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沉默了一會兒,眼中閃爍著點點寒光,道:“交代,自然是要給的。”


    南煙一聽就皺起眉頭。


    “畢竟,人是死在朕的行轅。”


    南煙又歎了口氣。


    “隻是,”


    說到這裏,祝烽自己的臉色也陰鬱了下來,南煙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若真的就這麽乖乖的給他們一個交代,那就太助長他們的氣焰了。”


    “可不是嗎!”


    南煙迫不及待的說道:“刺殺越國宰輔是那殺手的事,他們追查殺手是越國宰輔自己的事,從頭到尾這件事跟咱們就不挨著;如今,那人越過國境跑到咱們這邊來死在這邊,就成了咱們要給他們交代了?笑話!”


    “……”


    “若這麽下去,那人人都能訛上門了!”


    雖然心情沉悶,但聽到這話,祝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道:“你這話倒是說得準,他們倒真像是來訛咱們的。”


    南煙又看了一眼那份文書,微微蹙起眉頭道:“這份文書是夏侯糾讓人送來的,也就是說,這件事是他主導的。”


    祝烽道:“不錯。”


    南煙道:“夏侯糾不是一直跟我國交好,他跳出來鬧這一檔子事,莫非是要跟咱們翻臉?”


    祝烽又拿過那文書來看了看,道:“不像。”


    “……”


    “一來,兩國的和平協議是當初他跟簡若丞議定的,這件事就一直是他的功勞,也是因為這個,他才能穩坐朝廷;若他跟我們翻臉,和平局麵被打破,他的功勞也就不在了;二來,這麽多年來不打仗,兵馬才不會調度,而一旦開始打仗,陳比日那兩個侄兒肯定會趁機在軍中培植勢力取代他的位置,所以對他來說,他是萬萬不能跟我們翻臉的。”


    南煙點頭道:“有道理。”


    祝烽道:“雖然文書是他讓人送來的,事情也是他主導的,但從這上麵的措辭來看,並不激烈。想來,應該是陳比日借著遇刺這件事想要大鬧一場,而夏侯糾是想要把這件事壓下去。”


    南煙想了想,道:“可陳比日畢竟是越國宰輔,又有擁立之功,如今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越國國君也不好駁他的麵子。”


    “不錯,”


    祝烽道:“所以,夏侯糾來處理這件事,應該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南煙立刻道:“可即便是這樣,也沒那麽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若要屍首,那還給他們就是,但交代嘛——哼!妾想著,皇上還是別那麽好說話。”


    祝烽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瞧著南煙一副不好惹的樣子,笑道:“朕在你眼中,什麽時候變成‘好說話’的人了?”


    南煙睜大眼睛看向他:“剛剛,皇上不是說,交代是要給的嗎?”


    “朕說了。”


    “那——”


    “可朕沒說,交代是誰給誰啊。”


    “……?”


    南煙愣了一下,再看向他,心裏隱隱的察覺道了什麽:“難道,皇上是要他們給咱們交代?”


    祝烽抿著嘴笑道:“他們的殺手死在這邊,就能訛上咱們,那朕的女兒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豈能不訛迴去?”


    南煙腦子裏靈光一閃,頓時會過意來。


    “對啊!”


    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手:“這殺手不管刺殺了誰,可說到底是他們越國人。越國人跑到皇上的行轅來鬧事,還劫持了咱們炎國的公主,這才是一樁大事呢!”


    祝烽笑道:“所以,這交代是要給的,隻是,誰給誰,那就是另一說了。”


    南煙隻覺得剛剛憋得厲害的胸口一下子暢快了。


    她立刻抓著祝烽的肩膀搖晃了兩下:“那皇上趕緊讓人去迴了這件事啊。”


    祝烽笑道:“你這麽急做什麽?”


    南煙道:“妾想看皇上早些處理完這件事啊。”


    祝烽笑道:“這件事不論是想要大事化小,還是小事做大,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俗話說,治大國如烹小鮮,處理國與國之間的事務也是一樣,要講究火候。火候不到,事情是成不了的。”


    南煙看著他:“皇上,還要等什麽火?”


    祝烽隻淡淡一笑:“這一道火,可要多燒些時候。”


    南煙沉默著看著他,沒說話。


    這時,祝烽又想起什麽來,抬頭看向她,道:“對了,心平怎麽樣了?”


    南煙一聽,立刻眯起眼睛,道:“妾過來的時候,皇上不是剛剛讓人送了湯藥過去嗎?怎麽又問?”


    祝烽不耐煩的道:“朕問你什麽就答什麽,哪兒那麽多廢話。“


    南煙笑了起來,這才說道:“其實啊,皇上可以不必再讓人送那些安神的藥過去了,那丫頭也就是當時被嚇著,如今早好了。”


    祝烽皺著眉頭道:“朕不是聽說,她還一天到晚在院子裏打雞罵狗的。”


    南煙道:“不就是生氣嗎?”


    “她生什麽氣?”


    “氣自己就這麽被人近了身,還氣人給她留了一道疤。”


    祝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道:“不是已經讓人給她配藥了嗎?疤還沒消掉?”


    南煙道:“早消了,所以如今隻是在撒潑罷了。”


    祝烽這才鬆了口氣,想想又笑道:“這丫頭這小暴脾氣,也不知道是隨誰。”說著,還故意看了南煙一眼,南煙翻了個白眼,隻做看不見。


    祝烽又笑道:“罷了,若她心情不好,你帶她出去散散心吧。”


    南煙睜大眼睛:“出去?”


    祝烽道:“不用怕,人清理了,邕州城內還是幹淨的。再說了,多帶些人在身邊,也無妨。”


    南煙想了想,道:“可這邕州城妾又不熟,就算帶她出去也不知道逛哪兒好啊。”


    說起這個,祝烽突然被勾起前情來,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你還不熟?當年不是有人帶著你逛了大半個城嗎?”


    “當年?”


    南煙疑惑的看著他,再一想才迴過神來。


    祝烽說的,是當年的童桀。


    她忍不住沉下臉來——都過去這麽多年的事了,祝烽竟然還記得,再說了,那也不是什麽光彩的過去。


    見她也動了氣,祝烽便不逗她了,隻說道:“出去隨便逛逛,又不是讓你去認路,散散心罷了。”


    南煙又冷哼了一聲,這才說道:“那不然,找個人來給妾帶路吧。”


    祝烽道:“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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