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需要再三的審視,再三的考驗,哪怕是這樣,也未必能全然相信。”


    南煙看著他,說道:“那,妾呢?”


    “……”


    “皇上對妾,也是這樣懷疑的嗎?”


    祝烽被她問得一怔,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她會問起自己。


    想到這裏,祝烽低頭看著她,嚴肅的說道:“你可知道,朕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


    南煙搖了搖頭。


    說起來,兩個人已經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但對於當初相遇的事情,他們從來沒有深談過。


    更妄論知曉,祝烽當時的想法了。


    南煙忍不住伸手扒著他的手臂,幾乎大半個身子都貼上了他的,眼中也透著一點迫切的情緒,問道:“皇上當時在想什麽?”


    “……”


    祝烽的嘴唇微微勾起一點。


    他低下頭,湊到南煙的耳邊,輕聲說道:“朕,想要你。”


    “……!”


    這話一出,南煙隻感到胸口砰的一聲,像是被什麽狠狠的撞了一下,心跳都漏拍了。


    她抬頭看向祝烽,卻見祝烽正彎著眼睛,笑盈盈的看著他。


    南煙的臉頰刷的一下紅了,甚至連耳尖都紅了。


    她立刻低下頭,腦袋幾乎都撞上了祝烽的胸膛,說道:“皇上胡說什麽!”


    “……”


    “肯定是哄妾的,才不信你呢。”


    祝烽被她一腦袋撞得差一點仰倒在車裏,再看她整張臉都通紅的,恨不得埋在自己的懷裏一輩子都不抬起來似得,笑著說道:“你問朕的,朕跟你說了,你又不信。”


    “哼!”


    祝烽還想逗她,但看她這樣子,怕她急了,便知伸手摟著她,兩個人依偎在一處,也沒再說什麽。


    倒是南煙,靠在他懷中,聽著那胸膛下堅實而有力的心跳。


    她的臉,明明已經通紅,卻還在不停的,一陣一陣的發燙,耳邊甚至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


    原來,是這樣嗎?


    那就是祝烽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時候的心情嗎?


    這麽多年來,雖然兩個人從來沒有談起過那一夜,但其實,她總會一個人偷偷的迴想起初見時的情形,尤其是在祝烽失憶之後的那段日子,那些迴憶,對她而言,是全天下最孤單的迴憶,卻也是支撐她度過所有苦難歲月的助力。


    那一晚改變的,不僅是他的人生。


    連自己的人生,也在那一夜徹底的改變了。


    但說起來,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當她被綁縛在寢宮龍床上,看著那個高大俊朗的身影走進的宮殿的時候,她的心裏,就隱隱的閃過了一個念頭。


    或者說,一種感覺。


    她感覺自己的一生,也許就要和這個人糾纏在一起。


    或悲或喜,都要糾纏在一起了。


    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甚至連祝烽,她也從未提起過,以前,是因為自己身份卑微,隻是他身邊一個小小的尚寶女官,後來,成為了他的貴妃,她就隻想做好自己,並不想再藉由這些迴憶去邀寵什麽的。


    隻是沒想到,當時那一閃而過的念頭,竟然成真了。


    她跟他,糾纏至今。


    連孩子都糾纏出兩個來了。


    想到這裏,南煙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祝烽原本抱著她,感覺到靠在胸口的人微微震顫著,便低頭看她:“笑什麽?朕的話就讓你這麽開心嗎?”


    南煙的臉刷的一下又紅了。


    握起拳頭來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皇上沒正經。”


    祝烽嗬嗬的笑了兩聲,道:“跟你說實話你說朕沒正經,那今後這些話,不告訴你也罷。”


    “那不行!”


    南煙一聽,立刻又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皇上有什麽念頭,能告訴妾的,還是都告訴妾吧,哪怕是累的時候呢?”


    “……”


    “妾當這個貴妃,不止是要享福的。”


    “……”


    “也要分擔皇上的憂愁才是。”


    聽到這話,祝烽的神情微微的沉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沉默了一會兒,他淡淡一笑,說道:“為朕分擔憂愁,可不是那麽容易的。朝中那些拿著俸祿的大臣,尚且做不好呢。”


    南煙問道:“怎麽樣才算做得好呢?”


    祝烽想了想,說道:“差勁的臣子,是朕交代的事情都做不好的。甚至,背地裏橫征暴斂,拿著朝廷的法度為一己謀私。這樣的人,多得是,朕隻恨殺不完罷了。”


    感覺到他有些惱怒,南煙也知道,是之前自己提起的那些貪官汙吏,逼得農民賣田賣身做佃戶,肥的是豪強士紳,苦的是百姓,而最受害的,就是朝廷。


    祝烽接著說道:“普通的臣子,就是朕交代什麽,他們至少知道做什麽,做得好不好,又是另一說了。”


    南煙問道:“那,好的臣子呢?”


    祝烽苦笑了一聲,說道:“好的臣子,就是在問題出現之前,先知道未雨綢繆,為朕出謀劃策。”


    “……”


    “這樣的臣子,難得啊。”


    南煙聽了,想了一會兒,說道:“這,的確有些太難得了。”


    “……”


    “人又不是聖人,真的很難做到防微杜漸,未卜先知吧。”


    祝烽道:“所以,朕隻希望那些臣子們拿了自己的俸祿,做好自己的事,哪怕隻是這樣,朝廷社稷都能大安。”


    南煙靠在他胸口,安靜的想了一會兒。


    突然問道:“皇上自己想過什麽未雨綢繆的事嗎?”


    “……”


    問到這個,祝烽安靜了下來。


    感覺到這段安靜有些發沉,甚至,自己聽著的他的心跳都有些沉,南煙忍不住抬頭看向他:“皇上?”


    隻見祝烽的臉上透出了一點嚴肅的神情。


    他再低頭看了一眼南煙,說道:“朕,倒是想過一件事,算是未雨綢繆的。”


    “是什麽?”


    “比如說——朕若不在了,你們會如何?”


    南煙一聽,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皇上!”


    之前就提過一次,她差一點發火了,沒想到祝烽竟然又提。


    南煙一下子從他懷裏撐起身來,皺著眉頭說道:“皇上沒完了是吧?這話,是能亂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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