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堂屋未關嚴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


    聽到聲響,雲裳下意識地抬眸循聲望去,不成想,卻觸上一雙飽含氣憤和悲傷的目光……


    那熟悉的雙眼,正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雲裳狠狠一震,整個人怔在當場,明明想逃,手腳卻根本不聽大腦使喚,一步也挪動不了。


    四目相接,兩兩對望,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天地間隻剩下他與她……


    鬱淩恆雙目猩紅,高大的身軀像座大山一般冷冷佇立在門口,腦海裏全是剛才鬱太太交代那年輕小媳婦兒的話。


    她說:如果醫生問你保大人還是保小孩,你要說保小孩……


    她說:如果我出了事,你就打這個電話,把孩子交給這個電話的主人……


    她說:無論如何,如果發生意外一定要盡全力保住孩子……


    鬱太太的這些話,如刀子般狠狠切割著鬱淩恆的心,痛得他冷汗淋漓。


    突然覺得很恨她,是真的恨!


    恨她的狠心,恨她的無情,恨她為了孩子連他都願意捨棄!


    在他的心裏,她永遠是第一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比她更重要,可在她的心裏,他卻並不是她最重要的人……


    這個認知讓他難受又委屈,或許他不該跟自己的孩子爭*,但隻要一想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他就沒辦法做到毫不在意。


    他真的沒想到,她居然可以對他狠心到這個地步,她明知道他有多愛她,明知道他不能沒有她,可她居然不顧危險不告而別,還偷偷躲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就不怕把他急瘋或者嚇死嗎?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一直沒找到她,如果她哪天突然不舒服,如果真的不幸出現她所交代的那種情況……那往後在沒有她的日子裏,他該怎麽活下去?


    她的心裏,是不是就一點都沒為他著想過?


    所以,一點都不為他考慮的壞女人,他怎能不恨?


    此時此刻,他對她的愛有多濃,恨就有多深!


    夫妻倆旁若無人地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俱都紅著雙眼,他冷酷憤怒,她怯懦哀傷……


    氣氛沉默而僵凝,直到小唐飽含不悅的聲音響起——


    「喂!你這人怎麽迴事啊?怎麽可以連門都不敲就擅自闖進來呢?看你長得挺不錯的怎麽一點素質都沒有啊?你——啊……」


    小唐話未說完,僵立在門口的鬱淩恆突然大步流星地衝進屋裏來,且直直朝著她們走去。一見他那臉色陰沉氣勢洶洶的樣子,小唐以為他要打人,嚇得連忙尖叫著躲開。


    雲裳雙眼含淚,呆呆地看著麵罩寒霜的男人徑直走到自己麵前,然後手臂被他抓住,她被迫微微側身……


    啪!


    一個巴掌,重重拍在她的臀上。


    很疼,但疼不過心……


    巴掌落在臀上的那瞬,她的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無聲地流著淚,狠狠咬著唇淒楚又委屈地望著他,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猶憐。


    鬱淩恆愛恨交織,很想一掌一掌打到她屁股開花,可看著她那委屈的小眼神兒,他第二個巴掌就已經打不下去了。


    他恨恨地想,要不是看她現在身體不好還懷著他的孩子,他非得弄死她不可!


    小唐見突然衝進來一個陌生男人把她的土豪僱主給打了,正義感油然而生,腦子一熱就想衝上去幫忙,可她還沒來得及擼袖子,就被守在門外的燕大隊長大步上前給拎小雞般拎了出去。


    然後,跟著鬱淩恆一同前來的嚴楚斐和燕詔等人很識趣地退到了庭院裏,給那對不讓人省心的小兩口一個獨處的空間。


    簡陋樸實的農家小屋裏,高大挺拔的男人置身其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拽著她,她望著他,誰也沒有說話。


    沉默半晌,最終還是他先開口,瞪著她恨恨切齒地問:「你是不是一定要生?!」


    「嗯!」她癟著嘴,眼淚不停地往下淌,即便很怕惹怒他,卻還是不得不點頭,硬著頭皮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不給你生你是不是就一定要走?!」他目光森冷,語氣嚴厲恐怖,極具危險性。


    「嗯!」


    「不給你走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以死相逼?!」他咄咄逼問,氣得胸腔裏怒火沸騰。


