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並非意外對嗎?」她問,眼底開始醞釀著風暴。


    「婭婭……」


    「是誰?」


    卓行一不答,努力扯出一抹笑,顧左右而言他,「我沒事,真的。像你說的,隻是骨折而已,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婭婭你別擔心,我以後會小心一點,為了你,我一定會堅持到出獄的,我還要娶你呢!」


    他說,我還要娶你呢……


    米婭鼻尖一酸,心裏難過極了。


    「婭婭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一切,是我的精神支柱,每當我熬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卓行一自顧自地說著,嘴角泛起一抹虛無縹緲的笑,仿佛看見了美好的未來,本是黯淡的目光驟然晶亮,「你在外麵等我,等我出去娶你,然後我們結婚生子,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


    米婭紅著眼,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婭婭,我說得對嗎?」卓行一將她的手放在微涼的唇邊,一下一下地輕吻,虔誠得仿若她是稀世珍寶。


    「……對。」米婭幾經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卓行一笑了,笑得特別滿足和開心。


    「婭婭,婭婭……」他將她的手緊緊貼在臉頰上,閉著眼一聲一聲地輕輕喚她。


    米婭越發的心酸不已。


    「婭婭,你愛我嗎?」


    過了一會兒,他又睜開眼來,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緊張又期待地問。


    米婭默了默,才輕輕點頭,「……愛。」


    應該是愛的吧,雖然並非他想要的那種愛。


    卓行一,「每次我都問你這樣的問題,你會不會嫌我煩啊?」


    「當然不會!」她扯了扯嘴角,努力對他溢出一抹微笑。


    卓行一笑得更開心了。


    米婭垂眸,用力抿了抿唇,然後緩緩抬眸看著消瘦憔悴的卓行一,說:「行一,你對我的好,我都牢牢記在心裏,你放心,我會信守承諾的,所以你好好養傷,爭取早點出來,知道嗎?」


    她最擅長的,就是洞悉人心。


    歐陽每次生氣的時候想要她做什麽她都知道,所以她就專挑他愛聽的話說,專挑他喜歡的事做。


    而此刻,她也知道卓行一心裏在想什麽。


    卓行一是怕她毀約,怕她不等他了……


    嗯,她會信守承諾!


    當初在法庭上,卓行一拚命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攬的模樣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那一刻她就想,一個女人一輩子能有個如此愛你的男人,該知足了!


    魚和熊掌焉能兼得?


    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終究隻能選其一罷了。


    所以卓行一對她的好,她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


    畢竟,她和歐陽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是那麽的高高在上,而她不過是大千世界裏的一粒塵土,怎敢高攀?


    聽了米婭的保證,卓行一放心了。


    「嗯嗯,我知道,我一定早點出來。」他用力點頭,開心得像個得到禮物的孩子。


    看著卓行一明明很痛卻努力微笑的樣子,米婭心如刀絞。


    她起身欲走,卓行一連忙抓住她,「你要走了嗎?」眼底盡是不舍和失望。


    「不是。我去給你倒杯水。」米婭拍拍他的手背,柔聲說道。


    卓行一這才鬆開她的手。


    米婭走向飲水機,在拿杯子接水的時候,眼角餘光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看到了站在門外那抹已經佇立許久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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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米婭進入病房去見卓行一的那一刻,歐陽就站在了病房外。


    所以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小妖精為別的男人落淚,再眼睜睜看著她和別的男人互訴衷腸……


    他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能為力。


    他揣在褲袋裏的手,死死捏著口袋裏的戒指盒,幾乎快要把盒子捏爛了。


    雲裳說先下手為強……


    所以他從歐家出來之後就立馬去買了戒指。


    嗯,一個小時前,他準備跟她求婚的。


    嗬嗬……


    可他還沒來得及把戒指拿出來,她的手機就響了,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親耳聽著她對卓行一說「我會信守承諾」時,他忍不住惡毒地想,卓行一怎麽就沒摔死呢?


