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漸漸從虛無中朦朧浮現,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他逃離地獄,最終卻又迴歸地獄;戀上了一個女孩兒,最終卻又離開了那個女孩兒;被無數詛咒般的聲音不斷圍繞,最後卻又變迴了安靜……很久很久,不知多久以後,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柔和的笑容。於是,就像獲得了安全感的嬰兒一樣,他再次陷入沉眠。


    驚醒,雙眼猛然睜開,瞳孔收縮,適應了室內柔和的光線,映入眼中的,是不曾見過的天花板。淡淡的花香傳入鼻中,清新淡雅,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皺了皺眉,剛才的夢境就如水中月,驚醒的時候濺出了一絲漣漪,然後便再也看不清。


    “你醒了。”輕且柔弱的少女聲音傳入耳中,如此的空靈悅耳,讓第一次聽到的他感到心上被重重敲擊了一下,幾乎失神沉醉。但唯一的不足就是,聲音雖宛若天籟,卻又那麽空洞。


    轉過頭,一名少女進入視線,就像聲音那般,嬌弱而柔美,有著宛如天使一般的容顏,卻又完全看不出感情色彩,就仿佛是……人偶。


    “你是誰?”


    “你醒了啊,太好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老頭推門而入,看著這裏,雖然長相有些陰翳,笑容卻很慈祥。


    “你……又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嗎?”老頭一怔,然後似乎有些焦急,又追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


    “怎麽會,好不容易醒來,難道卻失憶了嗎?”老頭顯得有些痛心,有些難過。


    “你認識我嗎?”


    “當然!”老頭凝視著,目光真誠而略帶悲傷。


    “那,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當然可以!”老頭點了點頭,說道:“你叫辰天月,是我最得力的下屬。”


    “辰天月……你的下屬?”


    “是啊,有印象嗎?”老頭希冀地道。


    “抱歉,我記不起來。”


    “沒事沒事,總之人沒事就好,隻要能醒過來,一切都會變好的。”老頭安慰道。


    “那,我該怎麽稱唿你……抱歉這麽問你,但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沒關係,我是金博士,你這麽叫我就好。另外我是異能部的部長,算是異能部權利最大的人了吧。”金博士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


    “嗯,那金博士,這裏是哪兒?”


    “這裏是白夜,我們是一個不算小的組織,而你,是我們白夜的王牌。”金博士鄭重地道。


    “白夜?”


    “對,白夜,這就是我們的組織。”金博士點了點頭,自豪地道:“一個由有誌之士聯合而成的組織,其主旨是為了將戰爭從世界上抹去。”


    “和平使者?”


    “和平使者?嗯……應該不算吧。”金博士有些深沉地歎了一口氣,道:“雖然主張和平,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偶爾不得不用武力來阻止戰爭,而使用武力,就將不可避免地造成傷亡。雖然似乎很矛盾,但我不曾動搖過,即使要放棄小部分的人。”


    “……”


    忽然反應過來,金博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抱歉,你剛醒來就和你說這些。這樣吧,你先好好休息,等養足了精神,再慢慢重新認識白夜吧。”


    “好的,我知道了。”


    金博士囑咐了少女兩句就離開了。


    “辰天月……”莫名的熟悉感。


    “我是辰天月……嗎?”


    辰天月再次將目光望向少女,一邊細致打量的同時再次詢問出聲:“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誰?”


    少女目光微微偏移,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地開口道:“蝶,你的搭檔。”


    “蝶?好美的名字,不過姓氏呢?”


    少女搖了搖頭。


    “呃,好吧……”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辰天月瞄了蝶兩眼,卻發現她始終一副人偶般的神情,猶豫了一下,終於又試探著開口問道:“你剛剛說我們是搭檔嗎?”


    蝶輕輕點了下頭。


    “那,我們以前關係好嗎?”繼續試探。


    蝶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目光空洞卻又帶著一種仿佛能淨化心靈的純淨,靜靜地凝望著辰天月。


    “呃……”辰天月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終於,蝶又再次垂下了目光。


    辰天月垂頭喪氣地吐出一口氣,自己是怎麽了。


    “我們才剛成為搭檔。”蝶的聲音傳來。


    “嗯?”辰天月一怔,然後無奈一笑,道:“抱歉,我不知道。不過既然這樣的話,那麽,往後請多指教!”


    說著,辰天月向少女伸出了手。


    少女抬起頭,望著辰天月伸出的手,似乎有些遲疑,小手緩緩伸出,卻又遲遲沒有與辰天月相握。


    忽然伸手向前,一把拉過少女的手,辰天月陽光地笑了笑,道:“那,我們以後就是好夥伴,好搭檔了。再說一次,請多多指教!”


    怔怔地看了一會兒辰天月那溫和的笑容,少女的眼眸中似乎出現了一絲絲的波動,微小到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波動。


    經過初步的認識之後,辰天月開始找話題與蝶交談,但結果卻令他很受傷,偶爾偶爾的一個“嗯”居然已經能讓他感到一陣激動了……自己真的就這麽差勁,讓人提不起交流的興趣嗎?


    幾分鍾後,正當辰天月感覺交流進行不下去了的時候,門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


    “天月,你終於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告訴姐姐。”女人很激動,一進來就坐到床邊,對著辰天月問這問那。


    “聽金博士說你醒了,我都高興壞了,可他說你失憶了,是真的嗎?”女人著急地問道。


    辰天月終於從怔神中恢複過來,然後有些為難地往後退了些,看著女人猶豫著問道:“你是……”


    女人仿佛受到了很大打擊,有些難以接受的樣子,半晌,終於開口:“居然真的失憶了,怎麽會這樣……你連姐姐也沒有印象了嗎?”


