我沒有通知高層,隻是叫上王三炮在城門口候著。曲小亥是知道今天如果接到牛戴我會在德泰恆為他接風,死皮賴臉要一起來。我們三個特地穿了一身新的軍裝,以表示尊重。上次的誤會,金東讓劉文和餘浪商量著獎勵我們倆,這商量的結果是,王三炮職位不變,升中校軍銜,而我,得了20塊現大洋。其實,這現錢倒也是不錯,至少能到德泰恆請兄弟們好好的吃幾頓,比那虛頭巴腦的軍銜好。不過……,我扭頭看了看王三炮領章上那耀眼的雙杠雙星,還是蠻好看的。


    “他媽的,牛戴很牛啊!”王三炮一把把軍帽給摘了,“石楊,這小子不會是耍我們吧,這又沒說是什麽時候到,就說今天,難道我們在這裏等一天?”


    “就是!這汗出的老娘的妝都化了”曲小亥也熱的不行,拿著水壺一個勁的灌水,


    “嗯!”我看了看表,已經快下午1點了,這南邊大道上一個影子都沒有,“今天幸苦你們兩個了,差不多也一點了,這午飯還沒吃,要不,你們先迴!”


    “怎麽,你還非要在這裏等?”王三炮詫異的看著我,“餓著肚子?”


    “我答應過牛戴,隻要他來,別的我不敢說,我必定在這城門口迎接他,這人家已經答應接受我們的改編,不能頭次來就言而無信不是?”我邊說著,邊跳下車,“你們先迴去吃點東西把!”


    “算了,算了,我別的不想,就惦記著你口袋裏那20塊現大洋,你既然說了等到牛戴就請我們德泰恆吃一頓,那麽老娘我可以不吃午飯。”曲小亥伸了伸懶腰,懶散散的躺在後座椅子上。


    “我和你不一樣!”王三炮從兜裏掏出兩個白麵饅頭,扔給我一個,“我一頓不吃我就要死,就知道今天是個消耗戰,所以我有備無患,哈哈,隻有兩個,沒你的!”說完狠狠的咬了一口大嚼起來。


    “他媽的,你給我一個啊!”曲小亥一骨碌爬了起來,恨恨的說著,然後作勢要去搶。


    “好了好了!”我轉身把饅頭塞給了曲小亥,“吃吃吃,一個個都胖成什麽樣子了,還就知道吃,還搶!”


    “這人,不就為了口吃的麽,唯美味與鈔票不可負也,知道麽你!”曲小亥白了我一眼,用手揪了一塊饅頭慢慢的吃起來。我也懶得和她拌嘴,雙手抱著頭,半躺在副駕駛位置上瞌睡起來。


    “請問,您是石楊石副官嗎?”正睡著,突然耳朵邊上有人說話,睜開眼睛一看,是一個半大小子,約13、4歲左右的小夥子,學生打扮,怯生生的看著我,看來是有點怕當兵的。


    “我是!”我笑眯眯的看著他,“小先生,有什麽事情嗎?”


    “我沒什麽事情!是有一位先生找您有事!這是他要我帶給你的信!”學生伸出手,遞給我一張疊好的紙。


    “謝謝!”我忙接過信讀起來,寫的很簡單,嚴格的說就不是信,就是個字條,歪歪扭扭的十個大字,“我看見你了,我在德泰恆。”


    這個王八蛋,什麽時候來的,我自顧自的笑了笑,看見那學生還站在我們麵前,便微笑這對他說:“謝謝你了,還有什麽事情嗎?”


    “可是,可是……”那孩子有點猶豫。


    “可是什麽?說呀!”王三炮的胖臉一下子湊了上來,瞪著不大的眼睛看著他,把孩子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要死了你!別嚇著人家!”曲小亥伸手扒拉了王三炮一下,“小弟弟,叫你送信的人是不是叫牛戴?有什麽話直說啊!”


    “我不知道,反正是個胖子!”小孩子諾諾的說著,“他說字條送到了,可以賺5毛錢的,你們會給我的!”


