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隻手輕輕的撫上了南煙消瘦的肩膀——從祝烽進來開始,她就一直沒有開過口,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抬起頭來。


    一張小臉已經完全被淚水浸潤透了。


    祝烽輕撫著她的肩膀。


    “南煙……”


    她哽咽著道:“皇上……”


    語畢,靠進了祝烽的懷裏,眼淚盡情的流淌,不一會兒便將祝烽胸前的衣襟全都染濕透了。


    祝烽一隻手輕輕的在她後背上拍著。


    沉聲道:“嚇壞了,是不是?”


    他一進來,就看到坐在床邊,淚水漣漣的南煙,心裏也明白,她肯定是嚇壞了。


    若是平時,遇到再大的事,她也能冷靜以對,甚至處理得非常的妥當,但這一次,是女兒出事,而且是這樣的大事,她身為母親,顯然不能再保持冷靜。


    所以這個時候,他反倒要冷靜。


    先發落了太醫和跟在心平身邊的人。


    等到一切完畢之後,再跟她說話。


    感覺到靠在懷中的這具身體,一直在不停的發抖,胸口被淚水浸得冰涼,祝烽也能感覺得到,她心裏的煎熬。


    祝烽長歎了口氣,沉聲道:“沒事的,朕在這裏。”


    南煙低聲哭著道:“皇上,心平會不會醒不過來了?她會不會永遠都這樣。”


    “當然不會!”


    說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祝烽加重了口氣。


    他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看上去幾乎是毫無生息的,可隻有仔細的觀察才會發現,她躺在床上,小小的胸膛還是在微弱的起伏。


    她還留著一口氣。


    隻要有一口氣在,就什麽都在,身為常年征戰疆場的人,他很明白,這一口氣在和不在的區別。


    他沉聲說道:“她是朕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


    “……”


    “我們要相信她。”


    “……”


    “你跟朕,一起經曆過多少磨難,多少艱難,你可曾放棄過?”


    南煙靠在他的懷裏,淚水不住,卻也搖了搖頭:“從來,沒有過。”


    不管經曆過什麽,不管身陷過多少令人絕望的境地,但她從來沒有退縮放棄過,她沒有,祝烽也沒有。


    他們兩個人,都是在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人。


    甚至,連這個女兒,也是在極其艱難的環境下才出生的。


    祝烽道:“這就對了。”


    “……”


    “朕是天子,你是陪在朕身邊的女人,我們的女兒,豈會這麽容易就向命運認輸?”


    南煙迴頭看了一眼心平。


    哭著說道:“如果可以,妾真想代替她躺在這裏,代替她——”


    話沒說完,祝烽沉聲喝道:“住口!”


    南煙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隻見祝烽臉色鐵青,眼中閃爍著的光芒中,似乎也隱藏著一絲不可言喻的恐懼,他沉聲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


    “朕不能失去心平,難道朕就能失去你了?”


    “……”


    “你給朕打消這個念頭,一輩子都不要提!”


    “……”


    南煙哽咽著。


    祝烽歎了口氣,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拍著她的後背,沉聲說道:“沒事的。”


    “……”


    “我們的女兒,一定不會有事。”


    “……”


    “她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


    南煙靠在他的懷裏,淚水不斷的滑落,最終無聲的消失在她低沉的嗚咽聲中。


    |


    整個前朝後宮,都因為心平公主溺水一事,掀起了軒然大波。


    前朝的大臣們,雖然還有一些事情等待著在朝堂上處理,可這件事一出,皇帝直接輟朝離開,他們也沒辦法,隻能三三兩兩的退去。


    劉越澤聽說公主溺水,心急如焚。


    可他不能進入後宮,便托了幾個小太監進去打聽消息,可寢宮那邊大門緊閉,人人三緘其口,也不知道具體如何,他隻能托付他們,公主有任何的動靜,都給他傳遞個消息。


    然後便與眾位大臣一起離開了朝堂。


    而就在他心事重重,一步比一步沉重的往下走著的時候,後麵突然走過來一個人,一下子撞上了他。


    “啊!”


    他踉蹌了一步,扶著石欄勉強站穩了,迴頭一看——


    “葉大人?”


    撞上他的,正是神情凝重的葉諍。


    葉諍也是低著頭一路往前走,沒注意撞到了他,兩個人一照麵,都苦笑了一聲。


    劉越澤道:“葉大人在擔心公主殿下嗎?”


    葉諍歎了口氣:“公主怎麽會溺水的呢?又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劉越澤道:“大人沒去看嗎?”


    葉諍搖了搖頭。


    雖然他有皇帝的特許,可以自由的出入後宮,但現在後宮肯定亂成一團,加上公主溺水,他就算去了也幫不上忙,不如好好的處置前朝的事,也好讓皇帝寬心。


    他歎了口氣,沉聲說道:“心平公主可是皇上的心尖兒啊,若有什麽閃失,皇上隻怕是要——”


    劉越澤的心情也愈發沉重起來。


    半晌,他沉沉說道:“公主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葉諍也點了點頭。


    劉越澤陪著他一起往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對了,剛剛在朝堂上,劉大人好像要跟皇上說什麽,但公主的事一出來,大人就沒說。”


    葉諍道:“哦,是江南那邊傳來的消息,據說,有幾地的桑農,不管朝廷和官府怎麽安撫,他們就是不肯息事寧人,反倒把事情越鬧越大了。”


    “什麽?”


    劉越澤一聽,眉頭皺了起來。


    他說道:“之前,皇上和魏王殿下所下達的旨意,還有豐安縣的知縣——也就是現在的金華知府沈耀宗大人施行的那個辦法,不是已經安撫了大量的桑農了嗎?為什麽這些人還在鬧?”


    “就是奇怪。”


    葉諍說道:“照說,他們鬧事,就是為了生絲的出路,如今朝廷的辦法是給他們解決了出路,可他們還在鬧。”


    “……”


    “本官覺得,有點奇怪。”


    “那葉大人是想要稟報皇上,做何處置呢?”


    “這件事還沒鬧大,本官隻是覺得事出有因,想請求皇上派人詳查。不過,現在公主的事要緊,皇上肯定也抽不出心神來。況且,當地的官府尚能壓製,就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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