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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裏的年輕女人不明所以,迴頭一看,整好一股猛烈的冷風刮過,她的心也跟著一沉。


    “吳秋為什麽在這裏?”


    “阿恆,我…”吳秋咬了要唇,趕忙從病床邊站了起來,“雲深…上次是我媽媽不對,我沒有…那三十萬我會還給你們的…”


    “三十萬?”聶雲深走過去雙手抱胸地看著她,“哪裏來的三十萬?”


    “那天…那位先生…給了後來給了我媽媽三十萬…阿恆說是雲深你的男朋友。我是絕對不要的,可是我媽媽…我後來找到阿恆解釋過了,我真的會還的…雲深我不想跟阿恆分開,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照顧他的!”吳秋提高了聲音,語速很快好像很怕聶雲深打斷她,說完眼睛又瞬間紅透了。


    “秋秋,很晚了,你先迴住處去吧,我和深深說會話。”夏恆有些吃力地挪了挪上身,示意吳秋趕緊走。


    看著吳秋委委屈屈走的樣子,聶雲深沒有忘記上次吳母的叫囂,氣不打一處來,“哥,她媽媽那樣子的人…那天她們的話你忘記了麽?”


    “可是我仍然愛她。”一句話就堵住了聶雲深,夏恆向她招了招手,“過來,坐下。”


    聶雲深走到病床邊,幫夏恆挪了下被子,默默地坐下,不再說話。


    “我不恨她,也不恨她媽媽。之前那樣的情況,哪怕吳秋媽不提出來,我也不想耽誤她。她不容易,為了我瞞著她媽媽偷偷到了桐城,每天就住小招待所。”夏恆看著聶雲深,繼續道:“聶叔剛到韓家的時候,你才一丁點大,瘦小瘦小的,他每隔兩三天就得抱著你往醫院跑。我當時真是一點都不情願我媽跟著聶叔,她也命苦,我爸死的早,不但沒有找個照顧她的男人,還帶個小藥罐,怕是養不大你。”


    夏恆的眼神漸漸溫和下來,“但是隨著你慢慢長大,你叫我哥哥,跟著我,撒嬌…哥真的是把你當自己的親妹妹。那幾年你跟著韓楨我們都不敢多說,就是怕你挨不過病的坎…從我出事情以來,真是怕極了,萬一你也不在了,我媽和聶叔以後該怎麽辦,他們一身的病還得帶著我這樣的廢人…”


    “不要說了!”聶雲深驀得站了起來,眼睛通紅,“如果不是你去幫我…如果不是因為韓楨他們的失誤,你怎麽會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一直沒說。”


    聶雲深深唿了一口氣,“周建當場死亡,而你在醫院搶救,周建一家鬧得厲害,天天帶著一幫人去砸公司要我們賠錢,而那間合作的廣告公司根本不認賬,他們把一切都推在了工人身上。我和韓楨天天去堵那位關先生,甚至去他常去的娛樂場所蹲點,那晚還是一樣,沒等到。清早了,我們隻能迴家,我太累了在車上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周建的弟弟已經躺在了車輪底下了。”


    “你當時頂罪除了因為你和韓楨關係…以外,是不是因為我們?”


    “如果那時候韓楨去坐牢,那你怎麽辦,爸爸他怎麽辦…沒有多餘的錢再去打那場官司,而我的身體那時是根本沒有希望的…是我對不起你們。”聶雲深抬手捂住了臉。


    “聶叔不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在那裏頭的日子,他整日整日不說話,總是望著你的照片出神,我都怕他也垮了。”夏恆低頭,聲音低低的,“深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還有兩次手術,如果之後的手術…我沒有挺過去,那你無論以後多麽不情願…去過普通人的生活,遠離那些是非,幫我照顧秋秋,替我向我媽盡孝。”


    “大哥…”


    “當哥拜托你。”


    夏恆的聲音還在耳畔迴蕩,病房裏的白光燈把聶雲深的臉色襯得愈發慘白。


    ………………………………………………..


    韓楨將傅雲涵送迴傅家之後,就接到了韓母的電話,婁湘雲在電話那頭說,一定要他迴趟別墅。


    他是開著免提的,傅雲涵表示自己累了,轉身先去了樓上。


    韓楨掛下了電話快步走到車子邊,開門上車。


    去別墅的路上,她鬆了鬆襯衣上的領帶,心底湧上一陣煩躁。


    自郵輪那天,他對陸絮絮閉門不見,支票讓手下的人送去了好幾次,一次比一次金額大,他也知道傅雲涵出手對付過陸絮絮。哪料得到陸絮絮在演藝圈混不下去之後更加像著了魔一般死死纏著他。