    “什麽?”王三炮炸鍋了,“這牛戴,他媽的摳成這個樣子啊,送個字條居然讓我們付錢?”


    我笑了,掏出五角錢扔給了那孩子,小孩接了錢給我們鞠了個躬轉身就跑了。


    “胖子,開車,”我又恢複了剛才打瞌睡的姿勢,“德泰恆,吃飯去!”


    “牛戴請客?”曲小亥笑嘻嘻的問著。


    “別想了!”王三炮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說著,“看這樣子,是指望石楊去付賬吧!”


    15分鍾,就到了德泰恆門口,已經是1點半了。吃飯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跑進大廳也就沒幾個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櫃台邊上的牛戴,一桌子菜,還一水的葷菜,紅燒扣肉三碗,正甩開腮幫子吃著,看著我們進來,便很興奮的站了起來,朝著我們揮手。


    我瞟了一眼,姬雲燕就站在櫃台裏麵看著賬本,看見我來了,螓首微點,娥眉半挑,笑了一下,眼睛朝著牛戴的方向斜了一下,意思是,這活祖宗是你的客人?


    我用右手食指在嘴邊比了一下,告訴姬雲燕先不要說,姬雲燕便點了點頭,繼續看她的賬本,打她的算盤了。


    “石楊,啊呀石楊,你可來了!”牛戴笑嗬嗬的說著,一邊用手重重的拍著他旁邊的座位,“來坐,坐,坐,你看看,我點了一桌子菜,都是為你點的!”


    “牛兄,過了過了啊,這麽豐盛?”我笑著拱了拱手,“介紹一下,這是憲兵隊王隊長,這位是軍法處的曲處長!都是性情中人,我的至交好友,今天也一並在城南迎接你的,你……”


    “看見了,看見了!早看見了,哈哈!”牛戴站起來抱拳行禮,“坐,坐下說,石楊的為人我最清楚了,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唉,對了,滿上!”牛戴給三人都滿上了酒,“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我有些詫異。


    “付錢啊,有人付錢了啊?”牛戴撕了一隻雞腿咬了一口,“不是你請我吃飯麽?”


    “啪——”王三炮左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滿桌的碗碟嘩啦啦直響,啃雞腿的牛戴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了一跳,趁著這個機會,王三炮右手一伸,把牛戴的手上的雞腿硬生生的搶了過來,拉開個凳子就坐在了牛戴的對麵,“不錯,不錯,老板娘這燒雞不錯,我最喜歡吃你們德泰恆的燒雞了!”


    “嘿嘿嘿……”牛戴愣了一下,也不生氣,又揪下了另一隻雞腿,塞到曲小亥手裏:“小妹妹,這位王兄說的不錯,燒雞確實不錯,來,嚐嚐!哈哈!”


    “喲,這位哥哥!”曲小亥聽見有人叫她小妹妹,就不知道得意成什麽樣子了,一時間笑顏如花,用手捋了捋額前的劉海,美滋滋的也坐了下來,“你給了我,你不是沒了麽?這一隻雞隻有兩條腿不是麽!”


    “這你就不懂了,這一隻雞隻有兩條腿,我可以叫兩隻雞啊!老板娘,燒雞再來一隻,大副官結賬!哈哈哈!”牛戴可不管這麽多,扭頭對著櫃台喊著。


    姬雲燕抬起了頭,朝我看了看,我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就這麽辦,姬雲燕笑了一下,向邊上的小二揮了揮手,小二就後廚去了。


    “王兄,沒事,沒事,不要客氣,吃飯就要吃飽,不吃飽對不起石楊的請客啊,是不是啊,王兄,還有那個,曲妹妹!”


    “是呀是呀,我都餓死了,這些我都喜歡吃!”曲小亥不管不顧,答應的很快,拿起筷子就夾起菜來。


    王三炮拿起酒杯,朝著牛戴舉了一下,一口喝幹,那意思是,敢不敢和老子喝兩杯。


    “胖子!”我忙拉住王三炮,“作為兄弟我勸你,喝酒,最好不要惹他!”


