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皎皎突然說道:“如果你認為是我騙了你,那你為什麽還要救我?”


    “……”


    “為什麽不讓他們殺了我?或者,就讓我自生自滅?你為什麽還要保我出去?”


    “……”


    黎不傷高大的背影矗立在牢房門口。


    仿佛一座高山屏障,將外麵微弱的光擋住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側過臉來,那俊逸的輪廓在地牢陰暗的光線裏,顯得格外的冷酷。他說道:“因為,隻有你在,她才會放心;隻有我有了妻子,她才會對我放下戒心。”


    “……”


    “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


    “……”


    隨著黎不傷說完最後一個字,地牢裏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好像突然間,有什麽人的心碎裂了。


    有什麽人的生命枯竭了。


    這樣死寂著不知過了多久,地牢裏響起了一陣笑聲,一陣絕望,又淒慘的笑聲,雖然是笑聲,但聽著又像是一個人在哭。


    但不管是哭還是笑,響了一會兒之後,那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最終歸於平靜。


    大牢,再次陷入了死寂。


    |


    傍晚時分,夕陽將整個皇宮都曬紅了。


    雖然隻是最後一點餘暉,仍然炎熱不已。雖然平時,他們早就在宮中擺上冰盤了,但因為皇帝的傷勢,隻怕受不得暑氣之外,也受不得太重的寒氣,所以南煙命人挑了幾桶井水,用勺子澆在院子裏。


    整個院子濕涼下來,總算讓大家都緩了一口氣。


    而這時,南煙正坐在床邊,親自拿了一把扇子,輕輕的為睡在床上的祝烽扇涼,她的麵前跪著一個人,將今天大牢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她。


    聽了那人的話,南煙微微的挑了挑眉毛。


    輕聲道:“謝皎皎跟著黎大人迴去了?”


    “是。”


    “她,如何?”


    “離得遠遠的看不真切,但那樣子,像是哭過。”


    “……,解石呢?”


    “已經被黎大人處置了,屍體也處理了。”


    “嗯,很好。”


    南煙點點頭,揮了一下手:“下去領賞吧。”


    “謝娘娘。”


    那人起身退了出去。


    南煙坐在床邊,手上揮舞扇子的動作仍然沒停,隻是出神的想著黎不傷和謝皎皎——其實直到現在,謝皎皎對於解石的所作所為到底知不知道,又有沒有參與,他們仍然沒有弄清楚,但祝烽的意思已經是要寬恕黎不傷,那黎不傷提出要保謝皎皎,她也隻能應允。


    畢竟,除去別的事情來說,謝皎皎對他的心意,應該是真的。


    而黎不傷——


    他能在這種時候還想要保住謝皎皎,想來也是對她動了真心的。


    想到這裏,南煙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天氣正熱,可她不想假手他人來照顧祝烽,連扇風都是自己親自上陣,拿著扇子晃了半天,自己也已經是汗流浹背,忍不住掄起扇子對著自己扇了兩下。


    一陣涼風,吹得她緊繃的神經稍微鬆緩了一下。


    其實這兩天,比起之前,已經算是“好日子”了。


    沒有了地仙會和倓國軍隊的內外夾擊泰山壓頂,羅豈同加強了外九門的巡防,派出的斥候探聽消息,確認倓國大軍全數撤迴,短期內沒有再南下的意思。


    而方步淵率領人馬,將正覺寺一掃而清,徹底清除了這個禍端。


    派出的人馬,應該也很快就能迎迴魏王。


    當然,最重要的是——


    祝烽醒過來了。


    隻要他好好的,她再累都沒有關係。


    這時,她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是該用晚膳的時候了,可祝烽還一直睡著不醒,顯然是之前處理那些事情,又說了那麽多話耗費了精力。


    南煙想著,要不要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可吃東西也很重要。


    正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永和宮外麵傳來了一陣說話的聲音,像是有什麽人來稟報事情。


    南煙微微蹙眉。


    為了讓祝烽好好休息,她已經下令,讓永和宮的人行動做事都小聲一些,更不能大聲喧嘩,可外麵的聲音,傳進來都快吵醒他了。


    南煙立刻放下手中的扇子,起身走了出去。


    “怎麽迴事?”


    她走到院子裏,就看到門口幾個人都圍在那裏,一臉沉重又焦急的表情,一看到她走出來,大家都紛紛上前:“貴妃娘娘。”


    南煙一看,從外麵走進來的是宜蘭,延禧宮中照顧順妃新晴的貼身宮女。


    她的手裏好像捧著一塊帕子,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她走上前來,對著南煙俯身行禮:“貴妃娘娘!”


    南煙道:“宜蘭?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宜蘭說道:“娘娘……我們娘娘聽說皇上醒了,她,她想見皇上。”


    南煙立刻道:“皇上是醒了,可他現在傷還沒好,暫時不能行動。順妃若想要見皇上,讓她自己過來吧。別的人,本宮都暫時不讓他們來的,但你們娘娘過來是不妨事。你——”


    她看著宜蘭的聲氣不對,便說道:“怎麽迴事?你怎麽哭了?”


    宜蘭的眼睛裏,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


    她哭著說道:“娘娘,我們娘娘,來不了了。”


    南煙皺著眉頭:“怎麽了?”


    宜蘭一邊哭,一邊顫抖著,將手中捧著的那張帕子奉到了南煙的麵前,南煙低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那是後宮嬪妃常用的一種絲帕,宜蘭拿著,顯然是順妃用的。


    而那絲帕上,竟然全都是血!


    南煙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看著那有些刺目的鮮紅,立刻抬頭看向宜蘭:“怎麽迴事?怎麽會這麽多血?你們娘娘,她怎麽了?”


    宜蘭已經哭得喘不過氣來,抽泣著說道:“我們娘娘,快不行了。”


    “什麽?!”


    南煙的腦子裏嗡了一聲。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屋子響起了“啪嗒”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落在地上,南煙急忙轉身跑迴去,隻見祝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靠坐在床頭,剛剛自己放在床邊的扇子被他碰落到地上。


    此刻,他臉色蒼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們。


    “皇上!”


    南煙急忙走過去要扶著他,而祝烽瞪著宜蘭,道:“你剛剛,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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