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東進這話一出口,範振光立刻就急了,大聲質問道:


    “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韓家都已經撕破臉皮了,我們還要隱忍不成?我們範家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虧?”


    “振光,注意你的態度!”範振韜連忙嗬斥道。


    範東進對自己的三個兒子管教都相當嚴格,平時在家裏也是規矩森嚴,範振光以這種語氣跟老爺子說話尚屬第一次,範振韜身為大哥,自然有義務要提醒範振光。


    同時他也是兄弟情深,擔心老爺子因此責罰範振光。


    範東進擺了擺手說道:


    “振韜,無妨……我理解振光的心情。振光,子宏是我最疼愛的孫子,我的悲痛不比你少,但是這件事情我們得從長計議……來,都坐下說!”


    範振光的情緒此時也平穩了一些,他低聲說道:


    “爸,對不起,我剛才態度不好……”


    “沒事,都坐吧……”範東進擺手說道。


    說完他一馬當先來到居中的位置坐了下來,範振韜三兄弟也分別落座,目光都集中在了範東進身上。


    “你們了解的情況,我都清楚,有一些你們不了解的情況,我也非常清楚。”範東進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子宏兩個多月前入股光明進出口貿易公司,一分錢股本都沒有出,說白了就是占的幹股,但先後已經拿了好幾百萬元的所謂分紅。”


    範東進頓了頓接著說道:


    “這個進出口貿易公司,在這幾個月裏連一筆生意都沒有做,今晚這一百多個集裝箱的汽車配件,是子宏入股該公司之後的第一筆生意。鷺島海關方麵子宏親自出麵去協調了關係,基本上這些‘汽車配件’隻是在海關走個過場,就可以直接運走了。”


    範振韜忍不住問道:


    “爸,您是說……子宏早就知道這批貨物有問題?”


    範東進淡淡地說道:


    “這批所謂汽車配件,實際上就是原裝進口的高檔轎車和跑車。現在還不清楚子宏是否知道夾帶了大量毒品的事情,但這個非法生意子宏肯定是知情的,據說其中還有一輛高檔跑車是給他專門定製的。今晚他正是陪著該公司老板胡明亮一起出海去與這艘貨輪匯合,出事以前他們都在貨輪的貴賓室裏賭錢!”


    範振韜三兄弟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老爺子了解到的情況的確比他們詳細得多。看來這位隱而不退的老爺子是有著自己獨特的消息渠道的,甚至連親生兒子都不清楚這些渠道。


    “爸,現在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範振光忍不住說道,“子宏人都沒了……”


    範東進淡淡地看了範振光一眼,反問道:


    “如果說方鴻達的兒子在這個貿易公司也有股份,但在不久前卻退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也無足輕重啊?”


    “啊?”範振韜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範振韜忍不住問道:


    “爸,難道這件事情跟方家……”


    韓家與方家在某些領域達成了默契,這是人盡皆知的。但這僅僅隻是利益交換而已,甚至還談不上盟友。如果方家跟韓家聯手做局殺了範子宏的話,那說明兩家已經緊緊地包團了,這個消息實在是太有衝擊力了。


    範家的實力比起韓家要強了不少,但跟方家卻是在伯仲之間。如果再加上一個韓家的話,方韓兩家聯手,這個平衡就會被破壞,範家根本不是對手,即便是硬拚,那最多也是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而且範家肯定會慘得多。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範東進冷靜地說道,“不過第一艦隊今晚的行動處處透著詭異,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隻需要將子宏扣押起來移交給地方有關部門,因為基本上已經鐵證如山了,而且還是抓現行,子宏八成是逃脫不了死刑命運的,影響這麽大的案子即便是我們範家也很難去斡旋,但偏偏子宏卻死於‘拒捕’,這是為什麽呢?難道他們要故意觸怒我們?他們這麽做的目的何在?為什麽會在我身體檢查出現問題的時候突然這麽做呢?他們又期待我們出現什麽樣的反應呢?”


    範東進連續幾個疑問,如重錘敲打在範振韜三人的心頭,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尤其是範東進說到身體檢查的問題,就在不久前的例行體檢中,範東進被查出罹患肺癌,雖然隻是早期,但病情依然十分複雜,後續治療的效果還未可知。範東進突然提到這一點,也引起了範振韜三兄弟的深思。


    範振光想了想說道:


    “爸,也許沒這麽複雜,您說會不會是子宏掌握了什麽情況,他們不希望被我們範家所知曉呢?”


