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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進一家散發的柚木淡香的畫廊裏麵,迎麵的壁龕裏麵掛著的一幅鑲著銀白色精美花邊的畫框讓他忍不住立足參觀,畫內的世界讓人感受到股股寒意。冰雪覆蓋的熟悉街道、刻滿了淒涼與落寞。畫上是一個麵貌憂苦卻堅韌的老人,老人正在奮力的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路車,蒼茫淒寞的身影正在努力向世人述說著什麽。


    一個穿著長款風衣的中年男人同樣走近了這幅畫。


    “你很喜歡這幅畫嗎?”


    “是的,這幅畫描寫的年代似乎並不久遠,而且讓我非常熟悉,但是我總是想不起來——這地方我好想在哪兒見過似的。”


    “是的,這幅畫的背景就是青島路。”


    “青島路?”


    “當然,畫這幅畫的作者是清野畫店的老板。“


    “那麽您是?”


    “當然,他是我的朋友。”


    “那您知道故事發生的經過嗎?”


    接著中年男人陷入了迴憶。


    “那年已入寒冬、整個天空都灰蒙蒙的,雪花能夠飄落在城市的任何一個看得見的角落,寒風肆虐著這座城市,本當有來往男女行人穿梭於這條商業街道。但是在銀白色的大雪籠罩著下卻不見一個行人。隻有一家畫廊還在這略顯冷清的商業大街上屹立著。隻要起風,門外的那個風鐺就發出叮當的響聲。但是現在卻已經被凍的一聲都不敢發出了,就連玻璃製成的門上


    都結了一層厚厚的霜,當然,他也不會再和冰雪覆蓋著的街道繼續冷戰下去了。


    他在檢查完店內的設施後,於是長舒了一口氣準備給自己放一個短假。門口這廢紙箱的他也準備拿出去丟到垃圾箱裏麵,因為積雪被來往不斷的行人踩成了不小的水窪,所以他在店門的入口處鋪了這兩層紙箱子殼,避免因水漬而弄濕店內剛鋪設的嶄新的地板。大概是下午就一直沒有客人再來光顧的原因,那廢紙箱上原本濕漉的髒泥漸漸幹枯凝聚了,但卻還是有一個一個的黑色腳印留在了上麵。這樣的廢紙箱即使是拿去賣錢也根本賣不了多少的。誠然,他是不會計算這些小得失的,商業街道裏的垃圾箱就在距離他店門的不遠處,也隻有二十米不到的距離,三兩步便可走到。


    月光愈發的昏暗了,他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他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見到遠在南方上學的女兒了。於是他的眼睛逐漸彎成了月牙,酒窩如坑窪的的湖泊一樣浮現在他的臉頰上麵,懷著喜悅的心情把卷簾門給合上。


    年初的月亮也是殘缺的,透露微弱的光芒。與此同時,在首尾不見行人的街道上,從遠處的深街裏慢慢勾勒了出來一個老人騎著車子的身影,沉重的積雪凝聚在地麵上,讓他很費力才能夠蹬一步緩慢前行,車輪“嘎吱嘎吱''的響著,漆黑的車輪哆哆嗦嗦的在雪地裏留下了幾道軲轆的印子,這個身形疲憊老人騎拖著一輛鏽跡斑斑的三輪車慌慌張張的在他的店門前拋了錨,像艘載滿了風霜遠航歸來的遊輪一樣。


    老人直了直腰板,吹散了臉前的寒氣,哆哆嗦嗦的想從海綿墊破漏出的車座上麵跳下來,就連腳蹬也已經掉落半個,隻剩下一輪半截地鐵杠。


    他趁機借著昏暗的路燈漫不經心的打量這個已經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老人,搓著顫顫巍巍的雙手,褶皺皸裂的臉龐,凍的發紫的嘴唇,那眼皮也被頭上的冷帽重重地壓垂著。他用疏離的目光看著孤零零仿佛枯草一般的老人。


    月亮斜掛在天上,照撒著清冷、岑寂、蕭條、落寞的街道——還有那個老人,場麵就這樣持續緘默了一會。


    老人木訥站在那裏駐足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卻又欲言又止。他們站在房屋前就像初次見麵的鬆鼠一樣互視。


    俄頃,終於還是老人打破了沉靜,幾縷雜亂的白發從他的冷帽中像不安分的枝頭一樣隨寒風搖曳著,老人用已經鬆垮的皮肉拚湊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抬起凍得發硬的臂膀,指了指他手中的廢紙箱,動了動嘴唇說道:”這個先生,紙箱子我去幫你丟掉行嗎。“


    老人的聲音沙啞、深沉、懦弱。但是卻有著比這刺骨的寒風更狠厲更讓人發抖的力量,這股說不出的力量透過棉厚的衣服、透過僅僅幾步的距離,直擊到他的內心深初。


    順著老人投來的渴求的目光,麵對老人懇摯又懦弱的請求,他那裏還有理由去拒絕呢,他低下頭——不,幾乎是垂頭喪氣的看了一眼手中將要拿去丟掉的廢紙箱。.


    老人見他沒有說話,用蜷著的左手輕輕下拉了頭上的冷帽,接著又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您看……我順路……“


    在這空氣都被凍的凝固的寒冬,他看著老人有些哽噎的表情,覺得身體裏的血液像溫泉一樣流過了他的脊背,汩汩熱淚開始盈著眼眶。


    這時他思考的不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女兒,他的喜悅之情被一股悲憫占據,隻是望著老人突然低垂下去的臉龐呆呆著點了點頭。


    老人走過來用枯燥地起皮的雙手從他的手裏接過廢紙箱,似乎還帶有一絲餘熱。愧疚的神色劃過老人的麵龐,老人繼續用比剛才更加低沉輕弱聲音小聲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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