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朝著書房走去,走到書房門口,雲裳騰出一隻手來正欲敲門,哪知卻突然聽見……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立這樣的遺囑?你名下的財產那麽多,憑什麽把一半都給了雲裳?最重要的是,嶸嵐的股份你怎麽可以給一個外人?!」


    書房內,鬱蓁看著坐在沙發裏悠閑泡茶的鬱嶸,怒不可遏地吼道。


    言辭間盡是指責的意味,絲毫不見一個晚輩麵對長輩該有的尊重。


    鬱嶸抬起眼瞼淡淡瞥了眼情緒激動的鬱蓁,不緊不慢地冷冷吐字,「鬱家的未來當家主母是外人?」


    鬱家的未來主母……


    鬱蓁臉色大變,心更是涼了一大截,恨得咬牙切齒。


    老祖宗這是真的認可雲裳了?


    他決定退出董事會,公司由鬱淩恆做主,如此一來鬱淩恆便成了名正言順的一家之主!


    那麽接下來是不是鬱家的大小適宜也會交給雲裳,讓他們夫妻一個主外,一個管內,然後嶸嵐和鬱家所有權利都盡數掌握在他們夫妻二人的手中?


    鬱蓁越想越心慌。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讓他們聯合起來把我趕出嶸嵐是不是?」鬱蓁氣紅了眼,想到自己等候多年結果什麽都得不到就沒辦法冷靜。


    「隻要你安分守己,誰會趕你?」鬱嶸往杯裏倒茶,冷靜淡定的樣子與鬱蓁的氣急敗壞大相逕庭。


    「你現在把什麽都給他們了,他們想趕誰走還不輕而易舉的事兒!!」


    「阿恆重親情!你若不觸犯他的底線,嶸嵐永遠有你一席之地,你躁什麽?」鬱嶸啜了口茶,然後抬眸看著鬱蓁,冷厲的目光透著淡淡的警告。


    一席之地……


    鬱蓁狠狠磨牙。


    一席之地有屁用!!


    嶸嵐那麽大,僅僅隻是一席之地的保證她怎會滿足?怎會甘心?


    憑什麽老祖宗打下來的江山沒她一份?


    憑什麽權力全都劃分到大房頭上?


    她不服!!!


    鬱蓁憤憤不平,雙頰的肌肉因為牙齒咬得太緊而微微跳動,說:「你名下的財產愛給誰給誰,我可以算了,但嶸嵐的股權你讓雲裳繼承不合適!我不同意!!」


    老祖宗名下百分之五十五的財產固然讓人眼饞,但跟嶸嵐的股份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


    聞言,一抹譏笑從鬱嶸的眼底快速劃過,放下茶杯,看著鬱蓁,「那你覺得我的股權給誰繼承合適?你嗎?」


    「本來就該是我的!」鬱蓁激動大叫,氣得有些不管不夠了,「你的一切本來就該由我繼承!!」


    「鬱家有嫡子長孫鬱淩恆,再不濟還有二房鬱正則,何時輪得到你?」


    「論輩分,現在鬱家除了你就是我最大——」


    「住口!!!」鬱嶸勃然大喝,臉如玄鐵。


    本就不太融洽的氣氛,瞬時僵凝緊繃。


    鬱蓁被吼得一怔,見老祖宗動了怒本該收斂才對,可她今天實在覺得氣憤,加上書房又沒有外人,有些情緒和話就忍不住想要發^泄^出來……


    「馬上改遺囑!股權不能給雲裳!!」鬱蓁不管不顧,口氣強硬地說道。


    「鬱蓁!你鬧夠了沒有!!」鬱嶸騰地站起來,目光冷厲地瞪著鬱蓁。


    鬱蓁突然紅了雙眼,委屈大叫:「我鬧?是我鬧嗎?明明是你偏心!是你討厭我的存在!是你想逼死我!!」


    鬱嶸麵罩寒霜,眼底風雲四起。


    「你既然都可以這樣狠心,我又何必再顧忌你的感受,我告訴你,你把我逼急了我就——」鬱蓁情緒失控,變得有些歇斯底裏。


    「你就怎樣?」鬱嶸冷冷阻斷鬱蓁,聲音冷得猶如從地獄傳來,陰森又恐怖。


    鬱蓁豁出去了,「我就把鬱家的家醜公諸於世!!!」


    「滾出去!!!」鬱嶸的臉色瞬時青白交加,胸前急促起伏,很顯然已氣到極致,指著門口讓鬱蓁滾。


    「你改不改?」鬱蓁不動,強忍懼意逼^迫問道。


    「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爸——」


    啪!


