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虎的眼中閃過一道光。


    “就是守宮門的,才最要緊呢。”


    “……!”


    聽到這句話,李荃先是一愣,隨即大驚,睜大眼睛看著龐虎,說道:“你們,你們想要幹什麽?!”


    龐虎笑了笑,說道:“我們想要幹什麽,不重要。”


    “……”


    “重要的是,李公公應該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


    “是就此認命,隻甘心去做一個守宮門的無足輕重的小嘍囉,到死都出不了頭;還是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荃神情複雜的看著他,一時間沒有立刻說話。


    而龐虎湊到他麵前,壓低聲音,帶著無限誘惑的意味說道:“李公公,若能為我們地仙會所用,千頃良田萬兩黃金唾手可得。將來,不必再卑躬屈膝的做人腳下的奴才,做個閑散的富家翁,豈不美哉?”


    “……”


    李荃仍舊沒有說話。


    可是,當他抬頭看向龐虎的時候,眼神中仿佛閃過了一片陰霾,和外麵的天色一樣,漸漸陰暗了下來。


    很快,入夜了。


    整個京城依舊寂靜無聲,隻是這種寂靜無聲,是一種表象。


    在表麵的平靜下,無數的暗流湧動。


    似乎是感覺到了那些不安分的氣息,雖然已經累了一整天,全身都疲倦得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發軟,可當南煙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睡不著。


    她仰頭望著床頂上的帷幔。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帷幔上金絲銀線細細繡出的花紋,她看著那暗夜裏閃爍的淡淡的光,眼神卻是暗淡的。


    這兩天發生的事,千頭萬緒,實在讓她傷透了腦筋。


    地仙會的人如果真的跟倓國人勾結,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那上千人的隊伍,會藏在哪裏?


    那一簇竹葉,是什麽線索?


    祝烽什麽時候會醒……?


    想到這裏,她的心又微微的跳了一下——其實,自己現在做的,隻是祝烽平時做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是她已經累成這樣了。


    到現在,她都不太明白,每天從前朝下來,還能微笑著應對後宮的人和事的他,是什麽心情?


    若是自己,早就煩躁得殺人了。


    隻這樣一想,她又立刻抬手,用力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喃喃道:“渾說什麽呢?他不做暴君了,你倒成了‘暴妃’不成?”


    不論怎麽樣,從現在開始,不能隨便殺人了。


    葛雲禮,是一個意外,祝成軒殺了他之後,不僅震懾了朝中大臣,還牽出了他跟地仙會有來往,朝中宮內,都得加強戒備。


    但眼下最頭疼的,還是那上千人的隊伍。


    那些人到底在哪裏?


    這樣想了一會兒,更是心煩意亂,她在床上翻來翻去的,這時,門外傳來了若水的聲音:“娘娘,還是別想了,早點睡吧。”


    因為知曉最近宮中不太平,若水跟聽福他們晚上都輪流在廊下巡守。


    聽到她歎氣的聲音,就知道她肯定又沒睡著,於是忍不住出聲勸慰。


    南煙隻能“嗯”了一聲,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幸好,過了許久,總算沉沉的陷入了夢鄉。


    但是,夢境卻仍舊不太平。


    這一晚,南煙做了許許多多的怪夢,許多光怪陸離的光影在眼前閃過,而最奇怪的是,她夢到了一個許久都沒有夢到的,或者說,許久都沒有出現的人。


    簡若丞。


    她夢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這位簡家二公子光風霽月的模樣。


    也夢到了他滿門被滅之後,痛苦不堪的模樣。


    還有他現在……


    南煙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睜眼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經透著白光,天要亮了。


    她翻身坐在床沿,皺著眉頭迴想著剛剛自己見到的情形,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現在已經是那麽危急的時候了,自己就算一直對簡若丞都憂心記掛,但怎麽還會夢到他呢?


    她歎了口氣,轉身走到梳妝台前。


    一眼,就看到昨夜放在上麵的那一簇竹葉。


    大概是離開枝丫有一段時間,竹葉的尖端已經有些發黃發幹了。


    竹葉……到底是哪裏來的竹葉呢?


    南煙拿起那簇竹葉仔細的看了一會兒,不由得又有些走神,腦海裏浮現出了許多以前的人和事,比如——


    簡家。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簡家的時候,發現他家庭院內鬱鬱蔥蔥的,種的幾乎都是竹子。所謂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可見簡老深諳君子之道。


    可惜,這樣一個頑固又可愛的老人家,卻……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又是一陣酸楚。


    這時,她的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竹子?


    簡家的人喜歡竹子。


    他們在金陵的府邸裏就種滿了竹子,後來遷都到北平,聽說他們的府上也一樣種了許多竹子。甚至,簡若丞因為滿門被滅,流落到南方,在書院任教的時候,那家書院的名字也叫竹間書院,南煙去的時候,也看到裏麵種滿了一叢一叢的青青翠竹。


    這,難道是——


    南煙立刻站起身來,對著門外喊道:“若水。”


    若水原本就在外麵候著,因為聽見南煙起床的聲音,她立刻去準備了熱水毛巾,聽見貴妃叫自己,立刻推門進來。


    “娘娘,奴婢來服侍你洗漱。”


    “先不急,”


    南煙說道:“你先讓聽福傳令下去,傳錦衣衛都指揮使方步淵進宮,本宮有話要——”


    她的話沒說完,聽福已經走到了門口。


    貴妃還沒梳洗,他當然不敢隨便進來,隻站在門口請了個安,然後說道:“娘娘,鶴衣大人進宮求見。”


    “嗯?”


    南煙一愣。


    且不說鶴衣現在應該忙於朝政,單是這麽早,天都還沒亮,就算有事稟報,也不該這麽早進後宮來見自己。


    隻怕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於是暫時將竹葉的事放下,立刻讓若水服侍自己穿衣洗漱,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便讓聽福帶著鶴衣進來。


    她剛一坐定,就看見鶴衣從外麵走進來。


    跪拜道:“微臣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看著他,說道:“鶴衣大人天還沒亮就進宮來見本宮,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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