    她咬了咬唇,默了兩秒,然後繼續堅定點頭,「嗯!」


    見她還敢點頭,鬱淩恆又氣又傷,怒不可遏,「雲裳!我的感受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


    哪知她卻說……


    「老公我愛你!」


    帶著哭音的一聲「我愛你」,讓鬱淩恆滿腔的憤怒瞬間變成了悲傷和無奈……


    他紅著眼狠狠咬著牙根,愛恨不能地死死瞪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心,酸痛難當……


    雲裳淒淒望著麵罩寒霜的男人,哽咽低泣,苦苦哀求:「我跟你迴去,我保證會好好的,你就讓我生吧,好不好?」


    他依舊默不啃聲。


    「我知道你是太愛我才不捨得我冒險,可是你要我放棄我們的孩子我真的做不到,如果我連一點努力都不做就這樣放棄了他,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她極力向他表達著自己對腹中孩子那份難以割捨的情感,期望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和為難。


    鬱淩恆看著眼前哭得無助絕望的小女人,心髒被狠狠撕扯,在心裏默默嘆息一聲。


    從認識到現在,他們之間出現過很多分歧,而不管在任何分歧上,他從來都沒有贏過她。


    她就是他的克星,他永遠都鬥不過她。


    所以,他輸了,又輸了!


    事已至此,他似乎除了妥協,已無路可走。


    再度嘆息一聲,鬱淩恆張開雙臂,將哭得可憐兮兮的鬱太太整個擁入懷中,緊緊抱著。


    「好!生!!」


    ……


    鬱家。


    心殿,二樓書房。


    啪!


    「鬱淩恆你是瘋了嗎?!」


    嚴謹堯臉如玄鐵,拍案而起,疾言厲色地怒喝聲響徹書房的每一個角落。


    從帝都匆匆趕來的嚴謹堯,在聽到鬱淩恆說同意讓雲裳生下孩子的消息後,震怒。


    鬱淩恆直挺挺地站在嚴謹堯的麵前,低垂著眼瞼一言不發,默默承受著嶽父大人的責罵。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嚴謹堯此刻氣得來迴踱步,幾個來迴之後抬手指著鬱淩恆,惡狠狠地喝道:「她胡鬧你也跟著她胡鬧?要是有個萬一你覺得你擔得起這個責嗎?!」


    鬱嶸坐在左側沙發裏,沒有勸說嚴謹堯,也沒有斥責鬱淩恆,隻是神色平靜地靜靜聽著。


    「四爺,我比您了解她!」鬱淩恆緩緩抬頭,目光坦蕩又堅定地看著嚴謹堯,不卑不亢地說道。


    聞言,嚴謹堯眉頭一皺,更生氣了,「你什麽意思?」


    他是在暗諷他沒有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所以沒資格管他們夫妻的事?


    簡直……放肆!!


    「她脾氣強,一旦下了決心的事,是沒人改變得了的!」鬱淩恆說。


    嚴謹堯一聽這話更來氣了,「脾氣強還不都是你慣的!再說了,脾氣強就可以拿生命當兒戲?」


    鬱淩恆垂眸,沒說話了,心裏卻不由默默感嘆,這做總統的女婿可真是遭罪!


    對他女兒好不行,不好估計更不行,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沉默片刻,鬱淩恆輕嘆一聲,特別無奈地幽幽說道:「如果我不答應她,她就不會消停,她現在的情況根本經不起反覆折騰,我不想把她逼上絕路,我更不想她在需要我的時候卻還要千方百計地躲著我。」


    她「失蹤」的那幾個小時,對他來說比十大酷刑加在一起還更讓他痛不欲生,他多怕她突然又暈倒了而該死的他卻不在她的身邊,他多怕自己連跟她再好好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多怕找到她時她已出了事……


    如果悲劇註定要發生,那麽,他願與她一同麵對,而不是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承受一切苦痛!


    太爺爺說過,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不管有什麽困難,他們都應該一同麵對。


    既然鬱太太寧願不要自己的命也要生下他的孩子,那他隻能支持她,陪伴她,不管有什麽後果,他與她一同承擔!