    一記狠辣的耳光,狠狠扇在鬱蓁的臉上。


    ……


    心,噗通噗通噗通……


    狂跳不止!


    仿佛身後有妖魔鬼怪在追趕,雲裳從心殿一路狂奔迴恆陽居。


    跑進屋,呯地關上門,然後她背靠著門狠狠喘息,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是驚嚇過度的後遺症。


    碗裏的糖水灑了隻剩一半,她索性端起碗仰起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全部喝掉,壓壓驚。


    「大少奶奶,你這是……?」


    琇嫂聽到動靜,從廚房裏出來,看到雲裳靠在門上喘息的樣子像是要虛脫了一般,狐疑地出聲。


    雲裳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將小托盤連帶空碗一起塞進琇嫂的懷裏,然後踢掉腳上的鞋子連拖鞋都沒穿,光著腳就蹭蹭蹭往樓上跑去。


    那急促的腳步,有種連滾帶爬的驚悚和狼狽。


    跑迴臥室,雲裳臉色微白跑得氣喘籲籲,不知是怕的還是累的,額頭和鼻尖都滲出了汗水。


    「喲!這麽快就迴來了,沒跟太爺爺多聊會兒?」


    鬱淩恆剛剛洗完澡,穿著睡袍從浴^室裏優雅從容地走出來,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抬頭就看到鬱太太正站在門口發傻。


    她沒迴答,臉色很奇怪。


    「你這是什麽表情,見鬼了?」他慢悠悠地走到她麵前,見她還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不由失笑戲謔。


    她抬眸看他,眼神複雜又糾結,像是突然啞巴了一般,還是不說話。


    「怎麽了?」他終於發現她神色不對,擰眉。


    雲裳狠狠咽了口唾沫,死命搖頭,「沒……」那聲音像是硬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般,聽著特別扭。


    她這副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沒事,他微微眯眸,犀利的目光極具穿透力地射在她的臉上,沉聲問:「什麽事?是太爺爺跟你說什麽了?」


    是太爺爺說了什麽刁難她的話?所以把她嚇成這樣了?


    「沒,就是突然覺得……覺得有點頭疼……」她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抬手扶額,磕磕巴巴地隨便找了個藉口。


    「頭疼?好好的怎麽會頭疼?」他把她的小手抓下來,用自己的手背貼著她的額頭,試探溫度。


    她順勢往他懷裏靠,裝虛弱,微喘著吶吶,「我也不知道……」


    呃,其實也不算裝,她是真的被嚇得全身虛軟,這會兒的確很虛弱。


    「讓方醫生來看看?」


    「呃,不用。我睡會兒就好了……」


    一聽鬱太太說不舒服,鬱淩恆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往大牀走去。


    「那行!你先躺著,我下樓給你拿片止痛藥試試,沒效果的話我們去醫院!」他動作輕柔地將她放牀上,在她眼睛上吻了吻。


    「嗯。」她蔫蔫的應了一聲。


    然後鬱淩恆下樓去找琇嫂拿止痛片,雲裳躲在被窩裏,用力咬著唇努力調整自己太過急促的心跳和唿吸……


    耳朵裏像是有台複讀機,不停地重複著剛才在太爺爺書房門口聽到的那些話……


    要死了!


    她好像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秘密!


    ……


    ……


    ……


    既要上班,又要籌備太爺爺指名點姓要她籌備的酒會,雲裳忙得幾乎快要忘了那晚自己不小心偷聽到的秘密……


    距離酒會時間還有一周,她趁中午的休息時間去了趟酒店,安排以及確定酒會的確切場地、酒會形式、會場裝飾,還有酒會內容等等……


    忙完之後又趕在上班之前迴到公司。


    她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當看到屬於她的大班椅上坐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時,整個人僵在門口……


    「太太太……太爺爺……」


    她結巴,驚愕地看著不速之客——鬱嶸。


    看到太爺爺,她就想起那晚在他書房門外偷聽到的話……


    頓時心虛得小^臉一白。


    從那晚之後,她一直刻意不跟太爺爺碰麵,連每周必須去主樓用餐她都找藉口躲了,就怕被太爺爺看出什麽端倪。


    可今天,太爺爺居然主動找上門來了……


    鬱嶸正垂著眼瞼翻看著辦公桌上的文件,是雲裳剛做好的一份融資報告,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浮現出滿意和讚賞的表情。


