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道:“嬤嬤這話,好像意有所指。”


    “……”


    蘇嬤嬤沉默了一會兒,才看著南煙,微笑著說道:“奴婢雖然算是宮中的老人了,但從來沒在貴妃娘娘身邊服侍過,又一直是在冷宮做事,跟娘娘並不親近。若不是這一次,來這裏看守舊主的靈位,也沒機會看到娘娘機敏過人,殺伐決斷的樣子。”


    說完,她又深深的看了南煙一眼。


    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難道真的……?”


    南煙蹙了一下眉頭。


    她當然知道,這位蘇嬤嬤的身上有很多秘密,或者說,不是她的秘密,而是那位曾經叱吒風雲的秦貴妃的秘密,蘇嬤嬤作為如今他們所知的唯一一個侍奉過她,還在世的人,又知曉多少?


    南煙看著她緊皺的眉頭,說道:“這一次,若不是親身進入星羅湖,本宮也不知道,當年的秦貴妃竟然有如此的經曆,更不會知道——”


    說到這裏,她故意停了一下。


    而蘇嬤嬤的神情已經非常的凝重了,抬頭看著南煙:“什麽?”


    南煙一字一字道:“知道,她曾經和博望侯,過從甚密。”


    聽到這句話,蘇嬤嬤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


    南煙一雙眼睛像是針尖一樣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點表情變化,似笑非笑的說道:“之前,本宮跟嬤嬤說起過,本宮的老祖母離世之前,曾經提起過秦貴妃,你也說,她跟本宮的老祖母非常的親近,把本宮的老祖母都當半個母親了。”


    “……”


    蘇嬤嬤沒有說話,隻是,南煙每說一個字,她的臉色就倉惶一分。


    南煙接著說道:“可是,既然這麽親近了,為什麽關於博望侯和她的關係,嬤嬤你卻一個字都沒有提呢?”


    “……!”


    蘇嬤嬤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她沉默了半晌,微顫的嘴唇裏慢慢吐出了三個字:“博望侯……”


    南煙道:“駱星文是秦貴妃的義兄,過去那麽多年了,他說話倒是沒有隱瞞,想來,也不會欺騙本宮。”


    “……”


    “他告訴本宮,她的那位義妹和博望侯來往甚密。既然關係這麽密切,可有什麽——”


    “特殊的關係”這幾個字還沒出口,蘇嬤嬤就像是已經知道南煙要說什麽了似得,立刻抬起頭來,有些驚惶的打斷了她的話:“娘娘慎言!”


    一看到她的這個神情,南煙的心裏更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有些東西,仿佛已經隻透著一層窗戶紙了。


    之前說話的時候,南煙都是一直前傾著身子,給眼前的人一種壓迫感,在得到了這個答案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支起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臉色多少有些失血般的蒼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你不必害怕。”


    “……”


    “本宮敢問你,自然有敢問你的底氣。”


    “……”


    “隻要你不說出去——想來,過了這麽多年了,宮中都沒有半分他們兩個人的傳聞,你的嘴也是很嚴的。你的嘴都這麽嚴,本宮又怎麽會拿長輩的事情出去胡言亂語呢?”


    蘇嬤嬤也不傻,看到南煙這樣的神情,聽見她這麽說話,心裏也明白了。


    這位貴妃娘娘,怕是早就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


    甚至於,知道她是司家的女兒,又看到她這樣追查司伯言和秦惜兮的關係,再加上這位貴妃娘娘和她的舊主那如出一轍的心性,蘇嬤嬤的心裏也隱隱的感覺到了一點什麽。


    她小心的看了南煙很久,輕聲道:“不論如何,還望娘娘小心一些。”


    南煙看她這麽跟自己說話,已經是一副很親近,很關切的態度,想來這些年,她也是這麽照看秦若瀾的,隻是沒想到,這樣的感情,會落到自己的身上。


    可見,她對她的那位舊主,感情有多深。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種感情的餘波,都能波及秦貴妃的親人身上。


    南煙笑了笑,說道:“你放心。”


    “……”


    “本宮已經說過了,那是長輩的事,本宮身為晚輩,自然是要為尊者諱的。更何況——”


    說到這裏,她像是故意說點俏皮話讓氣氛輕鬆一些,道:“本宮可沒有嬤嬤你手裏那麽寶貴的免死鐵券。”


    “……!”


    提到這個,蘇嬤嬤的神情又是一沉。


    南煙何等敏銳,一看到她的神情,立刻就感覺到,這免死鐵券的來曆恐怕是不簡單的。


    但她也並不主動發問,就隻靜靜的看著對方。


    果然,在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蘇嬤嬤終於抬起頭來,眼神中透著無比的蒼老和倉惶,輕聲說道:“娘娘可知道,奴婢的身上為什麽會有高皇帝禦賜的免死鐵券?”


    南煙搖搖頭。


    蘇嬤嬤苦笑了一聲:“是舊主留的。”


    南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秦貴妃?”


    “是,”


    蘇嬤嬤說道:“奴婢那位舊主的來曆不簡單,也許是為了將來自保,或者別的什麽原因,在被冊封為貴妃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高皇帝要了一塊免死鐵券。”


    “高皇帝就這麽給了?”


    “是。”


    南煙眯了一下眼睛。


    要知道,問皇帝要免死鐵券,這簡直就像是在告訴皇帝我要準備犯事一樣,這種蠢事,尋常莽漢都不會去做。可是,如此精明的秦貴妃卻做了,不但她做了,高皇帝還真的給了。


    與其說是他們一個要,一個給,不如說,這件事有一點像兩個人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而免死鐵券,隻是這個協議的一個部分而已。


    或者說,是一個憑據。


    南煙想了一會兒,又說道:“那,這免死鐵券又怎麽會落到你的手上?”


    蘇嬤嬤神情黯然的說道:“奴婢曾經告訴過娘娘,奴婢的那位舊主並非在宮中過世,而是在陪同高皇帝前往北方,進行最後一次談判的時候,染病離世的。”


    南煙道:“本宮記得。”


    蘇嬤嬤道:“那一次,她沒有帶奴婢去。”


    “……”


    “不僅沒有帶奴婢同行,在臨行之前,她還把這塊免死鐵券留給了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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