    嚴謹堯氣得吹鬍子瞪眼,正要繼續大發雷霆,卻在這時,書房門外響起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


    「歐小晴你讓開!」


    是雲裳。


    「他們男人在談事情,你別進去了……」歐晴的聲音是一貫的底氣不足。


    「你讓不讓?你再不讓開我以後都不理你了!!」雲裳焦急大喝,對媽媽警告道。


    「裳裳……」歐晴為難。


    「哎呀……」雲裳突然哀叫一聲。


    「裳裳你怎麽了……呃……」


    書房裏的鬱淩恆在聽到雲裳「哎呀」的叫聲時,心髒狠狠一顫,顧不上禮數,直接從嚴謹堯身邊越過,朝著門口飛撲而去,就怕鬱太太有個什麽閃失。


    而在他的手即將觸上門把的那瞬,門卻被推開,雲裳布滿焦急和擔憂的小臉赫然呈現在他的眼前。


    雲裳見媽媽攔著自己不讓進,情急之下佯裝崴腳,嚇得歐晴連忙去扶她,她便趁機躲開,然後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


    歐晴追過來,接收到嚴謹堯投射在她臉上的目光,不由怯懦解釋,「我、我……我攔不住她……」


    嚴謹堯冷冷抿著唇,一言不發。


    看到歐晴軟弱的樣子,嚴謹堯狠狠皺眉,莫名惱怒。


    他始終不明白,她怎麽就讓自己女兒給吃得死死的呢?一點做母親的威嚴都沒有,這些年她到底受了那丫頭多少氣啊?


    真是——恨鐵不成鋼!


    嚴謹堯絕對想不到,其實雲裳跟他與相同的想法,都對歐小晴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氣惱。


    雲裳惱媽媽被嚴謹堯吃得死死的!


    嚴謹堯惱歐小晴被女兒吃得死死的!


    反正就是,父女倆都見不得歐小晴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欺負」。


    雲裳進入書房,徑直走到嚴謹堯的麵前,直截了當地說道:「是我自己要生的,你別為難他!」


    她挺著個大肚子擋在鬱淩恆的麵前,儼然是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勢。


    鬱淩恆有些哭笑不得,卻又滿心甜蜜。


    嚴謹堯臉色陰沉,冷睨著一臉桀驁的雲裳。


    歐晴一見嚴謹堯這副冷冰冰的臉孔就害怕,連忙上前輕輕扯了扯女兒的袖子,小聲勸道:「裳裳,我覺得——」


    「媽媽!」雲裳倏然大聲喊道,阻斷了歐晴,無視嚴謹堯冷厲的目光,紅著雙眼言辭犀利地哽咽著問媽媽:「如果當年你懷著我的時候出現今天與我相同的狀況,你會不會為了自己安好而不要我?」


    你會不會為了自己安好而不要我……


    「……」歐晴啞了,眨巴著雙眼無措地看看女兒,緊接著又去看嚴謹堯,竟無言以對。


    歐晴是今天才知道女兒的實際情況,她當即就急得眼淚汪汪,所以她此行而來,也是要勸女兒去做手術的。


    可是她本來堅定無比的心,此刻卻被女兒一句話就給問得搖擺不定了。


    嚴謹堯覺得自己要被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給氣死了,既惱女兒利用歐晴的善良和對她的疼愛,又惱歐晴的意誌不堅定。


    明明在專機上答應得好好的,說就算以死相逼也一定要讓女兒去做手術,可現在女兒才說了一句話,她立馬就倒戈了。


    真是……


    氣死他了!


    嚴謹堯瞪著雲裳,嚴厲喝道:「你少用這種無謂的假設來為難你媽媽!」


    可雲裳理都不理他。


    「媽媽,你會不要我嗎?」雲裳雙眼含淚,楚楚可憐地望著媽媽,聲音越發哽咽顫抖。


    歐晴一見女兒這副像是被所有人遺棄的可憐模樣,疼得心都快碎了,立馬也跟著紅了雙眼,「裳裳你別哭啊……」


    「他們男人沒有十月懷胎,理解不了我的感受,可媽媽您是女人,您曾孕育過我,您應該懂得我的感受,對不對?」雲裳一邊說著,一邊淚如雨下,用飽含乞求和希冀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媽媽。


    歐晴連連點頭,「我懂!我當然懂!可是……」


    也哭了。


    女兒極少用「您」來稱唿她,所以如此鄭重的乞求,歐晴覺得自己真的沒辦法拒絕……


    嚴謹堯一看歐晴落淚,頭就痛了。


    「我知道您是擔心我,可是媽媽,您愛您的女兒,我也愛我的孩子啊!」雲裳狠狠抽泣,緊緊抓住媽媽的手,緊得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因為她知道,能搞定嚴謹堯的,隻有媽媽!