    “不行的,不行的,我這個人喝酒不行的,你千萬不要相信石楊!”牛戴一臉無辜的樣子,隨手拿起旁邊的酒壺,把蓋子打開,一伸頭,一眨眼功夫,這大半壺的燒酒,就下了肚子了。


    “哈哈!”牛戴抹了抹嘴巴,咧著嘴笑著,“不過呢,在我眼裏,酒和白水沒什麽分別而已!”說罷,眯著眼睛瞟向王三炮。


    “哇,你好厲害!”曲小亥一把抓過酒壺,用手指沾了一點壺口殘留的酒,放到嘴裏,頓時眯起了眼睛,然後又瞪得老大,朝著王三炮看著,那意思是,你算了吧,小子。


    “好啦!”我從口袋裏摸出了昨天發給我的二十塊大洋,累成兩垛放在桌子上,“這大家今後都是兄弟,同僚,還要扛著槍一起在戰壕裏過命的,就別這麽互相瞄著了,來,給我一個麵子,碰一個!”我端起了酒杯。


    “對,對!何必呢,王胖子,你就看不慣他剛來就敲詐石楊一頓飯是吧?他那20塊大洋就是給我們敲詐的呀,這不是你昨天說的嗎?就準你敲詐,不準牛戴啊!”曲小亥傻不愣登的看著王三炮。


    “放屁!”王三炮被她說的很是窘迫,滿臉通紅“你他娘的怎麽什麽都說啊!你豬腦子啊!”


    “嘿嘿嘿!這話說的,王兄,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啊!”牛戴拿起另一個酒壺,幫王三炮倒上,“我認為啊,這但凡胖的人,都是有胸襟,有思想,有抱負的人,你我有緣,我牛戴還沒下山,我們就都想著算計同一個人了,為了這見不得人的緣分,不應該喝一個?”


    “行!”伸手不打笑臉人,被牛戴這麽一說,王三炮臉上緩和了許多,微笑著端起了酒杯,“剛才就當兄弟我有眼不識泰山!”


    “泰山?拉倒吧!”牛戴一口喝完酒,夾了一塊扣肉塞在嘴裏嚼著,然後又抓起剛端上來的整隻燒雞,直接就這麽撕著啃起來,“我現在連爬個陽山都怕不動,泰山,你現在說個山字我都小腿抽筋。”一邊吃著一邊看著有點愕然的我們三個,“吃啊,吃啊,石楊,吃雞翅膀,活肉,多吃點,這扣肉也不錯,我點了三碗呢!”


    “飯桶!”曲小亥盯了他一眼,做了個鬼臉,自顧自的吃起來。


    “說起來!”我慢慢的晃著酒杯裏的酒,看著它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旋窩,“牛兄這次來,是一個人來的,還是……”


    “我先來看看!”牛戴的嘴裏全是肉,說話都不清楚了,聽我問他的話,便隻得生生的咽了幾口,還喝了一杯酒,“你的信,我收到了,我是這麽想的分兵一半,到戚州城參軍,留100人在陽山,畢竟夫人和老丈人還在,而且……”牛戴總算把嘴裏的東西全咽下去了,“有一支武裝在陽山盯著,戚州東南,進可協助攻擊,退可作為防守前沿,從陽山到戚州這淹城一帶,我們全部可以控製。在陽山我軍可以俯瞰太湖一舉一動,這樣的好據點,為什麽不利用?”


    “對!”我眼睛一亮,這個牛戴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陽山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在山上是我們的武裝,那麽戚州東南用兵,不論攻防,事半功倍。王三炮和曲小亥停下筷子,不住的點頭。


    “吃啊,別停下啊,這麽多菜,光我一個人吃,多不好意思!”牛戴繼續啃著他的燒雞,還不時的夾幾塊牛肉佐菜,“我說你們這戚州的防務確實不咋的,項明帶著近100人以及輕重武器離你們南門5公裏左右的樹林裏紮營了,你們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是把炮全留在了陽山,要是帶了我的炮來,打你們一個措手不及,都不帶反抗的!”