    範振光的猜測十分接近於現實,方揚的確是不希望範子宏在被槍斃之前還接觸到範家的人,所以才果斷下了殺手。隻不過不是範子宏掌握了什麽情況,而是他心中那銘心刻骨的仇恨加速了他的死亡。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更大的可能是,這依然是對手做的一個局,他們希望我們做出他們期待的反應來。”範東進說道。


    範振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說道:


    “爸說的有道理!衝動可能導致毀滅,範家這麽大的一個家族,做出任何決定之前都應該斟酌再三。”


    範振韜見範振光露出了不滿的神色,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於是擺了擺手阻止了正要說話的範振光,繼續說道:


    “最近中央有一係列的人事變動,一些軍地重要崗位的領導到齡退休,一批年富力強的同誌要遞補進入更高層次的領導崗位,這其中也包括振光。這種時候我們不能給高層留下範家好鬥的不好印象。”


    範振韜是從事組織工作的,自然而然就從他的老本行去考慮問題。


    範東進露出了一絲讚賞的神色,說道:


    “振韜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繼續!”


    得到了父親的鼓勵,範振韜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這件事情無論對方是韓家,亦或是韓家與方家聯手做局,至少明麵上他們是占了理的,軍隊在演習海域檢查可疑船隻也是符合法律規定甚至符合國際慣例的,在查出問題之後子宏他們拒捕,就是與國家公器對抗,他們殺人也是殺得合理合法……”


    說到這,範振韜眼中也流露出了仇恨的神色,他話鋒一轉說道:


    “所以我非常讚同爸的意見,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這麽算了,這血債我們一筆筆的全部都要記下來跟他們清算,但不是現在!等到這一批人事調整結束之後,等到振光順利晉升大軍區正職之後,咱們再慢慢地跟他們討個說法!”


    聽了範振韜的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範振光也終於冷靜了下來。這次人事調整的動議,其中一條就是他擬接替年齡到線的吳思華將軍,擔任副總參謀長職務。在這種時候,範家的確是不宜采用過激行動,以免影響大局。


    範東進說道:


    “振韜的分析我完全讚同,這也是我想對你們說的。這次的事情我們要暫時隱忍,而且還要做出配合調查的姿態。但這並不代表我們範家可以任人欺淩,振光,趁這段時間你親自牽頭去調查這件事情,一定要把這後麵所隱藏東西全部查清楚,等時機成熟,就跟他們算總賬!”


    “好的爸爸……”雖然有點不甘心,但範振光還是恭敬地迴答道。


    範東進看了看範振光說道:


    “振光,你也不要有什麽情緒。最多一個月的時間,這批人事調整就可以到位。屆時咱們的調查也差不多會結束了。難道你連一個月的時間也忍不了嗎?記住,拳頭收迴來,是為了更有力的打出去!我們暫時的隱忍,是為了更好的為子宏報仇!”


    說到這的時候,範東進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懾人的精芒,範振光忍不住微微一顫,正色說道:


    “我明白了,請爸爸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範東進微微點頭說道:


    “行了,時候都不早了,大家去休息吧!振光明天還要飛東南省,後麵還有很多事情要你去處理,包括子宏的後事……你身體一定要撐住啊!”


    “我知道了爸,您也早點休息,不要太悲傷了……”範振光說道。


    範東進點了點頭,他想了想又說道:


    “對了,碧琳那邊你要負責安撫好,這種時候一個不慎就可能引發大問題,周家就不要再牽扯進來了。”


    範振光的愛人周碧琳是周家的人,兩人的結合是典型的家族聯姻,範東進也是擔心周碧琳痛失愛子,情緒失控之後動用周家的力量做出一些不明智的事情,把局勢搞得更加複雜,所以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範振光心中也是一凜,連忙說道:


    “明白!我一定會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嗯,必要的時候把利害關係跟她說一說,這也牽涉到你晉升的事情,相信她能拎得清孰輕孰重!”範東進淡淡地說道。


    “好的爸爸!”範振光恭敬地說道。


    就在整個範家都被驚動的時候,一艘遊艇在夜色中悄悄地迴港了,停靠在寧坤成的私人遊艇碼頭。


    方揚拎著背包跳下了遊艇,同刀哥一起上車,很快車子就消失在了夜幕當中,朝著寧坤成的別墅疾馳而去。


    此時寧靜的鷺島還在沉睡當中,很少有人知道,就在十幾海裏外的海麵上,破獲了一起震驚全國的毒品走私大案,當然,更不會有人知道,親手殺死範子宏與程三的,並不是海軍陸戰隊的隊員,而是現在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迴到鷺島市的方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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