    摔死了多好啊!


    摔死了就沒人阻擋在他們中間了,摔死了就沒人跟他搶她, 摔死了她就不會老想著嫁給別人了!


    歐陽一動不動,像座雕塑一般僵立在門外,麵無表情地看著病房裏的一切。


    「歐s記……」


    突然,一道怯懦的聲音在他身邊輕輕響起。


    歐陽轉身就朝著不遠處的樓梯間走去。


    身穿警服的年輕男子戰戰兢兢地緊隨其後。


    光線陰暗的樓梯間裏,歐陽從口袋裏摸出香菸,低著頭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淡淡白煙緩緩溢出,苦澀的尼古丁在嘴裏肆意蔓延,他問:「怎麽搞的?!」


    低沉冷厲的聲音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即便時至炎夏,依舊讓人不寒而慄。


    「不是我,是他自己跳的……」年輕的獄警一臉苦逼,手足無措地解釋。


    「誰允許你帶他上樓的?」歐陽抬眸冷冷盯著獄警,目光狠厲似箭。


    「是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想要招供,還說要親自給您打電話,誰知道我剛把他帶到天台他就衝到邊上往下跳……」


    吱呀……


    年輕的獄警話音未落,樓梯間的門突然被人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歐陽轉頭,迎上一雙平靜無波的眸……


    米婭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不言不語,隻是極盡淡漠地看著歐陽和獄警。


    歐陽看了獄警一眼,獄警明白,點了點頭就忙不迭地退下了。


    待獄警離開,兩人默默對視,氣氛是前所未有的詭異。


    半晌後,歐陽先沉不住氣了。


    「我——」他向她走近一步。


    「迴家再說吧!」可他剛一開口,她就淡淡拋下一句,轉身朝著電梯而去。


    歐陽狠狠擰眉,看著她走得頭也不迴的背影,心裏的不安,瘋狂擴散……


    迴家的路上,彼此都沒有說話,俱都麵無表情,各懷心緒。


    很快,兩人迴到了家。


    米婭像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般朝著沙發走去,將包隨手丟棄在沙發的轉角裏,接著她坐在沙發上,垂著眼瞼一言不發。


    她像是在思考什麽,又像是在猶豫什麽。


    歐陽默默跟在她的身後,然後站在她的麵前,等她開口……


    或者說是在等她爆發。


    她此刻的冷漠,充分顯示了她內心的憤怒,她越是這樣淡定,便越說明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他知道,她又誤會他了,她一定以為是他對卓行一下的毒手。


    他倍覺冤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駁。


    她偏心卓行一,卓行一說什麽她都信,而對他就完全相反了。


    嗯,他說什麽她都不會信!!


    所以他的解釋很可能會被她誤解成欲蓋彌彰,與其說多錯多,還不如不說。


    時間在死寂般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明明彼此距離不過一米,兩人心中卻同時有種咫尺天涯的悲涼和憂傷……


    「歐陽……」


    良久之後,米婭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般念叨著他的名字。


    歐陽的心髒狠狠一抽,死死看著渾身透著寒氣的小女人,不安越發濃烈。


    果然——


    「我們分手吧!」


    她低低道,如同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木偶,美麗而冰冷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分手吧……


    歐陽揣在兜裏的手,驟然收緊,她輕飄飄的幾個字,卻宛若大刀闊斧般砍在他的心上。


    心,很疼!


    他抿唇不語,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狂風暴雨漸漸浮現在眼底。


    米婭緩緩抬眸,清淺的笑容透著苦澀和悲傷,自嘲道:「雖然我們並不是在交往,『分手』這兩個字用在我們身上好像也不太合適,可我實在找不到——」


    「我不同意!」


    不等她把話說完,他就冷冷搶斷了她。


    她黛眉輕蹙,「歐陽……」


    「我、不、同、意!!」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眼底的寒光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刀狠狠射在她的臉上。


    兩人對視,目光均寒徹入骨。


    僵持半晌,米婭輕輕道:「可我並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


    歐陽頰邊肌肉突突跳動,那是牙根咬得太緊而致。


    她說她並不是在徵求他的同意,也就是說她已經單方麵做了決定……


    嗯,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他分了!


