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人,能輪上喝一口茶水的少之又少,能坐在她身邊與她說幾句話的,更是貴族中的貴族。那些人裏有將軍家的公子,禦史府的少爺,王爺家的世子,都是些無聊之極,專捧女人臭腳的浪蕩子。


    “楚姑娘手藝超群,這桃花茶和糕餅真是做的太好了。”


    “對啊,比盛合齋的還要好吃。”


    盛合齋,那是齊都最有名的糕餅鋪子,百年老店,這人的馬屁還真是拍的爛到家了。還說什麽她親手做的,她會點火,都要阿彌陀佛了。


    顏煞輕嗤一聲,真是撒謊也不帶臉紅的。


    有人道:“楚姑娘,你的畫藝如此精湛,到底師從何人?”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問她,對此楚韻的迴答從來都是,“家師素來淡泊名利,不欲讓人知曉。”


    她師父當年說過,以她的水平,將來絕不許提他的名字,省得給他丟人現眼,但現在看來似乎也沒差的那麽離譜,至少在齊都她的畫還是很受歡迎的。


    記得她剛到齊都之時,身無分文,差點餓死在街頭。


    她這輩子似乎都與金錢無緣,做公主的時候想要什麽都不用付賬,做土地神的時候窮的根本沒錢,做了掌門也沒握過半分財政大權,你說她下山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在帳房支點銀子呢?


    後來實在沒辦法了,便畫了幾幅畫拿出去賣,沒想到收益出奇的好。


    齊國原來荒莽小國。經過這麽年發展,也越來越有大國風範。為了遮掩身上的草莽之氣,齊王在全國大興文字,許多貴族跟風附庸風雅,喜歡吟詩作畫的貴人們越來越多。


    也是趕巧了,與她一起來齊都的那個倒黴少年,正是太常卿李雲河的兒子,由他牽線搭橋,楚韻結識了太常卿李雲河,那是掌管聲樂藝術的官職。官位雖不大。卻還有點小權。


    她的畫作得到這位太常卿的讚賞,正好宮中有一個畫師告老,李雲河便推薦了楚韻,她第一幅畫便是為皇後畫的肖像。真是嬌豔無比。把皇後高貴的氣質完全襯出來。


    齊王看見畫像。竟當即傳召皇後,夫妻恩愛愈發好於從前了。經此一事,楚韻名聲大噪。找她畫畫的人日漸增多。這不僅因為她畫藝超群,還因為那天生的漂亮臉蛋,不同於常人的氣質姿態。


    幾千年沉澱下來的國民氣質,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了的,齊都不似楚都美女如雲,偶爾出現個絕世美人,自是成為被人追捧的對象。而像楚韻這樣絕色佳人,真是少之又少,所以無論她走到哪裏,身邊總是跟著一群追求者,趕也趕不走。


    楚韻剛開始覺得很不習慣,不過後來時間長了便應付自若了。對於這些人,隻需要擺個最完美的姿勢,時不時吟兩句酸詩,便能滿足他們的惡趣味。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齊國也開始學起了楚國那一套,捧美人,玩歌妓,逗鳥玩蛐蛐,一副紈絝子弟樣,有那品性好點的吟個詩,彈個琴,做個畫,唱個曲,完全不複從前齊人馳騁天下的豪氣。


    喝完茶,與這些貴公子賞賞花,談談詩,時間也打發了不少,等收拾起筆墨紙硯,天色已近黃昏。那些公子卻依然留戀著不肯離去,直到她的馬車越去越遠,再也看不見影子,才收起戀戀不舍的目光,各自迴家去了。


    到了此時顏煞也才抽著麻酥酥的腳站起來,吩咐侍女收拾東西。


    齊胡微追在後麵笑,“怎麽?你不打算吃晚飯了嗎?”


    “不吃。”喝了一天的醋,早就喝飽了。


    齊胡微笑笑,“可沒見你從前這麽不滿足過。”


    顏煞一臉理所當然地望向他,“我的人,自然完完全全一分一毫都是我的,哪裏會有滿足二字?”


    那驕橫與高傲的態度實在天上地下再無第二,囂張得讓同屬貴胄之列狐王之子的他也覺得汗顏。


    他摩挲著下巴,望著那遠去的馬車順便磨磨牙,“楚韻啊……”也隻有她才能讓老鬼如此心痛吧。


    嘴硬的老鬼從不開口說起任何情愛相關的字眼,哪怕隻言片語,自小到大,他總是言出必行。哪怕做不到,也會咬緊牙關拚死達成。世人說,這叫執著,但照他來說,根本就是死心眼。


    “真是……”他苦笑著,一下一下,慢慢在他的背上輕輕拍著,“老鬼還是節哀吧。”