    現在她居然死了,他卻鬆不了氣。


    韓楨在車裏呆了很久才下車,婁湘雲聽見車的聲音早就迎了出來,見韓楨不下車她也沒敢上去。


    直到韓楨下車,一路沉默,她更不敢多說話,等他解開西裝扔在沙發上。


    “陸絮絮的死跟你有關係?”韓楨麵色晦暗不明,唇邊上卻帶著淡漠的微笑。


    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她才小聲地開口:“阿楨…那個女人她…我…”


    看著婁湘雲吞吞吐吐的樣子,韓楨心裏已經有了數,他太陽穴跳得厲害,抬臂甩手將水杯朝大理石上砸了下去,一地的碎玻璃。


    婁湘雲的麵色蒼白,死死地咬著唇,麵對自己兒子她居然是害怕的,愣了幾秒突然激動開口,“我是你媽!還不是為了你!那天在傅家,那個女人居然跑去了傅家找雲涵…虧得管家都不讓她進去,雲涵也不在家…但是她給了一疊照片,上麵都是些什麽啊…不堪入目…如果讓雲涵…如果讓傅家知道這些該怎麽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毀了你!”


    “我不是讓你沒事不要去傅家了麽。”


    韓母搖了搖頭:“說來也巧,那天雲涵給我打電話說身體不舒服,說是有點想吐,我以為…是有喜事,就著急想領她去醫院看看,沒想到她又因為有事先出去了,電話聯係不到,我去了傅家隻得在那裏等著,最後也沒等到。”婁湘雲一邊說著,一邊有些急切。


    韓楨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眼眸越來越冷,冷若寒潭,片刻後說:“你是說是傅雲涵讓你去的?”


    “是的,她很晚的時候通知秘書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公司有急事。如果不是她叫我,指不定那些照片就傳到其他人手上了!”


    “哪天,是哪天。”


    “就24…24號。”


    這個月二十四號是周日,他和傅雲涵一起見了裴海天之後,又應付了幾個裴氏的股東,算是走個過場。那天他們一天都在一起。


    韓楨停步,側過身,目光無溫度地落在婁湘雲急切的臉上:“你找的誰,或者我問你,上次對付聶雲深,你又找的誰。”


    韓楨突然提到聶雲深,婁湘雲心跳如擂,唿吸一窒,“我….沒有…提那個女人做什麽…”


    “說。”韓楨目光狠厲。


    婁湘雲的麵色急速漲紅,氣息有些紊亂,“衛…衛先生…他不是一直幫我們麽。那天我出了傅家之後,在街上心煩意亂的,不知道怎麽就正好遇到他的車。他說可以幫我除掉…一些小障礙就跟那次一樣。”韓母倒在沙發上,整個身子顫得厲害,手緊緊地攥著身上的衣服,喃喃道:“難道…他另有所圖。”


    “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不跟我商量?”韓楨目光狠厲,“你到底要自作聰明多少次你才甘心?別說為了我…如果不是你自私地跑去跟裴彥舟說世界上還有我這個…他們裴家給了張支票要你打掉的兒子,我們會走到今天….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想要什麽…”


    這些他從未跟自己說過的話,直戳婁湘雲的心窩,疼得她連唿吸都覺得困難。


    “我怎麽能甘心?我在韓家如履薄冰二十多年…你以為他們會留你一個子?阿楨,你是裴彥舟的血脈,他們裴家那麽多孫子,結果現在老爺子是求著你迴去…你看喬清妍囂張了那麽久有什麽用?最後贏的人…是我們!比起裴家以後的一切,韓家那點又算什麽…我們終於可盡甘來了,孩子,嗬嗬….嗬嗬嗬嗬嗬…”婁湘雲眼裏透出報複的快感與憤怒,唇瓣微微顫栗著,嗬嗬的笑止在了韓楨可怖的眼神裏。


    “嗬,贏…嗬嗬,那我們就一起瘋吧。”


    “果然…果然你不是我們韓家的種!”韓老太太暗暗站在牆邊很久,她聽不懂他們的話,可是今早報紙上的圖和字她是確確實實看懂了。


    韓老太捏著那份報紙舉過頭頂,“什麽叫裴家失散多年的兒子迴了裴家…什麽叫將來的繼承人?”


    韓楨麵對韓老太眼皮都沒動一下,輕輕地說:“奶奶,你病了,所以會胡思亂想,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當年你出生就是足月的嬰兒,他們非說早產兩個月,我就一直不相信…果然啊,果然…天啊,隻有我那個傻兒子把你們當寶啊,結果死了都不知道他在替人養兒子…”


    “媽,我…”婁湘雲看見韓老太太突然冒出來更加頭痛,原本想找個借口將韓老太送去療養院呆著,結果老家夥蠻狠地非要迴別墅。


    “不要叫我媽!你們這兩個殺千刀的…害我們家…我要去報警…我要去報警…”


