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不傷開口的時候,聲音好像都有些沙啞,輕聲道:“娘娘……還有什麽吩咐?”


    南煙微笑著說道:“聽說,你府上收養了一個小孩?”


    “……”


    他看著南煙,過了一會兒,才像是迴過神來。


    說道:“不算是收養。”


    “……”


    “那孩子,剛剛失去了親娘,微臣看他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就讓他到家裏來做事。”


    “是這樣啊,這麽小就失去了娘親,真可憐。”


    “……”


    黎不傷低下頭去。


    南煙立刻意識到了什麽,急忙柔聲說道:“不過,他能到你府上,也是他的福氣了。對了,這孩子的娘走了,那後事——”


    “微臣已經料理了。”


    南煙聞言,目光更溫柔了一些。


    輕聲說道:“這樣就好。”


    “……”


    “本宮聽說,你最近跟那位謝家小姐走得很近,是在一起照顧這孩子嗎?”


    “……”


    黎不傷低著頭,眉心不易察覺的微微蹙了一下。


    但還是迴答道:“是。”


    “……”


    “那孩子母親的喪事,是她跟微臣一起辦的。”


    南煙笑道:“這樣,很好啊。”


    黎不傷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南煙說道:“好了,你不是還要去覲見皇上嗎,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是。”


    黎不傷對著她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南煙也微笑著轉身,往永和宮走去。


    而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已經走遠一些的黎不傷又迴過頭來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即便看不到她的臉,可是陽光下,她的周身都像是被陽光鍍上了淡淡的,橘色的光芒。


    充滿溫暖,更充滿了溫柔。


    黎不傷喃喃道:“這樣,就讓你放心了嗎……”


    這樣明媚的陽光下,他的眼神卻顯得黯然如墜入永夜,一直到南煙的背影消失在前方,他才慢慢的轉身,走進禦書房。


    對著祝烽叩拜行禮後,他剛剛起身,就聽見皇帝問道:“見到貴妃了?”


    “……”


    黎不傷的心微微的跳了一下。


    立刻說道:“是,剛剛在門口,遇到貴妃娘娘了。”


    “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娘娘問了微臣府上的一個小孩子,就是之前給微臣傳信的那個小乞丐;還有,還有謝家小姐的事。”


    祝烽看了他一眼。


    用一種複雜難明的口吻慢慢說道:“你,倒是比過去,更有人情味了。”


    “……”


    黎不傷沉默了一下,輕聲道:“若皇上覺得不妥,微臣迴去就——”


    “不必,”


    祝烽打斷了他的話:“朕並沒有覺得不妥。”


    “……”


    “你覺得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


    “那是你的家事。”


    “……謝皇上。”


    “好了,說正事吧,”


    祝烽將之前知曉的事告訴了他,然後說道:“這件事,朕感覺有點不一般,你讓人去查一下,看看這夥人到底想幹什麽。”


    黎不傷沉吟了一番,道:“皇上的意思是,重新聯絡陶見白?”


    “嗯。”


    “微臣明白了”


    “當然,還是要小心謹慎。”


    “是。”


    “行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等到黎不傷退下之後,祝烽將手邊剩下的一點奏折批閱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才走出了禦書房。


    玉公公跟在身後,慢慢的踱步去了延禧宮。


    這裏是宮中難得的,他還算是常來,卻顯得有些冷清的地方,大概是因為一宮主位的順妃娘娘是個不爭不搶的人,所以延禧宮雖大,卻一點都不華麗,所有的裝飾都非常的樸素,但透著讓人舒服,甚至安心的感覺。


    就連現在,空氣中彌散著的淡淡的藥味,也讓人覺得舒服。


    祝烽走進去,就看見順妃新晴靠坐在床頭,背後墊著兩個枕頭,雖然病著,形容憔悴,可她的頭發梳得很整齊,一點都不顯得狼狽。


    一看到祝烽走進來,她立刻便要起身。


    “皇上,妾——”


    不等她下床,祝烽幾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說道:“就不要亂動了。”


    說完,坐到床邊,看了看她的臉色。


    雖然新晴將自己打理得很妥帖,可臉色到底不太好看,眼角眉梢也都透著病容。


    祝烽問道:“怎麽了?怎麽病了?”


    新晴微笑著說道:“就是著涼而已,皇上還特地過來。”


    “朕過來看看你,朕也許久沒來看過你了。”


    “妾知道皇上的政務繁忙,這也隻是小病,皇上不用特地過來。”


    “雖是小病,但也不能馬虎。”


    “妾知道,貴妃娘娘特地囑咐了汪太醫過來給妾看診,沒事的。”


    祝烽點點頭,但還是擔心的說道:“怎麽好好的,著涼了呢?是不是下麵的人服侍得不夠盡心?”


    一聽這話,在延禧宮服侍的宜蘭他們幾個宮女嚇得全都跪了下來。


    新晴忙說道:“皇上,不關他們的事。”


    “那是怎麽會病的?!”


    一看祝烽有些動了氣,新晴有點怕,心裏也有些無奈。


    所謂人吃五穀生百病,病痛就跟人的心情一樣,有的時候是有原因的,有的時候是沒有原因的,沒原因的病,誰能說得清呢?


    隻能苦笑著說道:“說起來,妾的年紀也不小了,有個小病小痛的,也是常事。”


    祝烽皺起眉頭:“胡說什麽?你怎麽就年紀不小?”


    “皇上忘了,妾比皇上還大呢。”


    “你也就比朕大幾歲,朕還好好的,你能老到哪裏去?”


    新晴聞言,也知道他是寬慰自己,溫柔的笑了笑。


    祝烽將她消瘦的手握在手心裏,輕輕的拍了拍,說道:“你不要胡思亂想的,既然隻是小病,讓汪白芷開幾帖藥,好好的吃了就好了。”


    “妾知道。”


    新晴說著,又抬頭看向祝烽,說起來,祝烽和當初剛剛進入京城的時候沒什麽區別,甚至有的時候,她覺得,他跟自己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區別也不大。


    那個倔強,又孤獨的俊美少年。


    隻是現在,他仍舊俊美,可那倔強漸漸的化作了溫柔,孤獨,也似乎被另一個感情所取代。


    這些,雖然不是她帶給他的,但看到不再孤獨的他,她已經很快樂了。


    於是輕聲道:“最近時常變天,皇上也要保重龍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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