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土樓的角落裏,坐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須發全白,一臉的皺紋,看樣子,至少都近耄耋之年了。


    而他的手腕上,看得到一個深深的血口。


    鮮血,還在一絲一絲的往外流。


    蒙克走到他身邊,看到這個情形,也驚呆了:“巫師,你這是——”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一位老人家,就是之前蒙克數次提起的巫師。


    不過,他怎麽會這樣?


    那濃烈的血腥氣還在不斷的往鼻子裏鑽,而這位老人家抬起頭來,一看到蒙克,那張因為失血已經全然蒼白如紙的臉上,晃過了一點活氣。


    他輕聲道:“皇上……”


    說完,整個人搖晃了一下,就往後仰倒。


    蒙克一個箭步衝上去,接住了他:“怎麽迴事?!”


    南煙也急忙走到了他的身邊,蹲下身去看著這個巫師,他的鼻息已經非常的微弱了,奄奄一息的道:“我們在路上,遭到了阻擊,所有的人,都死了……”


    “……”


    “剩下的幾個人,隻能勉強退入荒城當中。”


    “……”


    “而那些人,卻不肯罷休,仍然在追殺我們,到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


    “……”


    “我沒有辦法,又要撐到皇上趕到此處,隻能以禁術,在這個地方擺陣。”


    “……”


    “他們,才不能進來。”


    南煙驚了一下。


    炎國是從高皇帝建國開始,就禁止民間百姓傳播施用術法,包括之前在宮中發現的厭勝之術,一經查出,都是要砍頭的。


    所以,炎國沒有這樣的東西。


    但是,炎國沒有,不代表別的地方沒有,像是倓國,巫師就直接聽命與皇帝,甚至參與祭祖一類的重要活動。


    而祖母佟玉華,過去走南闖北,見過不少的世麵,南煙跟在她身邊,也在她的隻言片語中,聽說過一些術法方麵的傳聞。


    禁術這種東西,非常的邪門,跟普通的一些術法不同,都是事涉生死的。


    這位巫師設下的禁術陣法,顯然,就是用自己的血,作為祭品。


    所以剛剛,她才會在外麵聞到那麽強烈的血腥味。


    不過,流了這麽多的血,隻怕他自己也撐不了多久了。


    她低聲道:“外麵的人,都被你奪魂攝魄了嗎?”


    那巫師抬眼,看了她一眼。


    “你是誰?”


    蒙克急忙道:“她就是朕在信中提起的,炎國貴妃司南煙。她可能是塔娜公主的女兒。”


    “哦……”


    巫師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目光眨也不眨的看著南煙。


    許久,道:“是你啊。”


    說著,笑了一下。


    南煙想不到這個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不有皺著眉頭道:“你笑什麽?”


    那巫師道:“這一次是為你而迴來的,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麵。”


    “……”


    “也算有始有終了。”


    不知為什麽,他這話中有幾分蒼然,而南煙聽著,卻隻覺得毛骨悚然。


    為了自己的事,甚至,事情還沒開始,就已經死了那麽多人了。


    自己的身世,真的那麽重要嗎?


    聽見她問出了這句話,那個巫師仿佛也愣了一下。


    和蒙克一起,轉頭看著她。


    這座土樓裏,隻有巫師手中一點淡淡的火光,每個人的臉上都因為撲閃的火光而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過了很久,蒙克沉聲道:“當然重要。”


    “……”


    “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嗎?”


    “當然想。”


    南煙說著,鼻子裏聞著那濃烈的血腥氣,隻覺得舌尖發苦——可是,因為自己的身世,死了那麽多人。


    而且,還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她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也不是沒有經曆過戰爭,但這種事,還是讓她難以接受。


    這時,那個巫師輕輕的歎了口氣。


    然後說道:“皇上來了,也就對了。”


    蒙克低頭看著他。


    他說道:“我還以為,等不到皇上來,所以,準備將判定血緣的術法寫在這裏。”


    “……”


    “就是怕,寫在這裏,更多的人都知道了。”


    南煙一聽,接著他手中的火光一看,才看到,在他身邊的土牆上,果然已經用鮮血寫了幾個字了,隻是,歪歪扭扭的。


    難怪剛剛在遠處,看到有火光。


    應該是他點燃了一下火,找到了這個地方,然後將火熄滅,在暗中寫下這些文字。


    不過,那一瞬間的火光,還是把他們都招來了。


    巫師說道:“她能過這個陣,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不過,為了謹慎起見——”


    蒙克道:“當然。”


    “皇上,我自知時間不多了,判定血緣的秘術,就隻能告訴你了。”


    蒙克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然後慢慢的低下頭去,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你說。”


    巫師的聲音低了下去。


    想來,應該是這種秘術乃是他們倓國皇室的一種不外傳法,加上,他本身就氣若遊絲命懸一線,聲音當然也大不到哪裏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說完了最後一個字。


    然後,又對蒙克道:“切記,切記!”


    蒙克低頭看了他一眼,道:“好。”


    說完這句話,那個巫師長舒了一口氣,好像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倒是南煙,看著他的樣子,對蒙克說道:“能想辦法給他治傷嗎?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呢?”


    蒙克沒有說話。


    倒是那巫師,似乎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顯得很淡然:“我,命該如此吧。”


    南煙道:“你能夠殺掉外麵那麽多人,怎麽會就這麽死了呢?”


    那巫師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有這樣的本事,我也就不會被那些人逼得退到這座荒城中來了。”


    “……”


    “禁術,也隻能讓我固守在這裏,而且——因為那一場大雨,效果已經弱了很多。”


    “……”


    “他們,隻是暫時被攝了魂,過一段時間,自然會清醒的。”


    南煙愣了一下,道:“那,我們怎麽——”


    剛剛那些人,甚至連強壯的特穆爾都昏過去了,為什麽他們兩,雖然感覺到了不適,卻沒有昏厥。


    巫師看了他們一眼,道:“兩位,都是精神力強大的人。”


    “……”


    “人中龍鳳,自然非邪祟能攝。”


    他的話音剛落,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土樓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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