    “報警…嗬嗬...”韓楨輕輕笑著走向韓老太。


    “你做什麽?”看到韓楨嘴邊帶著殘忍的笑,韓老太瞪大了眼睛,瞳仁裏露出無盡的驚恐,聲音抖得幾乎語不成句,她扶著身邊的櫃子慢慢跌坐在了地上,“你要做什麽!你這個災星,是你,毀了我們韓家!….我可憐的孫兒啊,都死了,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那就去死。”韓楨停下了腳步,眼眸中閃著冷光,麵無表情地看著不斷哀嚎的老人,啟唇,“死不了就好好呆著,閉上你的嘴,就會有人給你養老送終。”


    ………………………………………………………………………………


    從醫院出來她已經接了好幾個電話,當然包括傅*的。她有好些日子不曾見到傅*,應該還是在陪白以薇吧。


    她打傅雲涵這件事情的傳播率幾乎是即刻效應的,傅*在電話裏的口氣比往常更暴躁,她聽著不否認也沒道歉使得那頭更加憤怒。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裏,她別無他法,剩下的事情皆都交給“天”。


    她很疲憊,真正的心神俱疲。


    迴到公寓的時候裴之晟已經在家了。


    “抱歉,剛才手機關機了,去醫院看大哥了,我帶了雲吞迴來。”聶雲深直接走進廚房。打開櫥櫃的時候看到了玻璃杯上映照的自己,眼睛底下赫然呈現兩片青色,她伸手輕輕摸了摸,又整理了一下頭發。


    聶雲深微微俯身打開塑料打包盒的蓋子,忍不住嘀咕:“哎呀,說了不要放蔥的,這麽多….”她低頭拿了筷子開始把浮在雲吞麵上的蔥花撈出去。


    裴之晟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她低著頭,纖瘦的背影,那順滑的黑色長發,已經被她綁成馬尾,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


    “在外麵洗過澡?”忽然,一雙手臂環住自己的肩頭。


    聶雲深剛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感覺那雙手臂收的更緊,牢牢地把她圈在懷裏,一個溫暖貼近的懷抱,她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抖著,上頭的蔥花又落進了碗裏。


    “發生什麽事情了?”他低了頭,手指輕輕觸摸她手臂處的淤青色,就貼在她的耳邊,輕輕的。


    淤青是當時救護的架子邊緣磕在她身上,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被推得踉蹌了幾步後才站穩。


    他動手抽掉他的筷子放在旁邊,將她整個人轉了過來,讓她麵對自己。


    聶雲深看著他,深深恍惚了幾秒,發現他說的這句話很溫柔,但是聽起來像是命令。空氣裏散發著一股雲吞的香味,可她覺得,他身上清爽的淡淡香味,要好聞的多,溫暖的多。


    “陸絮絮死了。”下一秒鍾,她發現自己已經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際,仿佛隻有他能夠給她帶來最大的安全感。


    “我當時腦子懵了,就上去打了傅雲涵,應該明天就會上報…對傅家的影響很惡劣…還有,我剛剛接到了傅*的電話,把我調去了靈城分公司。”


    “你當時瘦瘦的,眼睛很大…”裴之晟伸手比了比,撫過她的額頭,發邊際處隱隱的淺色舊疤痕,“我隻是很輕地一推,你就進了手術室,直到他們把我拉走…我非常後悔。然後你們就走了,我以為你死了。”


    “這段我完全不記得了,好奇怪。你們今天怎麽都開始講以前的事情…剛才大哥也是,說了很多。”


    “再見你的時候在電梯口心髒病發作,你抱著我讓我救你…再然後,是白寧出事的那晚,你躺在了手術台上…我確認了你的名字。”


    “真的是你。”聶雲深身體僵了一下,像有什麽利器劃過她的心尖,緩緩地抬起頭看他說道:“自那次之後,是改變了很多事情…”


    裴之晟扯了下唇角,直視著她,並不躲避她的目光,“很抱歉,那天早上有事,我先走了,不過我留了紙條,我以為你知道的。”


    “那天早上醒來後太害怕了…幾乎是逃出了那裏。不想去想了…這些並不是你的問題。”


    他垂下眼簾,貼近她,兩人之間隻有一個眼睫毛的距離,他低頭很溫柔地親吻她的臉頰和唇,“深深,我們之間的牽扯也許遠比你想象地更多,甚至你走到今天也許一半是我害了你。”


    “如果也是我害了你呢?害你處於這種兩難的境地?或許我們的處境會越來越危險,那我們還會一直在一起嗎?”她反問,主動親吻他的嘴唇,聲音很輕。


    他沒什麽猶豫,點了點頭:“會。”


    她點了點頭,緩緩伸出手,小指勾住他的,抵在她的心口處,輕聲道:“我不要你的愧疚,不要因為這裏是那個人,我們拉鉤好不好?”


    他和她拉鉤。


    他的氣息,離得那麽近,軟軟的唿吸,就拍在自己的耳邊。


    “哎呀,雲吞都快散開了。”她翹起嘴角弱弱地笑了一下,急忙迴頭,一滴眼淚落在了湯裏。


    果然,雲吞已經吸飽了湯汁,漲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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