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春冷眼掃視著三杯玉器裏麵的酒,那清湯子從遠處瞧上去濃鬱粘稠,說是瓊漿玉液也不為過,品相雖好,但也得看看是出自何人之手,倘若是萬花坊的人親手釀出來的,自是萬萬喝不得的。


    抿了抿濕潤的嘴唇,曉春心中雖帶有一絲警惕,不過臉上卻裝的十分雲淡風輕,抬手指了指小桌子上的三杯酒,笑道,“嗬嗬,惜秋姐姐太客氣了,你的酒雖好,但我們卻無福消受,就我們這品位根本分辨不出美酒的好壞,倘若喝了,怕是要糟蹋姐姐的一番美意,不如這酒你留著自己喝吧。”


    “哦?嗬嗬……”惜秋聽罷撩了撩耳邊柔順的發絲,溫和的俏臉上突顯一絲冷刀子藏袖中的邪笑,“妹妹好生不通人情,這酒我都倒出來了,豈有倒迴去的道理?美酒的好與壞,全憑你我之間的交情,交情若深,清水尚且醉人;交情若是不深,怕是埋藏百年的陳年佳釀也是苦澀麻舌頭的黃湯子,妹妹你說對不對?”


    曉春皮笑肉不笑地擺了擺手,“話雖對,但情義未必到此,姐姐的盛情邀請按理說我們不該拒絕,隻是我與夏兒素來酒量不好,若是喝多吃醉在姐姐麵前失了態,豈不是我倆的過錯?”


    惜秋挑了挑眉道,“妹妹太自謙了,你二人的酒量,在我們整個萬花坊那可是數得著的,莫非妹妹還怕我這酒有問題,擔心我在裏麵施展了某些小手段加害你們不成?你若有此顧慮,那我先幹為敬,打消你的念頭便是。”


    說完她隨便端起其中一杯酒,雙手端住起袖一揚脖,一飲而盡。


    飲罷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暢快言道,“好酒,神清氣爽呐!”


    曉春左眼微抖,這番故意“試險”自是騙不了她的,嘴上隨聲附和了一句“姐姐好酒量!”心中卻是在冷冷的鄙夷,“裝,你接著給我裝。”


    惜秋端起剩下的兩杯酒往前一送,“嗬嗬,兩位妹妹,這酒我已經喝過了,並無異狀,兩位妹妹請吧?”


    知夏躲在曉春的身後直拉她的衣角,微微搖頭給以對方暗示,謹慎警惕的舉止讓後者慢慢迴頭,臉露輕笑稍帶自信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這事兒交給她來處理。


    沒有拒絕,曉春反而上前從惜秋手裏接過來兩杯酒,一杯遞給身後的知夏,自己那杯自然也不會喝,目光停留在小夥計身上端詳了幾秒,嘴上笑道,“嗬嗬,這位小哥,方才你不是想跟我賠罪麽?現在我賞你這杯酒,就當是罰你之前的莽撞過失,你若喝了,那咱倆之前的恩怨便一筆勾銷。”


    小夥計縮著脖子直咽口水,本身也是怕事謹慎的性格,知道對方都推脫不喝的酒必定藏有貓膩,加之“萬花坊”三個字的名頭既讓他有些聞風喪膽又心存介懷,趕忙擺手搖頭道,“不不,你們之間的交情,我可沒資格幹涉,況且我素來不會飲酒,求姑娘莫要再刁難小的了。”


    “不會飲酒?”這話一出,曉春臉上不樂意了,“你是不會還是不敢?不會的東西可以學嘛,早晚都能學會,擇日不如撞日,便是今日了,飲酒這個先例由我來給你破了,這美酒可是我惜秋姐姐的一番美意,你堂堂一個大男人,莫非連這點麵子都不給?”


    小夥計心說,“麵子?我還要給你裏子呢,我現在隻想要命,給你麵子我豈不是連命都丟了?”


    心中腹誹一句,可他嘴上斷不敢把心裏話給說出來,畢竟對方三人隨便提溜出一個來就足夠把自己玩死,當務之急,還是要仔細忖度一下拒絕的理由與說話的方式。


    然而他想爭取時間,對方卻根本不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問題,打從惜秋第一次將他的手腕子抓住,他的小命算是徹底在自己的人生上畫上了“圓滿”的句號,那股子黑氣已經透過他的肩膀開始往身體下方轉移,雖沒直衝腦袋,但卻跑向了更要命的心肺,隻是幾個唿吸間,小夥計頓覺全身一陣酸麻,眼前一黑,咣當就扔在了地上!


    “咳咳……你……”


    艱難地重咳了幾聲,小夥計身上的毒不出意外地提前發作,抬頭瞪視著對麵俯視微笑望著自己的惜秋,再蠢笨此時也終於恍然大悟,“你……你對我下了毒!”


    “哎呀,你……你怎麽了?”惜秋雙手拍在一起,嘴上好奇但臉上卻露出了一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睜大眼睛擺出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就跟個“無辜”的小綿羊似的,“小哥,你……你怎麽倒下了?莫非身體不舒服?”