    “第六軍的探報工作確實弱!”王三炮有點沮喪,“這裏的將帥始終認為打仗就是中規中矩的鋪開來打,殊不知這情報工作很多時候決定著戰局的成敗。”


    “這個就不關我的事情了!”牛戴並不關心這些,“我今天來就像問問,能給我一個多大的官?誰是我的頂頭上司?聽說你們集團軍的金大將軍要見我?哈哈!會不會封我個少將幹幹!我不管,反正不能,不能……”牛戴看了看王三炮和曲小亥,“反正不能比這個胖子小。”說著用手指著王三炮的領章。


    “這個,可不是我說了算的!”我笑了,“不過你以前是個團副,到第六軍也不會虧待你,官職軍銜,你就不要過多計較了!至於你的直屬上司麽!”我和王三炮,曲小亥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說啊!”牛戴終於停止了往嘴裏塞東西,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們,看來他作為曾經當過兵的人,對於自己的直屬上司是誰,是很關心的。在舊軍閥呆了近十年的時間,玩政治,應該是他的拿手好戲吧,這個和人的心性無關,與人的思想無關,這隻是一種環境的造就,希望第六軍的環境,能夠好一些。讓我們這些坐在酒桌上的年輕軍官們彼此之間少一些政治,多一些情義吧。


    “你是炮戰專家,到了戚州,必然會物盡其用!”曲小亥笑眯眯的說著,“我其實蠻高興的,你知道嗎,上次在金州,我差點就被敵軍的炮彈炸死!如果我們也有定點炮戰的高手,我們也許那一仗不會那麽狼狽!”


    “對,你應該進炮營!”王三炮也是深深的吃過炮戰的虧,眼睛亮亮的發著光,“你的直屬上司,應該是申銀,申旅長!”


    “哦?”牛戴仰著頭,翻著白眼看著天花板,“這個人厲害麽?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啊?好像在金州那裏也吃過敗仗的吧,哈哈,這樣的人做我的上司?手裏有沒有兩把刷子,我這個人可不是輕易服氣誰的!”


    我倒是不擔心牛戴在申銀的手下會不服申銀的管,申銀的作戰能力,在皇堂我就佩服萬分,我相信這個白胖子,應該很容易就對申銀服服帖帖。我此刻擔心的,牛戴的大嘴巴,在這德泰恆大大咧咧的說著對申銀的評價,這姬雲燕……


    我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一眼櫃台上,正在寫著什麽的姬雲燕,牛戴在說起申銀的時候,姬雲燕寫字的手微微的停了一下,但並沒有什麽太過明顯的停頓,我笑了,這個牛戴,早晚死在他這張沒遮攔的嘴上!


    “申旅長可是厲害人物,金州戰役雖敗,但申旅長的工兵旅,幾乎沒有什麽破綻,沒有他的調度,剩下的部隊也不會這麽平安的撤迴來。”王三炮淡淡的說著,申銀的用兵王三炮是見過的,所以王三炮是服氣的。


    “我告訴你們啊,哈哈。”牛戴周圍看了看幾乎沒什麽人,就我們一桌四人,“反正也沒什麽外人,根據我多年在部隊裏混的經驗來看,職位越高,越他媽的容易推事情,越是飯桶!哈哈哈!”牛戴又悠悠哉哉的開始喝酒吃肉了,“這申銀聽說50多了把,這麽大年紀才混個上校旅長,連個少將都混不到,估計,也厲害不到哪裏去,我到這把年紀,估計都是上將了,就你們幾個的資質,至少也是個中將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姬雲燕停住了寫字的手,抬起頭來看了牛戴一眼,眉間露出一絲無趣。不過很快散去,朝我笑了笑,自顧的搖了搖頭,放下筆,合上賬本,款款的離開櫃台,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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