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了當年在庫倫城中,站在飛舞的鴿子中央的那個孤獨的身影,也想到了前些日子,她向自己問起薛運的時候,眼中黯然的神情。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嚴夜淡淡說道:“那個時候,我已經想到,有朝一日,蒙克和阿日斯蘭決裂,我隻可能跟其中一邊,而另一邊,需要有我的聲音,卻不能出現我的身影。”


    “……”


    “所以,我提前準備了修筠。”


    “……”


    “讓她在阿希格的死路上推一把,順利的獲得了蒙克的信任。在那之後,再影響蒙克的一些決策,就不需要我親自出麵了。”


    修筠看著他,輕聲道:“是我不好,拖累了大人。”


    嚴夜道:“你做得很好了。”


    “……”


    修筠低下頭去。


    南煙坐在一旁,安靜了許久,才輕輕的說道:“所以,當初的那封飛鴿傳書,無欲則剛,還有前些日子的查幹巴拉——”


    嚴夜淡淡道:“都是我傳的。”


    “……”


    “當年,我派在阿日斯蘭身邊的人探聽到你已經入宮,而且跟皇帝陛下關係匪淺,所以將信傳給了你。”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


    難怪,飛鴿傳書用的鴿子,怎麽看,都分明是修筠所養的灰鴿子,而那鴿子腳環上的花紋,又是倓國皇族所用,因為嚴夜是跟在北蠡王身邊的國師,他自然能拿到那樣的東西。


    南煙輕聲道:“夜哥哥既然知道是我,為何不對我表露身份呢?”


    嚴夜看了她一眼。


    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我要做的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


    “過早的暴露了自己,哪怕隻是暴露給你們,都會對我產生影響。”


    “……”


    “我做事,不想有人來影響我。”


    他的聲音雖然好聽,可說出的話,卻實實在在,如同冰棱一般,就算不刺人,也能讓人感到一種難以親近的寒意。


    甚至讓南煙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她小時候,那麽親近的“夜哥哥”。


    大概也是因為,這些年來,他習慣了,也必須獨行。


    修筠輕聲說道:“這些年來,嚴大人的路不好走,雖然位高權重,可倓國國內想要殺他的人也——”


    “行了。”


    嚴夜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這些,不必說。”


    修筠立刻低下頭去:“是。”


    她雖然身為蒙克的妃子——當然,現在顯然已經不是了,否則,也不會跟著嚴夜出現在這個地方,但她心裏對嚴夜的服從,似乎已經深入骨髓。


    這些年來的“君臣之別”,也不曾讓她有絲毫的混亂。


    嚴夜想了想,說道:“我現在,隻有一點想知道。”


    祝烽道:“你想知道什麽?”


    嚴夜道:“陛下何以知道是我?又何以知道——”


    說著,他低下頭,看了看安安穩穩昏睡在他懷中的薛運,似乎是為了不吵醒她,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道:“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祝烽平靜的說道:“這,並不難。”


    “哦?”


    “朕跟你,至少,已經打過一次照麵了。而你這樣的人,哪怕朕看不到你的臉,也會留下很深的印象。”


    南煙驀地睜大了雙眼:“打過一次照麵?什麽時候?”


    祝烽道:“你忘了?”


    “我?”


    南煙愕然:“我也在嗎?”


    祝烽道:“荒城。”


    “……!”


    南煙又是一愣,再低頭一想,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猛地醒悟過來。


    看向嚴夜:“那個,那個時候,那個黑影,是夜哥哥?”


    嚴夜沉默了一會兒。


    終究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已承認,可南煙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瞪大雙眼看著他,祝烽說道:“你在倓國做的事,朕都明白,但那一次你是——”


    嚴夜道:“血緣判定,會出大事。”


    “……”


    “……”


    他這話一出,祝烽和南煙都安靜了下來。


    不錯。


    血緣判定,的確會出大事。


    他們當時也許不知道,但現在,他們都已經知曉,蒙克和阿日斯蘭通過血緣判定欺騙了他們兩,也為後來大祀壇之變埋下了禍根。


    祝烽道:“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朕的——”


    說到這裏,他自己將後麵兩個字咽了下去,倒是嚴夜,也並不需要他說完,隻平靜的接過話頭,說道:“具體的,我不清楚。”


    “……”


    “可我知道司貴妃不是塔娜公主的女兒。”


    “……”


    “蒙克他們也很清楚,卻還是一直在促進這件事,肯定有陰謀。”


    “……”


    “但那個時候,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查清真相,我隻能將那個陰謀砍斷在皇城,也就是巫師的身上。”


    南煙道:“所以,可以知曉判定血緣之法的巫師,是你殺的?”


    嚴夜道:“是。”


    “……”


    “可惜,時間倉促,做得不夠幹淨。”


    “……”


    “他還是在臨死前,將方法告訴了你們。我就用陣法困住你們,想要再爭取一點時間,讓我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可惜——”


    他看了祝烽一眼。


    祝烽的眉頭也擰了起來。


    可惜,那個時候的他,全然不知曉嚴夜的一片苦心,破了他的陣,帶著所有的人離開了荒城,又跟隨蒙克他們的指引,去了烽火台。


    南煙聽著他們的話,再迴想起當初那驚心動魄的一夜。


    輕歎了一聲:“真,沒想到。”


    “……”


    “那個時候,我隻想要查清自己的身世,卻沒想到,原來阻撓我的人,才是真正要幫我的人。”


    嚴夜淡淡的垂下眼去。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祝烽,說道:“剛剛皇上說,皇上和夜哥哥,‘至少’,打過一次照麵。”


    “嗯。”


    “那——”


    祝烽道:“至少打過一次照麵,再多的,便是他出現,可朕卻看不到他。”


    “……”


    “或者說,是他不願意讓朕,讓薛運,看到他。”


    “……!”


    南煙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嚴夜低垂的眼睛也被火光映照著,微微一閃。


    南煙忙問道:“是什麽時候?”


    祝烽道:“最早的一次,應該是在玉門關。”


    “……”


    “嚴夜,朕沒說錯吧。”


    “……”


    “那天晚上,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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