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祝烽又說道:“對了,上次朕問你那件事,你可有改變心意?”


    “……”


    薛運又是一愣。


    為什麽,皇帝會在自己明明已經婉拒了他之後,又提起這件事?


    她有些疑惑,也有些茫然,更有些不安,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微臣,微臣……”


    見她這樣,祝烽說道:“還是不敢,不願,不能?”


    薛運咬著下唇,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祝烽竟也並不生氣,隻平靜的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皇上?”


    薛運有些不解,祝烽這樣一次一次的詢問自己,得到了婉拒的答案之後那奇怪的態度,到底是怎麽迴事?


    祝烽伸手,揉了揉手上剛剛被紮過針的地方,平靜的說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


    薛運忐忑不安的退出了他的房間。


    站在門口,她還有些躊躇不定,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走出這個院落,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屋簷下的燈籠散發出的淡淡的光,勉強照亮了眼前的路。


    可是,她前方的路,又在哪裏呢?


    人,若不知道自己的來處,就很難知曉自己將要去向何方,因為每一步踏出去,都有可能踩空。正是因為如此,祝烽才急切的想要恢複記憶,哪怕可能冒巨大的風險。


    那自己呢?


    自己的前路,在哪裏?


    她心事重重的走著,突然,感覺到旁邊一陣風吹過,抬頭的時候,卻是一片漆黑。


    是錯覺嗎?剛剛感覺,好像有人?


    她下意識的往那邊看了一眼,卻什麽都沒看到,而前方,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抬頭一看,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


    原來剛剛的錯覺,是這些巡邏的士兵啊。


    薛運鬆了口氣,又怕人看到,急忙提著藥箱走迴自己的居所了。


    而那些巡邏的士兵看到那個匆匆離開的身影,倒是一目了然,其中一個輕聲說道:“那個,就是皇帝陛下身邊的薛太醫吧。”


    “就是她。”


    “一個女人竟然入朝為官,而且還當了太醫,聽起來真奇怪。”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咱們這裏是罕東衛,離京城十萬八千裏遠,你要真正到了京城,在宮裏當值,那裏奇怪的事情才多呢。”


    “我,嘿嘿,我這輩子就在罕東衛當個小兵就夠了,去京城,我隻怕沒這個命的。”


    眾人正說笑著,這時,巡邏隊的小隊長走上前來,沉聲說道:“行了,不要嘻嘻哈哈的,留神看著周圍。皇帝陛下到了都尉府,跟過去可不一樣,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咱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


    有人便問道:“可是,為什麽皇上反倒讓陳大人把他居所附近的守衛都撤了呢?”


    “是啊,我們不明白。”


    “皇上居所的附近,不是應該嚴加看守的嗎?把守衛都撤了,連咱們巡邏隊都不能靠近,那邊豈不是——”


    那小隊長眉頭緊鎖。


    這也是他不能明白的。


    誰都知道皇上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哪怕大家都知道,皇帝陛下出身行伍,他的一身武藝,尋常的大將都比不過,可那到底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況且這個地方不是重重守衛的京城,而是毗鄰敵國的邊境。


    這樣撤了所有的守衛,又不讓巡邏隊靠近巡守,萬一真的有什麽暗探,甚至刺客靠近,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他也向陳紫霄反應過,但陳大人也很為難。


    是皇帝的旨意。


    眾人隻能在皇帝陛下居所外嚴密巡邏監視,杜絕任何一點意外的發生。


    於是,他振了振精神,說道:“好了,不要廢話,幹你們該幹的。仔細看著周圍,有什麽異樣立刻發出警示。”


    “是。”


    同樣的一片漆黑夜色,在南煙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們沒有去到驛站,而是走了很遠之後,眼看著天黑了,就地安營紮寨。


    這對隨行的錦衣衛而言不算什麽難事,在錦衣衛的訓練中,也包含了在野外安營紮寨,甚至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如何生存的訓練。


    所以,天還沒完全黑,營地就安置好了。


    幾處篝火上都架著鍋,不一會兒,夜風中便飄散出了食物的味道。


    黎不傷盛了一碗粥,直接送到了南煙的麵前。


    若水在旁邊看著,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雖然她到南煙的身邊服侍不久,並不完全知道黎不傷的身份,但在出行之前,彤雲姑姑已經跟她說了一下這位指揮使大人跟貴妃娘娘的淵源,又叮囑她:他對娘娘而言,是特殊的,可你也要留神,別讓他太接近娘娘。


    南煙也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自己伸手接過來,然後說道:“你去吃你的,不必顧著本宮。”


    黎不傷沒說話,隻退到一邊,安靜的看著他。


    被這樣一個年少英俊,又享有著高官厚祿的男子注視,也許是許多女孩子心裏的夢想,可南煙卻隻感到如鯁在喉。


    熱粥雖然香濃,可她一口都喝不下去。


    更何況,白天那幾個人說的話,直到現在還掛在她的心裏。


    她沉默了一會兒,將粥碗放下,站起身來。


    若水立刻說道:“娘娘要去哪兒?”


    南煙道:“本宮想四處走走,散散心。”


    “那奴婢陪——”


    “不必了,”


    知道她要說什麽,南煙淡淡的擺擺手,道:“本宮不會走太遠,不要跟著,本宮想一個人帶著。”


    “……是。”


    若水隻能歎了口氣,後退一步。


    南煙便一個人慢慢的踱著步,不一會兒,身影就被周圍漆黑的夜色吞噬。


    若水歎了口氣。


    她知道,貴妃娘娘現在的心裏,一定是百爪撓心,太多的煩惱像毒蛇一樣糾纏著她,可惜,自己身為她的奴婢,也隻能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別的,什麽都幫不上。


    不知道她這麽瘦弱的一個女子,是如何度過過去那些艱難的歲月的。


    隻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就可見一斑。


    “唉……”


    若水輕歎了口氣,喃喃道:“貴妃,也有貴妃娘娘的煩惱,並不比普通的農婦過得舒服啊。”


    她正感慨著,迴頭一看,卻驚訝的發現,剛剛安靜的站在一旁的那位錦衣衛指揮使,已經不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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