    可是誰給她的權利做這樣的決定?!


    她憑什麽在他的世界裏這樣恣意妄為?她憑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這是恃寵而驕嗎?知道他愛上她了所以膽大妄為地一再挑戰他的底線嗎?她真的以為他收拾不了她拿她沒轍嗎?


    嗬……


    對!她贏了!


    現在的他的確是拿她沒轍了。


    打不是罵不是,甚至還得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臉色行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窩囊的!


    有人說愛得多的那個人註定卑微,這一點他從鬱淩恆、嚴楚斐以及霍冬的身上已親眼所見。


    鬱淩恆那樣驕傲自負,嚴楚斐那樣狂狂傲不羈,霍冬那樣冷峻寡淡,可他們在自己深愛的女人麵前,卻都溫順如綿羊。


    以前他不以為然,對他們那副妻奴的模樣嗤之以鼻,可現在……


    好像輪到他了。


    他甚至想,隻要她能乖乖的待在他的身邊,隻要她不再喜歡別的男人,隻要她把他放進心裏,他也可以像鬱淩恆他們那樣,對自己的女人俯首稱臣。


    歐陽發現,當明白了對她的感情之後,自己好像就陷入了一個絕境,逃不掉,也離不了。


    「理由!」看著她冷漠無情的小臉,他在狠狠咬牙之後,說。


    米婭抿唇不語。


    他冷笑連連,「你想甩我總得有個理由吧!」


    「因為你言而無信。」她淡淡開口。


    「我怎麽言而無信了?」他怒極反笑,高大的身軀瀰漫著一股駭人的戾氣,像座大山一般佇立在她麵前,眼底寒光四溢。


    「你答應過我不再為難他的!」米婭仰起臉與眼前的男人對視,難忍心中憤慨,氣憤填膺地喝道。


    「我沒答應!」他厲聲反駁。


    「……」她啞口無言。


    仔細一想,他的確沒有明確答應過……


    那晚為了挽留他,她使出了渾身解數,成功將他留下。


    她以為他留下來了就等於是答應了放過卓行一,可他現在竟然說他沒答應……


    他這樣耍賴,可真是有夠無恥的!


    歐陽:「還有,這次不是我!」


    他本不屑解釋,可他更不願意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誤解。


    「你覺得我會信嗎?」米婭冷笑,滿眼輕蔑。


    他當她是三歲孩子嗎?他以為她還會相信他嗎?為了逼她妥協,他先是打傷了行一再給他加刑,讓她不得不對他投懷送抱。


    而在他生日那晚,他親口對她說過「你最好把心收一收別裝些不該裝的人否則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他說了這樣的話之後卓行一就出事了,不是他所為還能是誰?


    「你愛信不信!!」歐陽大怒。


    他是真想跟她好好解釋的,可是怎麽辦呢?從她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導火線般將他壓製在心底的炸彈點燃。


    「我、不、信!」她一字一頓,無畏無懼地與他互瞪。


    歐陽徹底炸了。


    「對!是我!就是我叫人把他推下去!我就要讓他死!!」盛怒之下,他想也沒想就負氣地沖她吼道。


    啪!