    雲裳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話,讓歐晴又為難又心疼,她不想女兒有危險,但又不忍女兒失去自己的孩子……


    「你別哭啊,有寶寶了不能老是哭的……」歐晴嘴裏哄著女兒別哭,可自己的眼淚卻像山洪爆發一般洶湧。


    看到母女倆哭得越發不可收拾的樣子,嚴謹堯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裂了。


    「那媽媽您是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趁著媽媽動容了,雲裳趕緊對媽媽撒嬌乞求。


    歐晴猶豫了下,最後實在招架不住女兒的眼淚攻勢,隻能無奈點頭,「嗯。」


    其實女兒說得對,隻有同樣懷胎十月的女人才能懂得一個孩子對於母親的重要性。


    雖然她擔心女兒,但女兒已經長大,她沒權利幹涉女兒的任何意願。


    畢竟這個孩子,是女兒要死要活非要生的,她除了同意,又還能說什麽呢!


    在歐晴點頭說嗯的那瞬,嚴謹堯的臉就黑到無以復加。


    因為深知,隻要歐小晴點了頭,那麽這件事就隻能這樣了。


    女兒不敢罵,歐小晴罵不得,憋著一肚子氣的嚴謹堯隻能對著鬱淩恆發火,「沒事最好,有事我惟你是問!!」


    雲裳還沒來得及維護自己心愛的丈夫,就聽見鬱先生垂著眸低低道:「如果真有萬一……她在我在,她亡我亡!」


    所有人皆是一震。


    雲裳瞬時淚如雨下。


    「你——」嚴謹堯氣結。


    「你胡說什麽呢?!」雲裳氣得狠狠錘他一拳,眼淚嘩嘩往下掉。


    「既然我管不了你,那就隻能跟隨你了。」鬱淩恆淡淡一笑,伸手抓住她打他的那隻小手,緊緊摁在心口,同樣紅著眼深深看著她,「從今往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反正有我陪著你!」


    不管是上天還是入地,我都陪著你!


    決不讓你孤單一個人!


    雲裳撲進鬱先生的懷裏,緊緊抱著他,哭得稀裏嘩啦……


    歐晴感動又艷羨地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女兒和女婿,不停地抬手擦眼淚。


    嚴謹堯氣得翻白眼。


    兩個瘋子!!


    氣得快要心肌梗塞,嚴謹堯轉頭看向一直沒有吭聲的鬱嶸,冷冷道:「老爺子,你怎麽說?」


    嚴謹堯的語氣頗有點興師問罪的意味兒,似是怨鬱嶸怎麽就教出這麽個妻管嚴的曾孫子。


    鬱嶸看了眼相擁而泣的小兩口,也對曾孫那句「她亡我亡」給傷了一下,可轉念一想,自己為了一個情字痛苦了幾十年了,現在又何苦再讓自己的曾孫也遭受自己同樣的苦楚呢?


    罷了,罷了……


    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所以他說:「他們這種任性的行為我自然是不贊同的,可如果連四爺都勸說不了他們,我這個半死不活的糟老頭說的話他們就更不會聽了。」


    嚴謹堯,「……」


    鬱嶸重重一嘆,無奈苦笑,「常言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四爺,看來我們隻能祈求上天憐憫,隻能聽天由命了!」


    得!


    所有人都同意了雲裳的「胡鬧」,嚴謹堯這個缺席了二十幾年的父親,即便萬般不願,也不得不默許了。


    畢竟,就算他極力反對,現在也沒人會在乎他的意見了!


    真是……


    氣死他了!!


    ……


    又是一個月後。


    前半個月,鬱淩恆每天過得戰戰兢兢提心弔膽,隻要發現鬱太太有一丁點的不適,他就火急火燎地把鬱太太往醫院送。


    好在後麵鬱太太的情況有所好轉,心情好,氣色也變得越來越好。


    然而,就在鬱淩恆放鬆警惕以為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某天早上醒來,鬱太太卻問他……


    「你是誰?」


    題外話:


    別怕!!!千萬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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