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這一邊,賓客盈門。


    祝煊看了看大堂上這些前來給自己賀壽的人,基本上膠東這邊數得上的大人物都已經到齊了。


    尤其是——他看到了那個刺頭按察使聞夜。


    正好這個時候,施一儒走上前來,祝煊側過臉去,壓低聲音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王爺可以放心。”


    施一儒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就連聞夜,他的人也已經被領到了一邊去。”


    “讓人看住他們,不要讓那些人輕舉妄動。”


    “王爺放心。”


    “嗯。”


    祝煊這才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關府門吧。”


    施一儒應聲,立刻便傳令身邊的人侍從下去將府門關了起來。這個響動不小,前來賀壽的賓客中立刻有人聽到了聲響,便走過來問道:“王爺,為何突然將府門關上了。”


    祝煊隻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


    倒是站在他身邊的施一儒立刻上前一步,微笑著說道:“哦,各位不要誤會。今天是王爺的生辰,為了與民同樂,王爺特地吩咐小人等開啟了王府的糧倉,拿了一些米糧到街上去施給那些老百姓。”


    “哦?”


    “那些老百姓得到了賞賜,心中感激,就要到王府來叩謝王爺的大恩。不過,王爺哪裏會在乎這些。”


    “……”


    “再說了,今天與眾位大人飲宴,自然也不能有閑雜人等前來打擾,不是麽?”


    眾人立刻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原來王爺如此宅心仁厚。”


    “真是天下萬民之福啊。”


    “是啊是啊。”


    ……


    他們這樣阿諛奉承,也是平日裏常有的事,不過這樣的事,平時聞夜很少到場,所以見得到,聽得也不多,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的話,不由得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時,祝煊看向了他:“聞大人。”


    聽見他叫自己,聞夜抬起頭來,目光冷淡:“王爺有何吩咐?”


    祝煊笑道:“看聞大人的神情,似乎對大家說的話,都不以為然啊。”


    立刻,周圍的人都看向了他。


    聞夜倒也不含糊,冷硬的說道:“王爺在生日這一天施舍糧米給城中的百姓,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我剛剛聽到有人在說,這是天下萬民之福,這句話,就有些言過其實了。”


    剛剛說這話的人頓時變了臉色。


    冷冷說道:“哦?聞大人覺得,有什麽不妥嗎?”


    聞夜說道:“天下萬民,乃是皇上的萬民,隻有皇上能夠恩澤蒼生,福澤萬民;至於王爺,做了這件事的確是好事,不過獲利的也不過就是長清城中的一些人罷了,說是萬民之福,難道不是言過其實嗎?”


    “你——”


    “更甚,這話已有僭越之嫌了!”


    那人心中有些惱火,但的確被他的話堵得不知該說什麽。


    聞夜站在人群當中,更是麵色森冷。


    他原本就是武將出身,雖然現在做了按察使,依舊不改武將的作風,甚至身邊也有領兵,跟周圍那些文官自然是不太一樣的。


    眾人就算有些不服,可是被他的氣勢一壓,倒也說不出什麽來。


    更是,不敢多說什麽。


    祝煊忍不住笑了起來:“聞大人,可真是心直口快啊。”


    “……”


    “好吧,這件事——暫時按下不表。正好那邊的宴席已經擺上,各位,先落座吧。”


    說完,抬起手來。


    眾人見此情形,這才立刻跟著過去。


    不過,聞夜的眉頭卻微微的蹙了一下。


    剛剛祝煊說“暫時按下不表”,也就是說,這件事,並不是就這麽過去了。


    他心裏不由的提了個醒。


    這時,旁邊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過來,正是那個笑嗬嗬的巡撫趙乾,他說道:“聞大人啊,今天可是王爺的壽辰,你又何必話語帶刺,跟王爺為難呢?”


    聞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對這個對祝煊阿諛奉承的人,他從來都不屑一顧,這個時候也懶得跟他說什麽,轉身走上前去。


    不一會兒,眾人便落座了。


    在靖難之役後,寧王是祝烽登基後碩果僅存的幾個王爺之一,加上祝烽將膠東這一邊的富庶之地賜予他為封地,他在自己的地盤內大量鑄錢、煮鹽,是幾個王爺當中最富裕的一個。


    所以,他的寧王府,修得高大奢華,這個擺宴的大堂,也非常的寬敞,幾乎能與金陵皇城中的奉天殿,和北平皇宮中的太和殿相媲美了。


    請來了這麽多人,擺了上幾十桌的酒席,竟然還寬敞無比。


    那些年輕貌美,衣著華麗的婢女列隊上前,將一盤一盤珍饈佳肴送到了桌上,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惹的人食指大動。


    這一場宴席,真是豐盛!


    不過,聞夜卻又皺了一下眉頭。


    這樣的規製,已經大大的超過了寧王該享有的權力,雖說過去,他也時不時的有這樣的舉動,但大多數時候,都沒有留下把柄讓人抓住。


    可今天這個——


    聞夜坐在祝煊那一張主桌上,目光沉沉的看向祝煊。


    這時,祝煊站起身來,舉起了手邊的酒杯,微笑著說道:“諸位,今天來到本王壽宴上的,都是此地人傑,一時英豪,本王感激諸位撥冗前來為本王祝壽,這一杯薄酒,先敬諸位。”


    一聽他這麽說,大家都站起身來。


    其中一個年級較長,地位也與眾人不同的,乃是此地的名士,姓齊名臨安,急忙說道:“王爺乃是當朝重臣,國之棟梁,能夠為王爺祝壽,也是我們的福氣。我等僅以此酒,為王爺賀。”


    眾人也急忙說道:“是啊,祝願王爺福壽無量。”


    “願王爺事事順心。”


    ……


    在那些陳詞濫調的祝詞當中,祝煊和他們一起喝下了杯中的酒。


    喝完之後,他坐下來,手中的酒杯剛剛放到桌上,就忍不住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唉!”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


    雖然偌大一個大堂,成百上千的人,但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哪怕皺一下眉頭,眾人都看著。


    立刻,有人問到:“王爺,今天乃是你的壽辰,應該高興才是,為什麽歎氣呢?”


    祝煊說道:“我有一件煩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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