    他話音剛落,就見她騰地起身,揚手就朝他臉上甩去。


    清脆的巴掌聲響在空氣中,同時還伴隨著她的怒吼,「歐陽你卑鄙!」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不動了。


    米婭氣得渾身發抖,美麗的小臉冷得沒有絲毫溫度,因為用力過猛,她的手心被震得又痛又麻。


    氣急之下她使了全力,她的手心都這麽疼,可想而知他的臉……


    歐陽覺得臉不疼,疼的是心。


    嗯,他的心很疼,像是正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撕扯,撕得鮮血淋漓,撕得支離破碎……


    他用舌尖頂了頂一片刺痛的腮幫子,極冷極冷地看著她。


    他想笑,笑自己可悲,笑自己窩囊,笑自己也有今天……


    可他笑不出來。


    心痛到了極致,他倏然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將她猛地拽到自己麵前來。


    然後他狠狠舉起手——


    她仰起臉,閉上眼。


    靜靜地等著他的巴掌落下來。


    她心如打鼓,長翹的睫毛不停顫動,表麵冷漠平靜,可心裏還是忍不住緊張害怕。


    她想,驕傲如他,隻怕這是第一次被女人打吧,所以他肯定氣炸了,氣急之下一巴掌打下來,應該會要她半條命吧……


    可預期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四周一片寂靜,除了彼此的唿吸聲,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等了半晌,米婭睜開雙眼,迎上男人陰狠的目光……


    他的手依舊高高舉著,若仔細看,會發現他的手掌在微微顫抖。


    歐陽發現自己打不下去。


    明明那麽生氣,明明恨不得掐死她,可是……


    捨不得!


    這麽漂亮的一張小臉,他捨不得下手。


    越是發現自己愛上了她,就越是捨不得讓她受一點點傷……


    歐陽氣急攻心,雙手狠狠揪住米婭的衣襟,低頭湊近她冷若冰霜的小臉,陰冷的氣息盡數噴薄在她的麵上,「怎麽?還不滿意嗎?你不就是認定了是我做的你不就是想要我承認嗎?!對!我承認了!是我做的!我如你所願,你現在滿意了嗎?啊?!滿意了嗎?!」


    他狠狠咬著牙根,從齒縫中迸出字來。


    「歐s記,欺負弱者算什麽本事?你這樣做隻會讓人更加看不起你罷了!」米婭冷笑連連,被他拎得雙腳幾乎離地,脖子被勒住,致使她唿吸不暢,難受至極。


    欺負弱者……


    更加看不起你……


    她字字如刀,且滲著劇毒,見血封喉。


    他心如刀割,怒不可遏。


    「你就那麽心疼他是不是?你就那麽心疼是不是?!!」他情緒失控地沖她咆哮,吼得地動山搖。


    「是!!」她毫不猶豫地吐出一個字。


    哐!


    歐陽狠狠一腳踹在茶幾上。


    踹得茶幾直接撞向沙發,而茶幾上的東西被震得紛紛滾落在地。


    他將她一甩,她便倒在了沙發上。


    他咬著牙根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被自己甩得趴伏在沙發裏的小女人,頭痛欲裂。


    米婭微蹙黛眉,慢慢從沙發裏坐起來,什麽都沒說,垂著眼瞼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她平靜淡漠,與他的憤怒大相逕庭。


    歐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


    嗯,他瘋在了與她的這段感情裏……


    「米婭!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站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她,惡狠狠地切齒。


    「真巧,我也是。」她仰起小臉與他對視,淺笑嫣然。


    她越是這樣雲淡風輕,便越是狠狠刺傷了他的心……


    他倏地又將剛坐起來的她狠狠推到在沙發上,不等她反應,他高大的身軀就覆壓了下去。


    「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嗯?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他將她死死壓在身下,咬著牙根湊近她冷漠的臉,氣急敗壞地在她唇邊嘶吼。


    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哭罵,就那樣淡淡地看著他,「分手!」


    「你做夢!!」他怒吼,兇狠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撕了她。


    他很重,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微微蹙眉,冷淡的語調染上一層寒意,「歐陽,我沒跟你開玩笑。」


    「誰他媽有心情跟你開玩笑!」他吼得地動山搖。


    他知道她不是開玩笑,正因為知道她是認真的,所以他才會如此憤怒和恐慌……


    她看著他,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歐陽又氣又傷,簡直想跟她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


    「不是我不是我!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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