    姐姐……


    心中似乎被觸動了一下。


    雖然沒有緣由,但他現在有一種莫名悸動的心情,似乎“姐姐”這個稱唿對他來說萬分重要。


    看向女人的臉,辰天月細細地端詳起來,而越是細看,就越覺得有一種隱隱的熟悉感,似乎自己不知何時在哪裏見過一般。


    “你是我的姐姐嗎?”辰天月遲疑著問道。


    “是啊,我是你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啊,你真的連我都沒有印象了嗎?”女人顯得很傷心,看著辰天月的目光充斥著心疼。


    “抱歉,我什麽都不記得了。”辰天月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迴憶起來一些什麽,但卻沒有任何作用。


    “沒關係,沒關係的,反正你終於又迴到姐姐身邊了,就算忘記了也沒關係,再重新來過就好了,不管發生什麽事,姐姐都不會丟下你的。”女人抱住辰天月,輕泣起來。


    排斥感消失得意外的快,明明是一個才剛剛見到的人,卻讓他那麽快就消除了戒備與生疏感。


    抬手輕輕拍了拍女人的後背,辰天月歉然地道:“抱歉讓你擔心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人聞言,連忙直起身來,匆匆地擦了擦眼淚,迅速換上溫柔的笑臉,有些自責地道:“對對對,你瞧我,一激動就忘記你已經不記得了,我叫蘭雅,從小就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我們並不是親生姐弟。”


    “不是親生?”辰天月訝然。


    “嗯。”蘭雅點了點頭,迴憶了一下,緩緩開始講述:“我們都是出生在戰亂地區的孩子,父母不知什麽時候起就已經不在了。我們在流浪兒童的聚集地第一次相遇,從此以後,就開始了互相依靠的生活。在你十歲那年,我們遇到了一個看上去很有身份的人,被他看中後就跟著他來到了白夜,然後我們就在白夜生活至今。如今你也快十九歲了,一晃都快過去九年了呢。”


    辰天月默默地聽著,待女人說完之後,沉默了一下,猶豫著開口道:“對不起,姐姐,我連你都記不起來了。”


    蘭雅驚喜地看著辰天月,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你願意叫我姐姐!我還以為要好一陣子才能讓你慢慢接受呢!”


    “是嗎,果然我還是接受得太快了嗎?”辰天月的笑容透著些戲謔。


    “沒有沒有,姐姐很開心。”蘭雅溫柔一笑,笑容中透著絲絲喜悅。


    看著蘭雅的笑容,辰天月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看著你,我會有一種隱隱的熟悉感,‘姐姐’這兩個字也讓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我想你對之前的我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就算是現在,我也並不排斥你,反而覺得很親近。”


    “真的?那太好了。”欣喜地握住辰天月的手,蘭雅似乎心情很好,向辰天月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幾乎一下午都陪著辰天月,又是叫人準備飯菜,又是喊醫生準備最後一次檢查,然後還和辰天月商量著出院迴家住的事情。


    而蝶,則是不知在什麽時候就離開了病房。


    次日。


    一幢不小的海邊別墅前,一行兩人來到了門口。


    “誒,原來白夜的總部居然是在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上,之前在醫院裏看到的海洋我還以為是哪個沿海城市呢。”辰天月的聲音中依然透著些驚奇。


    “很漂亮吧。”蘭雅明媚一笑,取出鑰匙打開了院子的門。


    “姐姐真會挑地方,這樣的位置無論景色還是氛圍都是相當不錯的啊。”辰天月大致打量了一下別墅,不由出聲讚歎了一句。


    打開別墅大門,蘭雅迴過頭來笑著道:“好啦,別光顧著看,這裏也是你家啊,等下想怎麽看就怎麽看,現在還是趕緊把這兩天帶到醫院的衣物整理一下放好,你的房間就在二樓右轉最裏麵右手邊的房間,而我的房間就在你對麵。”


    “嗯,那我就先去我的房間看看吧。”辰天月換了鞋子往裏麵走去,走到客廳,卻看到一個女仆打扮的年輕白人女性正在廚房裏洗著菜。


    聽到聲音,女人轉過頭來,看向辰天月兩人,微微躬身,麵帶柔和的笑意恭敬地喊道:“少爺,小姐。”


    察覺到辰天月看著女人的目光有些疑惑,蘭雅會意,立即解釋起來:“她是這裏的女仆,我一般在家的時間不是很多,家裏的很多事情都是她來打理的。哦對了,她叫洛伊,你直接這麽叫她就好。洛伊,天月的腦部受到重擊,現在失憶了,所以她不記得你了,可能會給你造成些麻煩,抱歉了。”


    “少爺失憶了?”洛伊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嗯,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蘭雅憐惜地看向辰天月,有些消沉地道。


    辰天月見狀,又是無奈又是歉然地對著蘭雅笑了笑:“總之,先這樣吧,至於被我忘記的人我再重新認識就好。洛伊,往後請多多關照。姐姐,我去看看我的房間。”


    “嗯,去吧。”蘭雅點了點頭,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對著洛伊道:“對了,洛伊,等下有個新成員要搬進來,你先去把天月隔壁的空房間收拾一下,家具昨天已經準備好了,再打掃一下就好。”


    “我知道了。”洛伊應了一句,然後向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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