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邕州城南城門,也剛剛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在祝成鈞的身後合攏。


    這一聲巨響倒像是鼓舞了他隨行的那些青年將士們,一個個都興奮得恨不得立刻策馬揚鞭衝去建功立業,可是,祝成鈞卻反倒停了下來。


    跟在他身側的衛英抖著韁繩策馬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殿下,怎麽停下來了?”


    祝成鈞說道:“父皇給了我東西,讓我出城之後看。”


    說著,他伸手從懷裏摸出了那條已經被壓扁了的紙卷,利索的展開來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周圍隻剩下一點淡淡的餘暉,而他臉上的陰影更深,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甚至深沉得多。


    周圍的人看他捏著那張紙箋,一動不動,一個個也都有些疑惑。


    衛英道:“殿下,怎麽了?”


    祝成鈞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紙箋上短短的一行字,也沒說話,隻沉默著將那張紙遞給了衛英。


    衛英謹慎的接過來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周圍的幾個人也都大著膽子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全都驚呆了。


    衛英立刻說道:“陛下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安排?”


    “……”


    “之前不是已經都定好了計劃,咱們也去踩好了點,現在為什麽要突然改變計劃?”


    一旁的溫無玉忍不住輕聲說道:“不會弄錯了吧?”


    祝成鈞立刻說道:“不會的!這是父皇的筆跡,再說了,這個東西也是父皇親手交給我的,怎麽會弄錯。”


    衛英道:“可是,這樣朝令夕改,難道不會出問題嗎?”


    “……”


    “咱們可都是盼著上陣殺敵的,但這——”


    這樣一說,周圍的那些年輕人也都露出了一些不悅的神色。


    他們這些人大多數也都是祝成鈞在軍中自己召集的一批宗室子弟,這群人身上並沒有那些紈絝子弟的毛病,相反,跟他能混得到一處的,也都是有心做點大事,以脫離祖宗的庇蔭,成就一番自己的功業的人,所以,他們對於這一次出兵非常的看重,隻盼著能做出點功績給人看看。


    可是,臨到陣前卻突然改變了之前的計劃,而且皇帝讓他們去執行的任務,在他們看來,對戰事的結果根本不會有什麽影響。


    眾人從北到南跑了幾千裏,就是為了這,如今這樣,難免讓他們有些泄氣。


    溫無玉也問道:“殿下,咱們真的要依照陛下的吩咐去做嗎?”


    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有欺君之罪了。


    不過,眾人也都知道,溫無玉從小生長的環境特殊,雖然已經到了炎國數年,可心裏還沒有天地君親師的概念,有的時候倒也不跟他計較,他說出一些什麽混賬話,大家也都混過去了。


    可這句話,卻讓大家心裏都一動。


    混在軍營裏的年輕人,心裏都安放著一句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是一個成熟的,有智慧的軍人的體現。


    他們雖然上陣打仗,但行軍計劃都是之前皇帝和幾位將軍定下的,說起來,他們隻是執行,但如果,他們可以自己製定自己的計劃,最終贏得勝利,那麽這一場仗應下來,才真正是他們的功勞。


    哪怕事後受罰,他們也無怨無悔。


    想到這裏,眾人也都有些蠢蠢欲動,大家紅著眼睛緊盯著祝成鈞,隻等他做最後的決定。


    祝成鈞擰著眉頭,低頭看著那張紙箋上簡短的一句話,沉默了許久,才又抬起頭來看向大家,然後說道:“不。”


    “……”


    “我們還是按照父皇交代的去做。”


    眾人都有些失落:“殿下……”


    祝成鈞道:“雖然我不知道父皇為什麽臨上陣之前改變之前的計劃,但——我相信父皇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這是我上陣殺敵的第一仗,我想,我們都還沒有可以越過他,越過諸位將軍的智慧和經驗,所以,我聽他的。”


    眾人聽到這句話,雖然有些失落,但也沒辦法。


    衛英歎了口氣,隻能說道:“那好吧,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會跟在殿下身邊,一道去建功立業的。”


    周圍的人一聽到“建功立業”四個字,還是又振奮了起來,祝成鈞將那紙箋一把攥成團塞進懷裏,然後說道:“好,大家就不要猶豫了,跟著我一道去建功立業吧!”


    說完,一眾年輕人便策馬跟在他身後,浩浩蕩蕩的飛奔離去。


    太陽落山之後,天色黑得很快。


    隻過了半個時辰,整個天地就像是被籠罩了一個漆黑封閉的罩子一樣,加上今夜烏雲低壓,看不到月亮,連一點星光都沒有,每個還醒著的人都莫名有一種被黑暗籠罩,快要窒息的感覺。


    在這樣的黑夜當中,還有一點火光在山路間遊躥。


    是白天往陡北鎮運送糧食的隊伍,他們將糧草運送過去之後在鎮外歇息了一陣,等迴到這邊的糧倉的時候已經是完全。


    領頭的隊長身邊跟著兩個親兵舉著火把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糧倉門口最顯眼的幾個高大的糧垛。


    守衛糧草的士兵看到火光,立刻從木門後麵大喊道:“什麽人?”


    那隊長從懷裏摸出令牌,高高舉到火把的旁邊:“是我們,我們迴來了。”


    裏麵的人幾乎都不用辨別令牌,隻聽聲音就知道是熟人,急忙上前來將寬寬的木柵門推開,幾個守糧倉的士兵笑著湊上來,因為他們也等著這些人去了鎮上給他們帶點酒肉迴來,笑著問道:“一路都還平安吧。”


    那隊長策馬走進大門,隻懶懶的說道:“還能有什麽事?”


    他身後的士兵已經迫不及待的下了馬,將隨身攜帶迴來的酒肉拋給了相熟的士兵,大家說笑著準備就地坐下大吃一頓,那隊長迴頭看了一眼,還是忍不住說道:“也別太散漫了,把大門關起來。”


    眾人笑道:“您也真是瞎操心。咱們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會有什麽人——”


    話音未落。


    隻聽嗖的一聲銳響,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火光,如同流星一般飛射過來,奪的一聲釘在了最靠近大門的那個高大的糧垛上。


    是一支帶火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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