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28歲,什麽事情都經曆過了,當過兵,退伍後在西藏工作,那時候的苦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而且連鬼門關我都已經走了一遭。我還記得有一年冬天的時候,那裏的雪有幾米厚,山都被封住了,新鮮蔬菜送不進來,女友恰巧在那時候生了一場病,身體虛弱,神誌也有些不清,直嚷著要吃新鮮的蔬菜。情急之下,我隻得沿著山往外走,積雪沒到了膝蓋處,走一步都有缺氧的危險,我初到那個地方不知道情況,從山裏走到外麵,起碼要五六天,而憑那時的科技,封山也最多封兩天,幸虧一個老農的經過救了我,否則我定要凍死在山裏頭。那時候我對女友的愛是深切的,似乎可以為她付出生命。”原田頓了頓,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柯曼傾訴,“你肯定很奇怪,那時候那麽愛她,後來還是把她給拋棄了。”柯曼恩了一聲,於是原田繼續道:“其實這也不奇怪,當初我在那麽苦的地方工作,而她願意放棄家裏優厚的生活,跟著我吃苦。我的心裏便積滿了深厚的感激,加之在那種環境下,她又是我唯一可以依賴的人,所以我是全心全意地愛著她的。後來迴到南方,開了外貿公司,生活富裕了,交際廣了,人心更貪了,矛盾也多了。人就是這樣,外麵的誘惑越多越不能自持,況且我當時的財力也漸漸雄厚,別人都搶著巴結我,隻有她每天對我冷嘲熱諷。你知道,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我的自尊心是夾雜著對過去的不滿與憤恨,這種積壓的憤怒終究有一日會爆發出來,於是終於有一日,我喊出了鬱積在我心中的不快,割斷了我與女友的最後一層關係。”

    “既然你後悔,為什麽不找他迴來?”

    “找她迴來?”原田的表情忽地黯然下來,說,“我現在隻是希望她能夠活得快樂,然後找一個好男人。”

    柯曼不知所措地摩挲著膝蓋,她嘴拙地找不出任何可以慰藉的詞,隻能也帶著落寞的神情盯著原田。倒是原田意識到了什麽,笑著說:“沒事了,早已過去了,我現在隻是想說給人聽聽,我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多了,你不會嫌煩吧?”

    “不會,我很喜歡聽,因為這些都是我沒經曆過的!而且跟你相比,我的這點小挫折根本就算不了什麽!”柯曼思量了一陣問,“我曾經去過西安,火車一路開過去,都是空寂的荒原,你那邊恐怕也是這樣的吧!”

    “是的,車子從沙漠邊上過去的時候,跟大自然相比,你會感受到人類生命的渺小和脆弱,覺得和人之間的一切矛盾都是微乎其微的,特別是駛在荒漠上時,我便覺得車子就是生命,如果走出這個車門,那無盡的沙漠便是你內心深處無盡的寂寥。壓抑的蒼穹逼迫得你透不過氣,你會不自禁地逃迴車內,仿佛那就是整個世界。”

    “我乘著火車去西安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特別是夜裏的荒原,寂寂中透著幾分深冷,偶爾有幾個透著燈光的窯洞,就像是南方墳墓邊上的鬼火,現在想想都令都直打冷顫,而且旁邊的人大多都已入睡,如果不是有一些唿嚕聲存在,你會覺得這裏或躺或坐的全部都是死屍。”柯曼說完,看見原田抿嘴而笑,便有些窘迫地看著他,以為那是一種嘲笑,於是說:“怎麽,你覺得我的描述有那麽好笑麽?”原田搖搖頭說:“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們的對話倒不像對話,仿佛在拿著筆寫似的。”柯曼也意識到,笑著說:“是啊,我現在才發現呢,你也被我影響地書呆子氣了。”

    車子駛入了岩頭的境內,到處都是古色古香的屋子,柯曼忽然憶起大學同學小玲住在此地,於是便掛了一個電話給她,沒想到小玲正空閑在家,便熱忱地招待他們過去。久經商場的原田自如地應付著小玲和她家人,倒是柯曼窘迫地麵對著小玲的家人,尷尬地不知所以。吃完飯,小玲自告奮勇地擔任起導遊的角色,柯曼對她倒不客氣,沒有推委便爽快地答應了。

    三人一路走著,經過商業街的時候,柯曼跑進書店用僅剩的一點錢買了一本英語散文詩包好了送給小玲,小玲感激道:“你還是和大學時候一樣。”然後推委了一陣,最後方才收下。柯曼雖然有些不明白小玲的客套,倒也沒放在心上,隻以為是久別重逢後的正常反映。進了麗水街,那條長長的李文跑過的街道,擺著最妖豔的姿態呈現在人們麵前;一旁的老屋在曆史的變遷中搖搖欲墜;清澈的溪水,浮草點綴其間,煽動的人群散發出灼熱的氣息消沉於無盡的綠色當中;嫋嫋的炊煙彌漫於古屋頂端,讓遊覽的人仿佛置身於幻境之中。柯曼與原田跟著小玲穿梭於古村落的巷道,腳下的石子路咯的人腳有些生疼,終於在一處廟宇處,三人一屁股坐在圍欄的凳子上,再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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