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的眉心又是一蹙。


    這在這些日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隨著解毒的深入,祝烽的夢境變得混亂了起來,有的時候半夜驚醒,會看到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無法唿吸,那個時候,看著他痛苦的樣子,隻能將他弄醒。


    而更多的時候,南煙會聽到他混亂的囈語。


    祝烽平時說話,是非常清楚的,加上充滿磁性的低沉的聲音,每次他一靠近自己的耳邊說話,雖然臉上裝作毫不在意,可南煙自己知道,她的心跳都會加快許多。


    但在噩夢的糾纏下,祝烽說的話,她聽不明白。


    那,好像是帶著哭腔的乞求。


    又好像是一個人在絕境中的祈禱和詛咒。


    每到這個時候,她叫醒他也不是,看著他陷在夢境裏痛苦掙紮也不是,隻能緊緊的抱著他,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汗漸漸的浸透自己的衣衫,感覺到他的顫抖傳到了自己的心上。


    有的時候,一整夜,都不能合眼。


    可早上醒來之後,祝烽卻對自己夢境中的事一無所知,忘得一幹二淨。


    但,他多少知道,南煙被折騰得夠嗆。


    所以有的時候,他索性就不讓自己入睡,或者在夢中驚醒之後,便一直這麽坐著,等著天亮。


    時間不長,人都熬瘦了一圈。


    看著他這樣,南煙心疼得要命,輕聲說道:“皇上不該這樣,不論如何,龍體要緊,應該好好休息的。”


    祝烽淡淡道:“無妨。”


    “皇上!”


    “好了,朕都說沒事了。況且,今天薛運又要來為朕施針解毒,也許這一次之後,情況能再好一些。”


    南煙靠在他胸前,輕聲道:“希望吧。”


    祝烽笑了笑,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好了,你若還累,就再睡一會兒,朕要去上朝了。等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你自己過來吧。”


    南煙點點頭。


    但也並不躺下睡,而是跟著起床,親自服侍他穿衣洗漱,兩個人簡單的用了一些東西,祝烽便去上早朝了。


    他一走,南煙便去了心平的房中。


    一大早,若水倒是並不偷懶,早早的就打了一盆熱水過來,給心平公主擦拭身子,哪怕隻是睡一晚,下麵的人都要看著時辰過來給她翻身,免得肌骨僵化,但即便如此,也很容易生出痘疹褥瘡。


    所以,每天的擦洗是必須的。


    見南煙進來,若水笑道:“娘娘,公主殿下沒事。”


    南煙走過去看看,因為剛剛洗過臉,心平的小臉兒雖然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但還透著一點淡淡的紅暈。


    並不像一個毫無生息的孩子。


    她柔聲道:“你辛苦了。”


    若水忙道:“娘娘怎麽跟奴婢說這個呢。這是奴婢的分內之事啊。”


    南煙道:“原本你師傅隻是想讓你有個安身之所,跟在本宮身邊,也安穩些,卻沒想到,有這麽多事要你去做的。”


    若水笑嘻嘻的說道:“師傅雖然希望奴婢有安身之所,但並不是讓奴婢坐著享福的呀。”


    “……”


    “師傅常說,人辛苦才能過得好。”


    聞此言,南煙笑著看了她一眼,道:“妙明道長說的?”


    “是呀。”


    “她倒是,透徹。”


    這話雖然聽起來像是有些矛盾,但隻有肯認真接受生活的人才會明白,這是至理名言。


    許妙明雖然年輕,修為倒是不淺。


    南煙走到床邊坐下,伸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女兒的臉頰,喃喃道:“汪白芷這些日子每日來看顧她,都說脈象平和,一息四至,景況與常人無異。為什麽就是不能醒過來呢?”


    若水笑道:“娘娘不必擔心,公主殿下吉人天相,可能這段時間,是在攢力氣吧。”


    “……”


    “奴婢相信,她一定能醒過來的。”


    南煙聞言,笑道:“希望如此。”


    她陪著女兒說了一會兒話,眼看時間差不多,小順子就派人過來告訴她,皇上已經下朝,在內閣議事完畢,迴到禦書房了。


    南煙便交代若水和彤雲姑姑,讓他們好生看顧著永和宮,自己起身往禦書房去了。


    剛一走到門口,就看見薛運也來了。


    她看見南煙,立刻上前來行禮:“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道:“薛太醫,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薛運忙道:“娘娘言重了。”


    南煙正要推門進去,想了想,又停下來,迴頭對她說道:“皇上這些日子睡得不太好。你做的那個香,真的有用嗎?”


    薛運聞言,也皺緊了眉頭。


    輕聲說道:“娘娘,那香畢竟不是要,隻能幫助皇上安神,但若皇上因為解毒的事而心靜不寧,香的作用,恐怕也微乎其微了。”


    南煙道:“那,這種情況,什麽時候才算完。再這麽下去,本宮擔心皇上的龍體撐不住。”


    “……”


    薛運想了一會兒。


    隻輕聲道:“微臣這邊就算加重平日裏的藥量,至少也還需要三次施針解毒的時間。”


    南煙聽著,忍不住歎了口氣。


    隻說道:“罷了,先看看吧。”


    說完,帶著她走進禦書房。


    祝烽正坐在裏麵,手裏拿著一卷書在看,手邊擺放著一摞已經批閱完的奏折,顯然,今天的大事不多,在內閣已經商議得差不多了。


    見他們進來,便說道:“你們來了。”


    兩個人立刻上前對著他行禮。


    祝烽淡淡的一擺手:“就不要多禮了。朕已經等了很久了,薛運,可以開始了。”


    “是。”


    薛運跟往常一樣,先放下了藥箱,當她拿出香盒準備往香爐裏投香的時候,想到南煙剛剛說的,便比平日多加了一塊香的量。


    立刻,香爐裏一股濃濃的香味彌散出來。


    祝烽道:“今天,是哪個穴位。”


    薛運道:“百會。”


    祝烽點點頭,將書合上,遞給了站在身邊的南煙,而薛運告罪之後,便拿著針走到了他的身後,拆開了他的發髻。


    伸手輕輕一探,便探準了穴位。


    然後,閃著寒光的銀針,慢慢的刺入了百會穴。


    就在這時,祝烽的眼睛突然一紅。


    原本要將書冊遞給南煙,此刻手猛地一緊,一把抓住了南煙的手腕。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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