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平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她咬了咬牙,道:“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教導兒臣。兒臣想要知道,父皇到底做了什麽兒臣不知道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情有可原。”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點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一層,很好。”


    “……”


    “你有心向學,朕心甚慰。”


    “……”


    “朕也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朕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另有安排,但到底是什麽,朕不會告訴你。”


    心平驚了一下,抬頭看向他:“為什麽?”


    祝烽道:“朕說了,身為朕的女兒,不能愚鈍。”


    “……”


    “若愚鈍,那就得磨煉自己,把自己磨得不那麽愚鈍。”


    他這話,讓這個隻有十來歲的小公主為難了。心平忍不住皺起眉頭,嘟囔著:“這,兒臣要如何磨煉自己……”


    祝烽道:“多看,多想。”


    “……”


    “而且,別光用眼睛看,得用心看,更要用心想。”


    “……”


    “你有——一個月的時間,朕希望你把你的愚鈍磨得敏銳一些,去看到作為一個公主應該看到的東西。”


    心平原本還有些怨懟,自己的父皇也太苛刻了,竟然什麽都不告訴她,就隻讓她去看去想,她根本無從去看,無從去想,不過,當聽到他後麵說的話,又有些疑惑,問道:“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祝烽淡淡笑了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


    炎國紀,長平十五年夏。


    邕州大戰,越國大將夏侯糾被泰寧、福餘兩衛斬殺於城北,其餘人馬,死傷無算。


    越國國君李無裕身死陡北鎮,其兄,在當年越國內亂中失蹤整整十五年的前太子李無傷歸國,於大羅城登基,改年號為大勢。


    而李無傷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正式對炎國發兵宣戰。


    消息傳到南院的時候,祝烽正跟南煙,心平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心平一聽到這個消息,手裏的筷子差一點跌落下去,幸好她一把捏住了。可是,正當她抬起頭來,準備向她的父皇發問的時候,就聽見旁邊傳來“噠”的一聲。


    轉頭一看,是南煙手裏的筷子碰到了一起。


    雖然他們一家人吃飯也不那麽講究,有的時候甚至連服侍的人都不用,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起,但,畢竟出身名門,也做了這麽多年的貴妃,南煙還從來沒有這樣過。


    而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心平輕聲道:“娘,怎麽了?”


    “……”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才像是有些迴過神來似得,對著心平笑了笑:“沒事。快吃飯。”


    心平卻已經吃不下飯了,她說道:“要打仗了呀。”


    這句話,就像是打破了一個表麵平靜的假象一般,南煙的唿吸都沉了一下,她抬頭看向祝烽,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住沉聲說道:“黎不傷他——”


    祝烽淡淡糾正道:“他已經不是黎不傷了。”


    “……”


    “從今往後,你們都得記著,他是李無傷。”


    南煙的唿吸更沉重了幾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她一直有一種腳踩在雲端上,一直沒有踏實的感覺,而今天,心中的那一點不安也終於變成了現實。


    成為李無傷的黎不傷,做迴了越國國君,卻也正式對他們開戰了。


    南煙道:“皇上都做好準備了?”


    祝烽淡淡道:“若無準備,朕怎麽會那麽容易放他迴去?”


    一旁的心平更是睜大了雙眼,看看南煙,又看看祝烽,突然說道:“父皇之前說兒臣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想清楚那些事,就是說這個嗎?”


    祝烽淡淡一笑:“這迴倒是不笨。”


    心平睜大眼睛:“父皇的意思是,這次打仗要打一個月。”


    祝烽道:“嗯。”


    心平道:“父皇為什麽知道要打一個月?咱們能贏嗎?”


    南煙在一旁道:“你父皇不打無把握的仗。他一定會贏的。”


    祝烽嗔了她一眼。


    雖然他是不打無把握的仗,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常勝不敗。當然,他也明白南煙這麽說,是為了在女兒的心裏重塑自己的形象,便也不跟她計較“吹牛”的事。


    他說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朕有準備,自然更有勝利的把握。”


    心平捧著碗道:“那,父皇到底要兒臣看什麽呀。”


    她這兩天寢食難安,生怕自己真的被定義成了“愚鈍”的人,在夢裏都睡不安穩。


    幸好這一次,祝烽沒有再遮掩,而是微笑著說道:“你應該看看,為什麽朕可以確定,這場仗隻用打一個月,隻要你能看得懂,那就算朕沒有白養你這十幾年。”


    心平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如今也不是一個一天到晚隻傻嗬嗬的玩耍享樂的大公主了,尤其經曆過黎不傷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她對於察言觀色,琢磨周圍人的一言一行更用心了一些。祝烽剛剛這句話,雖然是給她提了個醒,但她也明白,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若自己真的看不透,那就是白活了這十幾年。


    這對她來說,真的是奇恥大辱。


    她捧著碗,咬牙道:“我就不信我看不明白!”


    說完便要起身往外走。


    南煙立刻叫住她:“你幹什麽去?飯還沒吃完呢!”


    心平氣鼓鼓的道:“我去打聽消息去。”


    看著她又有點耍小孩子脾氣的樣子,南煙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把她拽了迴來,斥責道:“沒規矩,飯還沒吃完,誰準備你放下碗就亂跑的?”


    祝烽淡淡道:“做事情,不能一頭熱,得弄明白輕重緩急,打聽消息也不該你一個公主殿下親自出去打聽的。若那麽急咧咧的,你還是個公主嗎?”


    這話說得心平更著急了。


    偏偏又被南煙抓著跑不了,還按迴到凳子上坐下,南煙沉聲道:“你給我好好把飯吃完了再出去胡鬧。”


    祝烽也在一旁,似是不經意的說道:“吃飯,才是最要緊的事。”


    南煙抬頭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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