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麽“蹊徑”。


    南煙一直緊盯著祝烽,隻見他臉色平靜無波,好像這一切都是預料當中的——當然,他從在翠滄縣讓縣丞他們到附近征集糧食開始,就一直在計劃著這件事,如今到了下江鎮,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計劃來進行的。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許妙明的出現。


    和她後院的“秘密”。


    但現在,他既然說不管,南煙也沒辦法硬要做什麽,眼下恆生行既然已經送來了拜帖,那就證明,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他們隻要按部就班就好。


    不過,祝烽看著那拜帖上,原本沒幾個字,當看到最後一排的時候,眉心不易察覺的蹙了一下。


    南煙立刻捕捉到了。


    她輕聲問道:“皇上,怎麽了?”


    “……”


    祝烽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又看了那行字一眼,然後慢慢的轉頭看向她,說道:“今天晚上,恆生行在鎮上的九曲樓酒樓設宴宴請咱們。”


    南煙說道:“這是他們要跟咱們談生意了?”


    “嗯。”


    “那,正好啊。”


    “是啊,正好。”


    “那皇上剛剛為什麽臉色不對?還有什麽問題嗎?”


    祝烽又看了她一眼,再想了想,然後說道:“帖子上說,酒席除了他們和我們,還有一位陪客。”


    “陪客?”


    南煙畢竟出身名門,哪怕過去在司府的時候沒怎麽參加過正經的酒宴,也知道陪客存在的意義。恆生行之前放火燒高升客棧,算是得罪了他們,這件事兩邊都心知肚明,要請的這個陪客,那必須是能按下兩邊的火氣,甚至,把矛盾化解的人。


    是什麽人呢?


    南煙正要說什麽,外麵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雖然腳步聲很輕,但因為許妙明這個宅子裏人實在太少了,所以那很輕的腳步聲也顯得非常的突兀,她立刻抬起頭來,隻見聽福從外麵走進來,稟報道:“皇上,娘娘,妙明道長求見。”


    “是妙明啊,”


    祝烽將帖子合上,交到南煙的手裏,然後說道:“進來吧。”


    許妙明這才從外麵走進來。


    她在家裏,隻穿著非常樸素的白色的長衫,頭發高高束起,妝容上有一點雌雄難辨的感覺,但整個人還是顯得非常的清爽又清麗,若不是因為她突然出現,加上她後院的那個“秘密”,南煙也會喜歡這種人的。


    但此刻,麵對她,南煙的心裏還是不免的提起了警惕。


    隻見她走進來,對著祝烽和南煙俯首行禮:“皇上,娘娘,貧道稽首了。”


    祝烽說道:“不必多禮了。”


    “謝皇上。”


    “你這會兒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許妙明說道:“貧道是要來請皇上示瞎,今晚恆生行在九曲樓設宴,皇上和娘娘是否會去赴宴。”


    南煙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止是她,連祝烽也微微挑了一下眉。


    要知道,帖子才剛剛到他們手上,他們也才知道恆生行要在九曲樓設宴宴請他們,而許妙明竟然就已經知道了,而且還過來請皇帝示下?難不成,她比他們還先知道?


    祝烽道:“怎麽,帖子送來的時候,你先看了?”


    許妙明立刻說道:“貧道豈敢,這是人家給皇上的帖子,貧道豈敢隨意翻看。”


    祝烽眯了一下眼睛:“那你怎麽知道,今晚他們要在九曲樓設宴宴請朕和貴妃?”


    許妙明淡淡的笑了一下。


    然後,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了一樣東西,說道:“因為,他們也給貧道下帖子了。”


    南煙驚了一下,定睛一看,果然,許妙明手裏也拿著一張帖子。


    南煙一想,突然說道:“你,你就是——”


    許妙明道:“他們設宴,請貧道去做陪客。”


    “……”


    “其實,往常這樣的酒宴,貧道也不是沒有去過,隻是這一次,宴請的是皇上和娘娘,請客的又是恆生行的人,所以,貧道特地過來請皇上和娘娘示下。”


    南煙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


    其實,在炎國國內,這種風氣並不罕見,一些僧道都會成為達官貴人酒宴上的常客,就像當年的鶴衣,他就直接住進了燕王府,跟隨在祝烽的身邊,這期間參加過的酒宴也不少,甚至於,在靖難之役中支持祝烽的人裏,有不少就是通過那一段時間,被他們收複籠絡的。


    可是,許妙明作為今晚的陪客——


    南煙神情複雜的看了看許妙明,又看向祝烽,隻見後者想了一會兒,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說道:“這樣,也好。”


    “……”


    “原本這一場酒宴,朕還在想頭緒,若是你作為陪客,那很多事情,都好辦多了。”


    許妙明抬頭看向他:“所以,皇上是要去的了?”


    祝烽點頭道:“不錯。”


    “……”


    “你也下去準備一下吧,晚上,咱們可以一起過去。”


    許妙明道:“是,那貧道這就去準備。”


    說完,對著他們兩人行了個禮,轉身便出去了。


    等到她走遠,一直到腳步聲都聽不到,祝烽才迴頭看向南煙,隻見自己的這位貴妃一臉凝重又糾結的表情,祝烽說道:“怎麽,在擔心?”


    能不擔心嗎?


    收到這封拜帖,知道恆生行的人宴請他們,南煙都沒有感到過意外或者不安,因為一切都是在祝烽的計劃之中。可是這一次來下江鎮,也有一個意外,就是許妙明的出現。


    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意外。


    恆生行的人竟然請她去做陪客。


    這個舉動,至少說明了一件事——恆生行的人跟許妙明之間,有著一點他們看不到的聯係,但在這之前,許妙明並沒有坦白。


    現在想來,這是多危險的一件事。


    恆生行的人火燒高升客棧,祝烽帶著他們住進了許妙明的府上,而許妙明竟然跟恆生行的人有來往!


    這如果擺在京城,已經是一樁謀害皇帝的大案了!


    可現在,他們卻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甚至,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雖然知道這是現在必須有的冷靜,也必須控製住大局,但一想到這些,南煙就不能不擔心。


    她神情複雜的說道:“皇上,真的要讓她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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