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在外麵守著的冉小玉,一把拎著他的後領,將他拖了過來,罵道:“你瞎晃悠什麽?!”


    葉諍捂著眼睛道:“我什麽也沒看到,哎喲,誰在撒辣椒粉,辣死我了!”


    亭子裏被打斷的兩個人都氣笑了。


    祝烽攬著南煙,走了出來,狠狠的瞪了葉諍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說,怎麽沒辣死你?


    問道:“什麽事情,跟沒頭蒼蠅似的?”


    葉諍這才嘿嘿一笑,然後正經的說道:“皇上,魏王殿下醒了。”


    魏王醒了。


    祝烽一聽,麵色又微微有變。


    南煙知道,雖然自己勸慰了很久,但這十幾年來根深蒂固的感覺,不是那麽輕易能從祝烽的心頭拔除的,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但麵對就是最好的藥。


    南煙輕輕說道:“皇上,妾陪你過去吧。”


    “……”


    “魏王在牢裏呆了那麽久,心中應該有很多話想要對皇上說,皇上去看看他吧。”


    祝烽終於點點頭:“嗯。”


    於是一行人又迴頭望承乾宮走去。


    剛一進大門就看到皇後已經來了,正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張涼水浸潤的帕子,輕輕的給魏王擦臉,而祝成軒的小臉仍然蒼白無血色,氣息奄奄的說道:“母後,父皇他,她不生我的氣了嗎?”


    這孩子,這個時候想的還是祝烽有沒有生自己的氣。


    祝烽歎了口氣,走了進去。


    把南煙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走到床邊,自己退了出去,讓人關上門。


    “父皇……父皇!”


    祝成軒原本因為高燒而精神渙散,突然看到祝烽走到床邊,急忙就要從床上起來:“父皇,兒臣……”


    許妙音也迴過頭來,急忙起身向祝烽請安。


    祝烽伸手扶住了她,又刻意放緩的聲音,對祝成軒道:“好了,身體還沒好,就不要起來了。”


    祝成軒眼睛都紅了,隻能靠坐在床頭,輕聲說道:“父皇,多謝父皇賜兒臣清白。”


    祝烽到:“清白,是因為你自己清白,不是朕賜給你的。”


    “啊。”


    “任何人給你清白,都不如你自證清白。”


    祝成軒含淚道:“是。”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輕聲說道:“父皇,兒臣聽說這次的事是寧妃她——”


    “……”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了一下。


    這孩子從小在祝烽的厭惡情緒中長大,是非常敏感的,話沒說完就感覺到了,祝烽和一旁皇後身上猛然散發出的那一種強烈的感覺。


    似乎他們都不想她問這件事,更不想他提起某個人。


    祝烽冷冷道:“這件事朕有主張,你不必多問。既然已經出來了,就好好的調養身體,反正還有很多事要交給你辦。”


    “……是。”


    祝烽都已經這樣說了,祝成軒自然不敢再有二話。


    祝烽又轉頭問許妙音:“太醫來看過了嗎?怎麽說?”


    許妙音道:“太醫說了,殿下的燒已經退了,暫時並無大礙,隻是身體虛弱,需要一段時間調養。”


    “嗯。”


    祝烽點了點頭。


    他跟祝成軒之間,終究還是感情淡薄,即使這樣相對也有一種無話可說的幹澀感。


    倒是祝成軒又想起了一件事,抬頭輕輕說道:“父皇,還有一件事,就是那些大臣們——”


    “嗯?”


    “父皇可以把他們放出來了嗎?”


    “……”


    “兒臣之前聽說父皇已經放了一些出來,但還有一部分仍關在牢中,”他小心的說道:“既然兒臣已是清白,那他們也是無罪的呀。”


    “……”


    祝烽沉默了下來,隻用深沉的眼睛看著祝成軒。


    祝成軒原本就身體虛弱,此刻更是被他那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承受不住似的,氣息都變得不勻了起來。


    他輕聲說道:“父皇,兒臣,兒臣說錯什麽了嗎?”


    祝烽冷冷的看著他:“你既然知道這些人都是‘無辜’,也知道朕已經放了一部分出來,那你為何不再往深處想一想,朕為何單單放一些人,而仍舊關押剩下的這些。”


    “呃?”


    祝成軒一愣,似是真的沒有想過。


    許妙音站在一旁,立刻感覺到了祝烽身上的變化,她急忙伸手扶在祝成軒的肩上,柔聲說道:“成軒,既然父皇這麽說了,你就想想看。”


    “……”


    祝成軒皺著眉頭,真的低頭認真想了起來。


    這些人……


    這些人……


    他們好像都——


    他身體虛弱,又剛剛退燒,自然頭腦有些混沌,好像想到了什麽,但總是抓不住那一點。


    隻喃喃的說道:“他們好像都——”


    祝烽早已有些不耐煩,但心裏想著南煙的話,還是盡量的讓自己耐心一些。


    他說道:“這些人都是前段時間聯名上折子,又要求證朕停止營建北平,遷都北平的人。”


    “啊!”


    祝成軒恍然大悟。


    的確,仔細想一想,還留在腦中的那些人,可不都是如此。


    而這時,他也有些明白過來。


    “父皇,簡大人——”再一想,又立刻改口:“簡若丞,父皇將他抓到牢中,也是這個原因嗎?”


    “……”


    “可他已經被罷官了呀!”


    祝烽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眼中不易察覺的閃過了一絲光亮,一閃即逝,甚至連許妙音都沒有察覺。


    他隻說道:“對他,朕自有安排。”


    祝成軒還是壯著膽子說道:“父皇,兒臣還是請求父皇饒了他。他早已沒有在朝為官,又出身清流,父皇這樣抓他起來,對遷都一事並沒有任何好處,反倒會引起清流的不滿。”


    許妙音也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


    急忙低聲道:“成軒!”


    祝成軒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大膽,低著頭,臉色蒼白的道:“請父皇恕罪。”


    “……”


    祝烽倒是沒有發火,也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看著他。


    也許自己真的太忽略這個兒子了。


    雖然他性情仁柔,身上也有自己看不慣的文人氣息,但轉念一想,這些特質未必是錯。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朕,可以放了他。”


    祝成軒驚喜的道:“多謝父皇!”


    許妙音在一旁,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陸風對祝成軒的冷落甚至厭惡,她早就熟悉,現在祝烽卻突然轉變了態度,剛剛對祝成軒說的那些話,竟然像是在教導他。


    就好像——


    在教導一個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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