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諍沒能問出一個結果,因為整整一天,不管宮中的太監宮女,前朝的文武官員,包括後宮的妃嬪們忙得如何的雞飛狗跳,祝烽連麵都沒有露一下。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陰雨也下到了第二天早上,沉沉的烏雲始終驅散不去,像是壓在人心上的一塊石頭。


    玉公公他們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望著裏麵。


    因為祝烽一直不露麵,甚至門也叫不開,他們都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如期走出這個禦書房,真的照他所說今天啟程迴京。


    大家站在門口,神情都顯得有些恍惚。


    周圍,燈籠隨風搖擺,光芒搖擺不定。


    這時,隻聽“吱呀”一聲響,大門終於打開了,頓時,眾人全都抬起頭來,隻見房內一片漆黑,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的從黑暗當中走了出來。


    是祝烽。


    他麵無表情,一雙幽深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冷冷的看了眾人一眼。


    而一看到他,眾人立刻跪拜下來:“皇上。”


    祝烽淡淡道:“都在這裏幹什麽?”


    “臣等,臣等在此等候皇上。”


    “今天要啟程迴京,該幹什麽,都幹什麽去。”


    “是。”


    玉公公急忙對著大家擺手,眾人立刻四散開去,而祝烽走到屋簷下,立刻有人撐著傘上前。


    他淡淡道:“走吧。”


    很快,雨幕中,一排排提著燈籠的人影飛快的在皇城中穿梭著,從各個宮走出來,齊聚到了宮門口。


    各宮的嬪妃,自然是到得很早的。


    大家都聽說皇帝昨天一整天待在禦書房內,一直沒有露麵,大家都憂心忡忡,也有些人抱著一點看好戲的心情看著寧妃。


    畢竟,之前皇上都留宿建福宮,如今突然不去她那裏了,眾人又覺得可以看個笑話了。


    有人故意問她:“寧妃娘娘,這兩天休息得如何?”


    火光下,馮千雁的臉上浮起了一點淡淡的笑容,並不理會別人的挑釁。


    因為,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了。


    而站在一旁的許妙音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並沒有說什麽。


    不一會兒,皇帝駕到。


    眾人全都跪拜下去,馮千雁因為冊封為寧妃,這一次自然是站在前麵了,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雖然光線晦暗,卻掩不住祝烽眼中布滿了的紅血絲,以及那淬了冰的眼神。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祝烽看了眾人一眼。


    自然,也看到了她。


    然後說道:“啟程吧。”


    說完便揮揮手,讓眾人上馬車,這時,皇後許妙音愣了一下,說道:“皇上,還少了一個人。”


    “……”


    她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其實,大家當然知道,少了一個人。


    貴妃不在這裏。


    可是,誰都知道,誰也都不願意提,畢竟皇上如今那麽厭惡貴妃,誰在皇上麵前提她,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果然,祝烽的腳步一滯。


    他沒有迴頭,但火光中能看到,他一邊的太陽穴微微的鼓了一下,好像是用力的咬緊了牙似得。


    沉聲道:“嗯?”


    雖然周圍的人都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但身後皇後,許妙音還是輕聲說道:“貴妃,還沒到。”


    大家更是安靜得連唿吸都聽不到了。


    但是,眉毛官司打得火熱。


    過了許久,祝烽冷笑了一聲:“貴妃?這樣的罪婦,也配做朕的貴妃?”


    一聽這話,許妙音驚了一下,連在他身邊服侍的玉公公和葉諍他們也都驚得睜大了眼睛,許妙音下意識的道:“皇上的意思是——”


    祝烽冷冷道:“她,不配再享受貴妃的待遇。”


    說完,抬腳上了馬車。


    許妙音一驚,突然明白了什麽,再迴頭看向後方,跟在馬車後麵的那條長長的隊伍當中,是有一些低等的奴婢隨車伴駕的,他們不能坐車,隻能跟在馬車後麵走。


    “這——”


    她遲疑了一下,但祝烽已經上了馬車,簾子被重重的摔了下來。


    而這時,惠妃和寧妃他們對視了一眼,吳菀的臉上露出了欣喜得幾乎不能自已的神情,喃喃道:“這,這可太好了,那個賤人總算——也該讓她吃點苦頭了。”


    一邊的高玉容也欣喜不已,但也有些疑惑:“怎麽這麽突然?”


    大家,心裏也都抱著這樣的疑惑。


    被打入冷宮之後,皇上還讓葉諍往冷宮裏送東西,這件事其實也瞞不了人,所以眾人心裏明白,皇上對貴妃雖然生氣,還保留著一絲情誼。


    但這一次——


    是徹底的絕情了。


    難道昨天,或者前天,發生了什麽嗎?


    隻有馮千雁,站在人群中的這位寧妃娘娘,她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精光,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逝,快得幾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若不是黎不傷護著魏王,就站在旁邊。


    他也看不到。


    他咬緊牙關,用力的握緊了拳頭,但是,也沉默。


    在這種有些詭異的沉默氣氛中,大家的眼中,卻是或喜,或譏誚,帶著看好戲的表情,紛紛上了自己的馬車。


    而魏王祝成軒,這個時候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他走到皇後身邊,輕聲說道:“母後,這是真的嗎?父皇他真的這樣對貴妃娘娘?”


    “不要多話。”


    許妙音隻交代道:“把你妹妹看好,不要讓她出什麽意外。”


    “兒臣知道,兒臣一直看著心平的。”


    “嗯。”


    另一邊,惠妃也要上馬車了,卻有些“依依不舍”的一直望著隊伍後麵,那些在雨中被淋得落湯雞一樣的低品級的宮女和小太監。


    高玉容道:“娘娘?怎麽了?”


    吳菀笑道:“本宮真是想要過去看看,看看那個賤人現在是什麽模樣。”


    高玉容也笑道:“妾也想去看看,可是這麽大雨,馬上就要出發了,娘娘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


    “畢竟,將來還有的是機會呢。”


    “你說得對,”吳菀笑了起來:“將來的日子還長呢,本宮有的是時候去‘看望’她。”


    說完,便上了馬車。


    很快,禦駕便離開了金陵的舊皇宮,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往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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