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失神之後,思緒總算恢複了過來。


    鴻雁傳書、講故事、沒見過麵、逃婚……事情全貌很快就在許辰腦海中成型。


    隻是懂了之後,許辰卻更不好坦白了!


    “早知道就不該承認故事是自己講的!”可要不承認,總不能強行帶迴來吧?


    陸浩拿著自己講的故事去泡妞,許辰倒沒什麽想法,都是自家兄弟,無論誰有需要都可以丟一首千古佳作出去,莫說不是自己的,便真是自家心血,也是物有所值。


    隻是如今既已承認,坦白的話就不好由自己來說。


    想著,也隻能暫時沉默,把人帶迴去讓陸浩解決。


    帶著沉思,有些疲憊的許辰上了馬車,少年們習慣騎馬,車內便隻剩了許辰和兩位少女。原本那叫虹兒的女孩也不願鑽進沉悶的車廂,隻是孤男寡女,既身為朋友總不好讓其身處嫌隙之地,盡管那是朋友的心儀之人。


    無論是梁婉婷臉上的羞澀,還是虹兒眼中的審視,許辰不予理會,一上車便靠著特製的臥榻閉上了雙眼,不多時,竟有淺淺的鼾聲傳來。


    “哼!這人也太失禮了!”虹兒瞪著許辰,低聲嘟嚷道。


    “不可亂說!”梁婉婷拉了拉虹兒的衣袖,盡量壓低聲音:“多虧了吳公子我們才脫困,如今又麻煩人家,他……他或許困了吧……”


    “婉婷姐,你想好了沒?這可是要迴長安啊!”


    “我……我出來原本就隻為一個結果,如今冥冥中讓我遇到了他……”梁婉婷將目光投向對麵的許辰,溫柔一笑:“無論結果如何……”


    “我都會接受!”


    望著朋友臉上的淒涼,便是少不更事的虹兒也不由輕歎一聲,繼而便又將視線投到那個鼾聲漸大的臭男人身上,恨恨道:“若你敢負婉婷姐,我程虹定要取你狗命!”


    車馬粼粼,車廂內僅剩細微的鼾聲。


    許辰睡得很淺,隻是如今這氛圍下,麵對少女熱烈的目光,裝聾作啞才是最好的選擇。


    今日上元,年節最後一天,明日便是新年的第一次大朝會,積蓄了半月的暗流也到了激蕩的時刻。


    以前上學的時候聽教授感慨過:“當官就是和爛泥巴打交道,想做事就必須在泥潭中掙紮,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當不成官,更做不成事。”


    權力場的這些事,許辰早有預期,盡管如今的他沒有什麽治國平天下的想法,但要做的事真的一點不少,哪怕不去爭鬥,也必須保證能在這泥潭中站下去。


    “缺的……還是時間!”


    花了約莫大半時辰,許辰等人趕到了長安南門。


    今夜上元佳節,照例不宵禁,城門口人潮湧動,卻隻見進不見出。


    夾雜在人流中,馬車緩緩入城。


    夜幕下,朱雀大街早已成了燈的海洋,宛如一條炫麗的光帶蜿蜒在黑暗的大地上。


    燈火下,行不過半刻,便怎麽也走不動了。


    異常寬闊的長街上,此刻擠滿了歡快的遊人。


    “大哥,你看……”尹洛敲開了車窗,目光中帶著問詢。


    許辰朝外望了一眼,馬上的少年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望著周遭的目光中滿是新奇,於是微微一笑:“都別聚著了,想玩就去吧!”


    “可大哥身邊……”尹洛雙目微亮,卻麵露難色。


    “洛哥兒不用擔心,老奴在這,不會有事的!”一旁的柴老出聲道。


    車馬難行,下車步行的幾人穿行在熱鬧的人群人,許辰想著心事,步履匆匆。


    “喂!”小女孩大喊一聲,拉著梁婉婷氣衝衝趕上前來:“我們餓了!”


    “啊?”


    “餓了!要吃東西,聽不懂嗎?”程虹瞪著許辰,一臉嫌棄。


    身後的梁婉婷趕忙拉了程虹:“虹兒……”


    “怎麽?”程虹迴頭瞅了她一眼:“你不餓啊?”


    “不餓!”梁婉婷紅著臉,斷然道。


    “咕……”梁婉婷的臉更紅了,低下頭,尋找著青石板上的縫隙。


    “嗬……”程虹眼中難掩笑意。


    雖然要趕時間,但怎麽說也是未來的弟媳,許辰微微皺眉,遂朝街邊的酒肆走去。


    原本正盯著某處花燈看的石磊一見有吃的,立馬跑了過來。


    “小二,上最好的酒菜!”程虹一進門便大喊道:“樓上靠窗的房間給本姑娘空出來!”