    雲裳心虛得要命,哪有心情去注意太爺爺的表情,隻想找個藉口溜出去躲一躲,等她緩過心裏這陣慌張再說……


    「太爺爺,您渴嗎?要不要喝點什麽?我我我、我去給您泡杯——」


    「不用!」


    哪知她話未說完,鬱嶸就合上文件,淡淡吐出兩個字。


    鬱嶸即便年歲已高,但天生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能讓人不由自主地臣服於他。


    「……哦。」雲裳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


    鬱嶸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杵著拐杖不緊不慢地走向沙發,頭也不迴地命令道:「過來坐!」


    待鬱嶸坐進了沙發裏,雲裳還呆呆地僵在原地沒有動彈。


    鬱嶸抬頭看她。


    「哦……好。」她連忙迴神,朝沙發大步走去。


    太心虛,被太爺爺那雙精明得自帶x光的眼睛盯著簡直是一種酷刑,她越是手足無措。


    還是先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太爺爺的麵前,一杯留給自己。


    然後在太爺爺對麵坐下來,她中規中矩正襟危坐,一副「太爺爺請指示」的謙卑姿態。


    鬱嶸看著神色肅然的雲裳,銳利的目光夾雜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沉默了會兒,他緩緩開口,「月嫂說……」


    他說了一半,故意停頓。


    一聽太爺爺這語氣,雲裳心裏就咯噔一下,立馬就有種太爺爺是來興師問罪的預感……


    她緊張得屏住了唿吸。


    果然——


    「你前幾天給我送甜湯了?」鬱嶸盯著雲裳微微閃爍的眼,語調輕緩地問道。


    那晚,鬱蓁走後,他從書房出來,看到門口有一小灘粘^稠的液^體,便問了月嫂是否有人來過,月嫂說大少奶奶來過……


    「啊?啊……是、是啊……」見太爺爺果然提起這茬,雲裳被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太爺爺不是說過她太嫩的嘛……


    是啊,她的確太嫩了,在一隻千年老狐狸麵前強裝鎮定根本無濟於事,她覺得太爺爺那雙眼睛有毒,分分鍾可以把她看穿,讓她不得不甘拜下風。


    「那我怎麽沒喝到?」鬱嶸又問,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呃,那個……」雲裳用力抿了下唇,硬著頭皮強顏歡笑,小小聲地說:「剛上樓梯就被我灑了,所以我……我又迴去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垂死掙紮,可掙紮一下總比什麽也不做等死強吧!


    鬱嶸:「是嗎?」


    剛上樓就灑了?灑了就迴去了?


    那書房門口的糖水汁哪來的?


    但鬱嶸並沒點破。


    「嗯,是呢!」雲裳知道自己臉上的笑有多勉強,可沒辦法,她隻能把謊話堅持到底。


    「裳裳。」


    鬱嶸突然輕喚一聲。


    雲裳一震,魂都快嚇飛了。


    太爺爺這是第一次用這樣親昵的語氣喊她呢……


    怎麽有種「死囚最後一餐」的感覺呢?!


    她嚇得口幹舌燥,連忙伸手去端水杯,同時對神色莫測的太爺爺極盡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我在,太爺爺。」


    然後她捧住水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水,咕嚕咕嚕咽下去之後又包了一口在嘴裏,讓雙頰鼓起來,裝可愛,裝冷靜。


    「你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問太爺爺,把請私家偵探的錢省下來給太爺爺買身新衣裳如何?」


    「……!!!」


    雲裳愣愣地看著麵色和藹的鬱嶸。


    「噗——」


    三秒之後,她包在嘴裏的水,噴了出來。


    當然,在千鈞一髮間她把頭撇開了,沒敢往對麵太爺爺的臉上噴。


    「太太太……太爺爺我我……那個……你……」她慌得語無倫次。


    好吧!她服了!


    徹底甘拜下風!


    對!她的確是偷偷找了私家偵探,想查查太爺爺以前的事,可目前為止私家偵探迴饋迴來的消息是什麽也沒查到……


    沒查到也就罷了,現在讓她崩潰的是居然還被太爺爺發現了!!