    “你!”小夥計都快要氣炸了,對方越裝無辜他越是火大,急火攻心加之心中憋火,此番狀態,最忌諱與人生悶氣,一個“你”字剛一出口,後麵的話還沒趕上來,便“噗”地一聲從嘴裏吐出來一口又黑又臭的淤血!


    “哎呀,好嚴重啊,你怎麽吐血了?”


    惜秋還在裝,真小人遠沒有假好人那般奸詐並遭人痛恨,軟刀子的招數用起來一套一套的,看得對麵的曉春和知夏滿是嗤之以鼻的冷哼。


    “你……你居然對我下毒!”小夥計叫著,咬牙切齒的樣子讓他瞪大的雙眼充滿了猙獰可怖的血絲。


    “我?對你下毒?”惜秋指了指自己,停頓幾秒後突然猛一拍腦門,似是想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不對,你誤會我了,毒不是我下的,你別賴我啊,不過你不用擔心,今日碰上我算你走運,中毒就得醫治,我這酒葫蘆裏裝的可都是解百毒的藥酒,你喝了它,保管你的身體恢複如初。”


    說完她又往自己那個玉杯裏倒了杯酒,然後朝小夥計遞了過去。


    小夥計接過來先是一愣,知道萬花坊人給的東西不能輕易觸碰,可如今中毒在身,也算是病急亂投醫,況且之前對方喝過了都沒事,他又怕什麽?索性就死馬當成活馬醫,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他是真敢賭,更是真敢想,反正自己已經中毒,哪怕這杯酒是毒酒也不妨事,無非就是在原來的毒藥基礎上添加一層罷了,一種毒藥是死,兩種毒藥也是死,小夥計如今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索性就把第二杯就當成解藥來喝。


    破罐子破摔,興許這杯酒真是能解百毒的藥酒呢?小夥計連含糊都沒含糊地端起來一飲而盡,喝完不到三秒鍾,他立刻就後悔了。


    整體感覺一個字——麻?


    哪裏麻?


    舌頭!


    麻到一定的程度——毫無知覺!


    “唔……”


    這是他唯一能發出來的聲音,喝完那杯酒後,他的整條舌頭算是徹底廢了,就好比用燒刀子在上麵燙過一樣,麻中還帶有十分尖銳的刺痛,刺痛完了就毫無知覺,腫脹得老大甚至連嘴都含不住了,索性跟條狗一樣流著哈喇子不停地吐出來,完全喪失了基本的說話能力。


    “唔……唔……”


    啞巴說不出來話都急,更何況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突然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就更急了,都恨不得把自己重新塞迴娘胎裏重生一迴,興許能落個天生的四肢健全,五官正常。


    惜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嘴上的調笑比之前還要邪魅,“吆,小哥你這是怎麽了?你想表達什麽?你倒是說話啊!”


    “唔唔!”


    小夥計差點從地上蹦起來,用手不停地指著自己的舌頭,嘴上說不出來話,但並不妨礙心裏頭叫罵,“你姥姥的,我他媽能說出話來麽?”


    惜秋眯了眯眼,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通過對方的表情來判斷他要表達的意思,“哦,你是想說自己的舌頭廢了,是不是?”


    “唔!”


    小夥計狂點頭,心中怨恨但臉上還得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都這個節骨眼上了還心存僥幸,極其盼望著對方能給自己指條明路。


    惜秋笑著道,“嗬嗬,剛才的酒好喝麽?”


    小夥計聽聞臉皮突然漲紫,本想生氣卻又不敢,當下隻好一臉苦澀地搖了搖頭。


    “不好喝是吧?不好喝就對了!”惜秋神情驟變,一改之前的微笑忽然變得有些冷厲,“哼,得罪了我們萬花坊的人,她倆不教訓你並不代表萬花坊的其他人不教訓你,你發現了我知夏妹妹的秘密,我擔心你到處亂說,所以就拿你一條舌頭來斷你的後路,這樣秘密就永遠保住了,感謝我吧,一條舌頭換了你一條命,若不是你啞巴了,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唔唔!”


    小夥計支吾,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手裏的酒杯,又指了指對麵的惜秋,臉上滿是費解。


    惜秋雙手環胸看著他,隻停留了片刻便知曉了對方想要問什麽,開口答道,“怎麽?你是不是想問這酒我也喝了,我為什麽沒事?”


    “唔!”小夥計點點頭。


    惜秋笑眯眯道,“嗬嗬,真是個傻小子,有些東西,並不是我能喝就代表你能喝,懂不懂?”


    說完她迅速從懷裏掏出來一顆藍色的小藥丸丟在地上,冷冷言道,“之前你所中的毒本能取了你的性命,不過你拿自己的舌頭做了賠償,性命我就不要了,快拿上解藥,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唔!”


    小夥計徹底頓悟,今日算是倒黴透了,一個小小的碰撞居然付出了這麽慘痛的代價,生生斷送了自己的一條舌頭,這萬花坊的人,果然都是毒如蛇蠍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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