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剛,看到黎不傷那樣無情的殺死謝皎皎,南煙滿心的憤怒,但此刻,在知曉一切之後,她又滿是同情的看著他,就好像當年那個朝不保夕的小宮女,在知道那個黑瘦的孩子的身世時,那樣的憐憫。


    “不,”


    黎不傷突然像是被刀刺了一下似得,搖頭道:“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


    “……”


    “不要!”


    “……”


    “我不需要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人的憐憫!我,我早就已經走出來了,我早就不是當年的黎不傷,我是李無傷,我隨時可以拿迴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他看著南煙,說出的話語陰狠堅定,卻眼神卻無助得像個孩子。


    他喃喃道:“不要這樣看我……”


    這時,祝烽的聲音響起:“你的確,不用憐憫他。”


    南煙轉頭看向夜色中的祝烽,隻見他神情淡然,說道:“雖然他當初的確受了很多的苦,可在這個世上,有一些人就是需要靠苦難的磨礪才能成長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將來的資本。”


    說著,他也慢慢的看向黎不傷。


    臉上浮起了一點笑意:“我說得沒錯吧。”


    “……”


    “至少這些年來,你沒有一天懈怠過。甚至,在你一旦稍有餘力的時候,就開始為自己鋪路。如今,你已經可以暢通無阻的迴到你來時的地方,也可以毫不費力的,奪迴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暢通無阻的迴去……”


    聽到這幾個字,南煙的心裏咯噔了一聲。


    隨即,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沉重的馬蹄聲,連地麵都被震的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她急忙轉過頭去。隻見夜色中,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正伴著馬蹄聲朝著他們飛馳而來,原本漆黑的夜晚被這樣喧囂的聲音徹底的打破,甚至,連遠處漆黑如幕的天穹,仿佛也被這樣的聲音打破了,一點隱隱的光透了出來。


    南煙立刻就看清,那是越國的人馬!


    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陳文梟。他一馬當先,當看到這邊火光閃耀,映照著黎不傷和司南煙的時候,臉上剛剛露出喜色,但立刻,就看到站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祝烽,還有他身後那一群隱匿在夜色當中,雖然看不清人數,可明顯聲勢浩大的人馬,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小心!戒備!”


    他舉起一隻手,一聲令下,身後的那群人立刻勒住韁繩,全部拔出身後的箭矢,準備拉弓對準前方。


    就在這時,祝烽冰冷,卻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莫名有一種極為震撼的感覺,如同天頂的驚雷一般,雖然聲音嘈雜,卻沉沉的蓋在了每個人的頭頂——


    “朕勸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這時,兩邊的人馬都齊刷刷的拔出刀劍,弓箭手也全都拉弓上弦,在晦暗的夜色中,無數寒光星星點點,對準了對方。


    隻要稍有一點火星,就在會此地引燃一場大戰。


    “殿下!”


    此事,陳文梟已經改口,他看著黎不傷手中抓著一個女人,想來應該就是之前商議時他曾提過,會一道帶迴越國的那位炎國貴妃,原本應該是一切順利的,但不知為什麽,他們會跟炎國皇帝在此處遭遇。


    這個人,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祝烽跟越國那位荒淫無道,每日裏隻想著跟美人廝混的國君不同,這位炎國皇帝少年時便征戰沙場,罕有敗績,當年在邕州城外跟夏侯糾的一仗,更是幾乎把他們越國人打趴下了。


    此刻,他們本就沒有做好作戰的準備,在看到他的時候,的確有些驚惶失措。


    而祝烽更像是看透了他們此刻的心情,淡淡說道:“你們這一批人過來,是準備接應這位殿下的,你們並沒有想過會在此處跟朕遭遇,所以,你們也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


    “……”


    “如果要動手,你們今夜的計劃,可能就會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陳文梟緊張了起來。


    他帶的人手不夠,的確就如祝烽所說。


    而這時,黎不傷的臉色更陰沉了幾分,他沉聲說道:“難道,我們不動手,你就會讓我們的計劃成功嗎?”


    祝烽平靜的轉頭看向他,道:“當然。”


    “……”


    “否則,朕根本不會跟你說那麽多的話,直接跟你動手,此刻,勝負已分。”


    黎不傷的眼神閃爍,氣息也完全亂了。


    他問道:“為什麽?”


    “……”


    “你明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這些年的謀劃,你——你還讓我迴去?”


    祝烽道:“為什麽不?”


    黎不傷啞聲道:“為什麽要?”


    他固執得,就像一頭陰狠的狼,在此刻咬定了一件事,就非得鮮血淋漓,給出一個結果不可。


    祝烽淡淡笑了笑,他伸手隨意的抖動了一下韁繩,坐下的馬匹便慢慢的往前踱了幾步。那模樣,若不是此刻兩邊劍拔弩張,他看上去甚至帶著幾分閑適。


    他走到了離黎不傷、南煙兩人不遠的地方,然後俯下身,與他們平視。


    平靜卻低沉的說道:“因為朕要你迴去,做越國的國君。”


    黎不傷的唿吸更亂了:“為什麽?”


    祝烽沒有開口,反倒是站在他身邊的南煙開口,平靜的說道:“因為,他要你迴去,好好的治理越國,讓越國變得富有,和平。”


    “……”


    “然後,再跟我大炎王朝通商往來,互通有無。”


    “……”


    “這,才是長久之計。”


    聽到她的話,黎不傷不僅唿吸亂了,連心跳也完全亂了。


    他看著南煙,再慢慢轉過頭去,顫抖的看向祝烽,那模樣,就像一隻始終被人捏在手裏的螞蟻,終於又一次抬起頭來,看向了掌握著自己生命的那隻手的主人。


    他說道:“所以這些年,你是在,是在——養我?”


    “……”


    “大小事務,你都讓我參與,跟越國的往來,你也讓我來處理。”


    “……”


    “你在養我?”


    祝烽這才慢慢的直起身來,那模樣像一個倨傲的,俾睨天下的主人,俯瞰著自己的臣民,平靜的說道:“如今,你已經成了。”


    “……”


    “你可以迴去,做一個合格的國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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