    雲裳驚悚得說不出話了。


    在她手忙腳亂地擦嘴巴時,鬱嶸從容不迫地起身,一手杵著拐杖,一手輕輕拍了拍衣擺,「西裝就不用了,我不喜歡,買中山裝吧!」


    老爺子從頭到尾都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仿佛隻是來跟她聊天的一般。


    雲裳呆呆的,像傻了一般。


    而鬱嶸說完,就慢悠悠地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好、好的。」


    直到鬱嶸走到辦公室門口了,雲裳才反應過來,連忙跳起來,對著太爺爺的背影結巴應道。


    從見到太爺爺的那刻,她的舌頭就沒捋直過,一直打著卷,話都說不清楚。


    目送太爺爺走出辦公室,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雲裳的心還在噗通噗通地急速跳動著。


    她完全搞不懂,太爺爺來這一趟到底是何用意。


    是告訴她,他已經知道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還是告訴她,不管她知道了什麽或是想做什麽,他都了如指掌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吧,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她認輸!


    且心服口服!


    ……


    ……


    ……


    轉眼,到了鬱嶸和沛心嵐七十年周年白金婚的紀念日。


    沛心嵐早已過世多年,但長情的鬱嶸對亡妻情深意重念念不忘,自妻子離世後一直未娶,獨身至今。


    妻子雖已亡故,但每逢十年的結婚紀念日鬱嶸都會舉辦一場酒會,以悼念亡妻在天之靈。


    隆熹大酒店


    酒會布置在酒店的空中花園。


    露天的花園,夜空仿佛觸手可及,燈光璀璨,花香迷人。


    悅耳的鋼琴曲被邀請來的鋼琴家修長的雙手完美地演奏出來,如天籟般扣人心弦,動人心魄。


    晚上,七點半。


    賓客陸續來臨。


    鬱淩恆和鬱晢揚兄弟倆均是一身剪裁得體的手工西服,昂貴的西服襯托得兄弟二人越發的俊美如斯,引得到場的女賓客垂涎欲滴。


    酒會總指揮鬱太太命令兄弟倆負責招唿重要來賓。


    鬱太太今晚的晚禮服與鬱先生的西服是一個顏色,特意挑的,看起來像情侶裝。


    賓客全是按照太爺爺給的名單發的邀請函。


    初家和歐家均在受邀行列內。


    歐榮毅先到,身後跟著歐陽和歐恬。


    歐晴最近狀態越來越好,歐榮毅本想帶她一起來的,但雲裳不同意,說今晚這樣的場合人太多,對媽媽來說又都是些陌生人,所以還是不要帶來的好,避免意外。


    歐榮毅想了想,覺得外孫女說得對,同意不帶歐晴來。


    看到歐榮毅和歐陽來了,雲裳禮貌地微笑著跟正在客套寒暄的兩個女賓客說了聲失陪一會兒,然後就朝著他們走去。


    「來了。」雲裳走到歐榮毅的麵前,一邊看著四周謹防著別處亂子,一邊急匆匆地說:「我有點忙,不能招唿你們太久,你們——」


    「雲裳!」歐陽突然出聲阻斷雲裳。


    「嗯?」雲裳收迴目光,轉頭投射在歐陽臉上。


    歐陽擰眉,「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叫聲外公和舅舅?要讓我們的脖子等得跟長頸鹿一樣長嗎?」


    呃……


    雲裳臉頰微燙,有些難為情。


    其實她並非刻意這樣矯情,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喊出口。


    叫歐榮毅外公還好,可歐陽比她大不了幾歲,叫舅舅總覺得別扭……


    但,媽媽都已經迴了歐家,這聲「外公」和「舅舅」,遲早也是要叫的……


    紅唇輕輕一咬,她攤開手遞到歐陽麵前。


    「什麽?」


    「改口費啊!你以為舅舅那麽好叫?」她微撅紅唇,理所當然地敲詐道。


    歐榮毅和歐陽麵麵相覷,因為沒料到她今天居然這麽爽快,所以……沒準備!


    正在這時,突然有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酒會入口處。


    初潤山來了!


    雲裳的眸光本是無意識地流轉到入口處,當看到初潤山的那瞬,她本是美好的心情瞬時布滿了陰霾……


    莫名其妙的,一股濃濃的不安在心裏縈繞,揮之不去。


    有種,噩夢將會在今夜降臨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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