    顏煞橫他一眼,大白天的說話真是喪氣啊。


    坐上馬車,楚韻一臉疲憊之色,她本不想來這一趟的,春日遊,那是一些無聊的少男少女才會覺得新鮮的,但她也沒白來,至少讓更多的人迷戀她,結交人脈是她的第一步,接下來就要等著她電閃雷鳴般的報複吧。


    她本來隻要殺了齊王和楚淮南,也算報仇,但那樣做實在太便宜他們了。她要一點點毀了齊國,就像當初楚淮南潛伏在楚國十年,一步步帶著楚國走向滅亡。


    馬車晃動著,讓人昏昏欲睡,軟玉低聲道:“姑娘,你累了,咱們先迴府裏休息吧。”


    她搖搖頭,“不想迴家。”


    “那要不要去酒樓坐坐?吃些東西?”軟玉一笑,露出嘴角兩個酒窩,看著甚是可愛。


    她是楚韻撿迴來的,就在兩月前一日出門,看見一個女孩昏倒在門口,就把她帶了迴來。


    她沒什麽大傷,隻是餓暈過去了,一碗米粥就救了迴來,她說是家鄉遭災,從楚國逃到這兒來。


    那時候她跪下來求楚韻留下她,不要工錢,給口飯吃就行。楚韻原本也不想多事的,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身邊總不放心。可一聽她是楚國人,立時產生了同命相連之感,楚國國破,留下的舊民漂流無所,若她都不幫忙,那天下哪還有她們的活路?尤其是這個軟玉長得有七八分像冬蕊,她的侍女,更讓她有了幾分親近。


    她留下了她,跟她一起過日子,平日裏照顧她的起居,隻是這軟玉手笨腳笨,幹什麽活都幹不好,飯也不會做,他們一天三頓倒有兩頓是在外麵吃的。現在一想到館子裏的菜就覺惡心,油大也不好吃,照著某個人的手藝差遠了。


    某個人?到底某個人是誰,她怎麽一點想不起來了?


    最近腦子裏總是想起以前的事,在土地廟的日子雖然短,卻讓她迴味無窮。本來是忘記的,後來想起來更多了幾分留戀。隻是好像有什麽事情被遺忘了,應該很重要,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那個曾為她下廚,為她打理廟堂的人到底是誰呢?


    見她半天不語,軟玉又道:“姑娘,這也不去,那也不去,咱們總不能在大街上吧。”


    她想了想,“去土地廟吧。”去看看這裏的土地廟也是好的。


    在城東有一座土地廟,約是做過一陣土地神的緣故,對土地廟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恰逢今日心情不好,便在這裏上柱香。人都說求人不如求己,觀音菩薩都自己拜自己,給土地神上香,也就相當於拜她自己了。此處是泓曲之地,隻是不知此方土地是誰。


    馬車停在土地廟前,這裏似是個大廟,比當初芙蓉鎮上那個大了何止三倍,寬寬敞敞的院子,高大的殿堂,隻是看著就覺心裏痛快。


    她來得晚了些,此刻已是傍晚,兩個廟裏的廟祝正在清掃院子,瞧見她微微頷首,“這位小姐,今日要關廟了,改日再來吧。”


    楚韻遞了一錠銀子過去,“我隻燒柱香就走。”


    她這個宮廷畫師曾多次被齊王賞賜,後宮嬪妃為了能在大王麵前展示最美的姿容,都狠了勁的巴結她,金子、銀子自不在少數,還搜羅了一些奇珍異寶,宮中特有之物。隻是這些東西於她並沒太大意義,來得容易,去得也快。


    她出手大方,那兩個廟祝自是喜笑開顏,連聲招唿叫她裏麵請,還說不會讓人來打擾她。


    這個時候,早沒人到廟裏燒香,根本談不上打擾。楚韻笑了笑,她見識過世間冷暖情仇,自也知道他們是故意這麽說的。


    讓軟玉在外麵等著,她拾步邁進廟裏,輕點上一炷香,插進香燭,低聲禱告:“信女楚韻,希望靠自己努力得償所願。”


    古往今來多少求佛求道的,在廟裏燒香都會說:“求菩薩保佑……”要不就是“求神仙保佑,求娘娘保佑……”從來沒聽哪個說過要靠自己努力的,就連廟裏的泥胎都忍不住動容了。


    眼前金光一閃,一個人影從神龕上走下來,一身仙服飄蕩,滿臉嚴峻之色。


    “好個心思不同的丫頭。”


    楚韻看那人一怔,隨即叫道:“仙微?——”


    那人正是在蓬萊遇見的土地神仙微,那張臉太過與眾不同,就算過去這些日子,也依然記得清清楚楚。她知道他是個大地方的土地,沒想到竟在齊都之地。


    仙微眉角微微一皺,“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琉曲土地。”


    楚韻雖已投身,但神記猶在,這些神仙看人從不專注於一身臭皮囊,對她突然換了個身體的事似也混不在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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