    “虹兒!”梁婉婷小跑兩步,拉住了程虹,狠狠剜了她一眼,迴頭望著許辰,一臉歉意。


    “幹什麽?這可是他第一次請你……看他樣子也不像沒錢……”


    “這個……幾位客官……”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迎了上來,歉意道:“今日客滿,樓上已經沒有位置了!要不諸位就在樓下將就一下……”


    “什麽?”程虹不顧梁婉婷阻攔,叫道:“那怎麽行?”


    “這……”


    今夜這樣的日子裏漂亮的姑娘一般有著決定權,眼前這兩姑娘無論大小,容貌俱是上乘,雖不知為何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但這小廝卻沒有因此輕視。倒是跟在她們身後的那位金主一臉的不情願,讓他好一陣腹誹:“看這人穿著素樸,料子卻是最上乘的,想不到……”


    “虹兒!”梁婉婷輕斥一聲,看向小廝:“就在一樓找處位置吧!”


    “好嘞!”


    腹誹歸腹誹,生意來了總是好事,一轉身,連忙領著幾人尋了個靠窗的位置。


    “幾位要些什麽?”


    “不是說了嗎?”程虹不情不願坐下,煩道:“挑最貴的酒菜上!”


    “虹兒!”小女孩的任性讓梁婉婷有些生氣:“再這樣,我走了啊!”


    “你……”程虹板著臉轉過頭去:“我在幫你好吧……”


    剛坐下來的許辰一臉頭大,皺眉道:“隨便上些吧,我趕時間!”


    “額……好!好的……”小廝微愣,轉身便去備菜,迴頭望向許辰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份鄙夷:“好歹也是上元佳節……嗬嗬,可惜了兩個漂亮的姑娘!”


    整個年節,花燈一直都有,直到上元這天才到鼎盛。


    小門小戶或實力不足的店家早在前些日子便已將花燈擺了出來,為得自是錯開今日殘酷的競爭。


    豪門巨富之間就從未少過攀比,每年一度的上元佳節,各家的花燈也就成了一個向全長安百姓展現實力的良機。


    尤其今年,某些不願認輸的家族更是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弱勢。


    “裴家也真有意思,往年的花燈可沒今年這般闊氣!”長街上,郭可盈一邊嚼著零嘴兒,一邊笑著說道。


    樂城公主伸手從她捧著的紙袋裏抓了一把果脯,夾了一枚入口,也笑著說道:“不闊氣可不成!今年要是不闊氣一把,興許明年就再沒機會了!”


    “哈哈,也是!”說著,郭可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我可是聽說裴家已經上了名單,大伯伯他們就等著明日朝會後動手抄家呢!”


    “不會吧?”樂城雖為公主,但如此密辛顯然不是她一個弱勢皇女能夠接觸到的。


    “那還能有假?”郭可盈趁機顯擺道:“這可是我偷聽大哥和爹談話得來的消息,千真萬確!”


    “好吧……”樂城有些無奈道:“裴家那兩個姐妹平時倒還玩得不錯……唉,可惜了……”


    雖有些傷感,但樂城明白這些事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


    “可不是嘛!”郭可盈同樣對兩個玩伴未來的命運有些感傷:“也不知他們會去哪,若是去了教坊司興許還有幾天好日子過……”


    每當二人在談論這些東西的時候,唐雪玢便隻是沉默,尤其這一次,家破人亡的命運總讓她有種物傷其類的惻隱。


    許是察覺到了好友的沉默,郭可盈眼珠一轉,特意開口調笑道:“這都快半個月了,你的那位情郎哥哥就沒再找過你嗎?”


    唐雪玢果然有了反應,轉過頭瞪著她:“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嗎?”


    “那倒不會!”郭可盈笑道:“我的嘴隻要吃的就能堵住,可你的嘴……隻怕要些別的東西才能堵住吧?”


    唐雪玢愣了一下,繼而惱羞成怒道:“郭可盈,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說著便猛地朝郭可盈撲去。


    類似的活動進行過很多次,郭可盈早已練出了靈敏的反應,話一出口,立馬就閃身出去好遠。


    繼而,長街上便開始了兩位少女的追逐。


    “唉……”樂城依舊不緊不慢地吃著零嘴兒。


    酒肆內,許辰等人的矮桌前擺滿了酒菜。


    量很足,菜品卻不忍直視,完全就是大鍋飯的模樣。


    “這……”


    雖說嘴饞的時候許辰會費很大心思置辦一些特殊的美味,但大部分時間對食物的要求不算高,尤其趕著去老師府上,也就沒想著大吃一頓,僅需吃飽便可。


    然而那小廝顯然誤解了他的意思,端出來的東西怕是這家店裏最差那一類。


    “這些東西……就是你們店裏的水準嗎?”許辰感受到了敷衍,於是便望著那小廝,好笑道。


    “迴客官的話,這些都是最方便的食物了!”小廝依舊麵帶微笑:“後廚有些匆忙,實在是來不及置辦旁的菜……”


    許辰望著他,沉默片刻,繼而微微搖頭,失笑道:“算了,你走吧!”


    “那客官您慢用!”小廝微微躬身,臉上掛著笑,眼中的鄙夷變得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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