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忽的一下,擋在了南煙的麵前。


    雖然天色還很暗,但並不妨礙所有的人將這個人看清,郭密和陸廣威他們立刻沉下了臉,周圍的人也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葉公子?”


    站在南煙麵前的,正是葉諍。


    雖然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但畢竟都上了這艘船,任何人都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


    而從他們登岸失敗,轉而將船駛向下江鎮之後,所有的人都驚惶失措,好像離群孤雁一般找不到落腳之處,在這種情緒之下,也就沒有人再會去注意他的行蹤。


    所以這個時候,當他站出來,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郭密他們立刻大聲說道:“葉諍,果然是你!”


    南煙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男子。


    他的身材並不如祝烽高大,在這一迴進入星羅湖見到他之前,他也總是一副吊兒郎當,好像天塌下來也能當被子蓋的散漫性情,大概是因為一直以來,祝烽將他都保護得太好,以至於,突然看到他露出了陰沉的一麵,讓南煙都有些不敢相認了。


    而現在,他仍然神情陰沉,深邃的眼睛裏連一點光都沒有。


    可是,過去的那個葉諍,好像又迴來了。


    南煙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一句話都不說,而葉諍抬眼看向那些一個個怒目相向的人,隻平靜的說道:“嗯。”


    眾人對他這樣的反應都愣了一下,再仔細迴想,才明白過來,他這個“嗯”,是應答的郭密的那句——“果然是你”。


    但,果然是什麽?


    這時,站在船頭的祝成瑾陰沉著開口,雖然葉諍突然衝出來站在南煙的麵前,讓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可聽他的口氣,卻好像並沒有太驚訝。


    他說道:“葉諍,你想要做什麽?”


    葉諍淡淡的抬了一下眼皮:“看不出來嗎?”


    祝成瑾道:“你幫她?”


    “……”


    “你可別忘了,你的兄長是怎麽死的!你如今幫她,那你是連你兄長的仇恨都不管了嗎?”


    葉諍仿佛冷笑了一聲:“我兄長的仇恨,是一張好牌,但,還不至於到讓我對你們言聽計從,甚至到黑白不分的地步。”


    “什麽?”


    祝成瑾的聲音一沉:“所以,你寧肯放下你兄長的仇恨,也要幫她?”


    “我幫她,跟兄長的仇恨沒有關係。”


    “……”


    “即便有兄長的仇恨,也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和我的兄長,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更妄論,你們想要利用兄長的仇恨,讓我為你們做事。”


    祝成瑾身上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好像要將人的靈魂都擭住,他仿佛咬了咬牙,道:“從一開始,你就在裝?”


    葉諍冷冷道:“進入了星羅湖,周圍都是你們的人,若不裝,我怎麽活?”


    眾人一聽,都露出了憤怒的神情。


    當初,葉諍從恆生行得到了進入星羅湖的機會,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們設計引他入彀,引他進入星羅湖之後,殺掉了船上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再將那些無頭屍體全都運送迴去,斷了他迴去的路,也用他兄長的死,離間了他跟皇帝的感情。


    可是——


    葉諍的行蹤,是冉小玉出賣給他們的,而他們一直都以為,冉小玉是被他們牢牢控製住,現在再迴頭來看,冉小玉是在第二次江上作戰的時候刺傷了許世風,被他們帶迴到金陵城的,可從昨夜來看,許世風根本沒有受傷,也就是說,冉小玉也一直在於他們虛與委蛇。


    那麽,出賣葉諍的行蹤這件事,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是故布疑陣!


    她是故意,將葉諍“賣”給他們的


    所以這麽長的時間,葉諍一直留在星羅湖,弄清了星羅湖這片水域所有的布陣排兵,同時,他在跟隨祝成瑾進入金陵城之後,祝成瑾將後宮的護衛交給了他!


    郭密突然說道:“公子,就是他,若不是他,軍師臨死的時候,我們是可以進入樂誌齋的!”


    “……”


    “是因為他,派人守住了樂誌齋,不允許我們任何進入樂誌齋,才讓軍師臨終留下的三個錦囊成了這個女人手裏的把柄!”


    聽到這話,葉諍仿佛冷笑了一聲。


    那笑聲雖輕,可那種譏誚的情緒,卻清清楚楚的寫在他身上散發的每一點氣息裏,整個船上的人都能從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身形裏,感覺到他對周圍所有人的不屑和鄙夷。


    祝成瑾說道:“是你?”


    葉諍冷冷的看著他,又冷笑了一聲,道:“嗯。”


    祝成瑾沉默了許久,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自嘲,又像是不敢置信,慢慢說道:“你們,真是步步為營。”


    葉諍說道:“你又何嚐不是?”


    “……”


    “從沙州衛的熱月彎,到罕東衛,到京城的地仙會,再到如今江南的亂象,不是你們步步為營嗎?”


    但說到這裏,他突然又“哦”了一聲,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冷笑道:“不是你們步步為營,而是許世宗。”


    “……”


    “他才是那個步步為營,幾乎算無遺策的人。”


    “……”


    “如果沒有他——,不,不用說‘如果’,眼下這個,就是你們的‘如果’。你們沒有了他,就是這麽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


    聽到他的話,周圍的人眼中都迸射出了憤怒到幾乎猙獰的神情。


    的確,他們現在,就像是喪家之犬。


    丟掉了金陵,丟掉了下江鎮,星羅湖的天罡連環塢也被毀。


    他們現在,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絕境了!


    這時,那陸廣威麵露兇光,惡狠狠的說道:“先別管他們做了什麽,既然是鬼,那就先把鬼捉住再說!”


    說完,他已經不等再吩咐周圍的人,直接衝上來便要動手!


    南煙大驚。


    雖然現在發生的一切,都還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的意料中,也不是沒有危險。


    船上那麽多人,一起動手,就算是金剛也要被砸碎的!


    就在他們站在甲板上說話的同時,他們的船仍然在往下江鎮滑行,眼看著就要靠近渡口,突然,船身一頓,仿佛撞上了什麽東西,平靜的水麵頓時激蕩起來,整個船身發出“嗡”的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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