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手與枕頭下的那把點三八相距十二英寸,隻有十二英寸。

    這是我這輩子麵臨過最長的距離,永無止境、無法觸及的長。我無法思考,隻能感覺那個長度。我的心好像瘋狂起來,像小鳥撞擊鳥籠欄杆般的撞擊肋骨。血在耳朵裏奔騰,我渾身僵硬,所有肌肉緊繃,全身因恐懼而抖個不停。臥室裏一片漆黑。

    我慢慢地點頭,像金屬般的聲音在震蕩。他的手壓在我的唇上,擠迫著我的牙齒。我點頭,表示我不會尖叫。

    抵在我喉嚨的刀子大如彎刀。床往右傾,接著哢嗒一聲,亮光讓我睜不開眼睛。當我的眼睛適應燈光後,我看著他,喘不過氣來。

    我不能唿吸,不能動。刀片一樣薄的利刃冰冷地抵住我的皮膚。

    他的臉是空白的,五官被白色絲襪壓平,眼睛從割出的兩個洞裏透出。冰冷的憎恨從眼裏傾瀉出來。他唿吸時,絲襪也隨著起伏。那個可怖、不像人類的臉就靠在我臉旁。

    “你一出聲,我就把你的頭砍掉!”

    我腦中的思緒悉數湧出。露西。我的嘴開始變麻,能嚐到血的成味。露西,不要醒來。從他的胳膊、他的手傳來繃緊的張力。我就要麵臨死亡。

    不。你不想這樣做。你不需要這樣做。

    我是個人,就像你的母親,你的姐妹。你不想要這樣做。我像你一樣是個人。我可以說出你想知道的事,像警察知道些什麽,我又知道些什麽。

    不。我是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可以和你說話。你要讓我和你說話。

    腦中盡是不成句子的隻言片語,無法說出口,沒有用的,沉默已將我禁錮。請不要碰我。噢!上帝!上帝!不要碰我。

    我一定要讓他拿開手,讓他和我說話。

    我試著用意誌力迫使身體柔軟下來,放輕鬆。發生了一點效力。我稍稍放鬆一些,而他也發覺了。

    他捂住我嘴巴的手略微鬆了點,我慢慢吞了口口水。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套頭連身衣,衣領上都是汗水,腋下也有一大圈汗漬,抓著刀柄抵住我喉嚨的手被半透明的外科手套所覆蓋。我可以聞到橡膠的氣味,還有他的。

    我看到貝蒂檢驗室裏的那件連身衣,當馬裏諾打開塑料袋時,我聞到那股腐爛的甜味……

    “是不是他記得的氣味?”像重映的老電影在我的心中出現,馬裏諾指著我眨眨眼:“中獎了……”

    連身衣平鋪在檢驗室的桌上,大號或特大號,一塊塊沾血的部分已被割下……

    他唿吸沉重。

    “請你——”我不能動,隻能勉強開口。

    “閉嘴!”

    “我可以告訴你——”

    “閉嘴!”他的手粗暴地捏緊。我的下巴就要像蛋殼般破碎。

    他東張西望,檢查我臥室的一絲一毫,最後目光落在窗簾垂下的係帶上。我可以看到他在注視它們。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以及他打算怎麽利用它們。然後那雙眼睛又跳到我床頭燈的電線。一個白色的物件從他口袋中飛出,他把那個塞進我嘴裏,拿開了刀。

    我的脖子硬得像著了火,臉已完全麻木。我試著用舌頭把那塊幹布往外推,並小心不讓他注意到。口水一滴滴流進喉嚨。

    整棟房子悄無聲息。血流在我的耳朵裏震蕩。露西。救我們,上帝!

    其他女人遵從了他的話。我看到她們窒息、毫無生氣的臉……

    我試著迴憶我所知道的他,試著去了解。然而那把刀就在我而前,在燈光下閃亮。

    我的手臂與腿在被子下。我不能踢、不能抓、不能動。如果燈跌落地上,房間會變黑。

    我會看不到,而他有刀。

    我可以說服他不要做。如果我能開口,我可以跟他講理。

    她們窒息的臉,套索深深陷入她們的脖子。

    十二英寸,隻有十二英寸。這是我知道的最長的距離。

    他不知道有那把槍。

    他很緊張、亢奮,似乎很迷惑。他脖子發紅,汗如雨下,唿吸急促。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枕頭。他掃視四周,但枕頭不是他的目標。

    “你動……”他輕輕碰觸頂在我喉嚨的刀尖。

    我睜大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他。

    “你會喜歡的,母狗。”他的聲音低沉、冰冷,像來自地獄,“我把最好的部分留在最後。”絲襪被吸進唿出。“你想知道我怎麽做的?我現在就慢慢做給你看。”

    那聲音。那聲音很熟悉。

    我的右手。槍在哪裏?右邊還是左邊?我不記得,也無法思考。他必須先弄到繩索。他不能割燈上的電線,房間裏隻開了這盞燈。吊燈的開關在門邊,他在看那個開關,那個空洞的長方形開關。

    我的右手輕輕上

    移了一英寸。

    他的眼睛閃迴來看我,又轉到窗簾。

    我的右手到了胸前,在被單下幾乎到了右肩。

    我感到床褥往上彈,他站了起來。他手臂下的汗漬在擴大。他滿身汗水。

    他看看門口的電燈開關,又轉迴窗簾,一時間無法決定。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手碰到了那塊硬冷的東西,然後一把抓住。我滾出了床,被單還纏在身上。我跌落地上。手槍的撞針鎖著。我在地上坐直,被單卷住我的雙腿,所有的事都在那一瞬間發生。

    我不記得做了什麽,腦中一片空白。那是本能,人的本能。我的手指壓住扳機,顫抖個不停,手槍不斷上下顫動。

    我不記得怎麽把塞在嘴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隻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在對他尖叫。

    “你這狗娘養的!你這該死的狗娘養的!”

    我尖叫著,槍支上下跳動。我的恐懼、憤怒通過粗口爆發開來,但那些話像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一般。尖叫,是我在對他尖叫,要他脫下麵罩。

    他在床的另一邊僵住。我好像在遙遠的地方,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那把在他手中的刀,原來隻是把折刀。

    他的目光移到手槍上。

    “拿掉麵罩!”

    他的手臂緩緩移動,那層白色跌落在地——

    他轉過去——

    我尖聲大叫,火苗從槍口冒出,玻璃碎裂。一切發生得太快,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有瘋狂。有東西掉下散開,折刀從他手裏脫落。他撞上床邊的桌子,抓著燈,摔在地上。有人說話,房間再次陷入無邊黑暗。

    有人狂亂地在門邊牆上胡亂摸索……

    “這鬼地方的開關在哪裏……”

    我也會那樣做。

    我知道我會那樣做。

    我想要扣扳機,我一生中從未碰到比這更想做的事。

    我想在他心上打出一個跟月亮一樣大的洞。

    我們至少討論了五次以上。馬裏諾說他不認為事情的發生經過像我所說的那樣。

    “嘿,我一看到他爬進窗子,大夫,我就跟在他後麵。在我到之前,他在你臥室裏不會超過三十秒。而且你也沒有拿出槍來。你去拿槍,滾下了床,我衝進來,開槍把他轟掉。”

    星期一早上,我們坐在我的辦公室裏。我幾乎不記得前兩天是怎麽過的。我覺得我好像活在水下,或者根本在另一個星球。

    不論馬裏諾怎麽說,我相信當他突然在我門口出現,他的點三五七手槍在兇手上身打入四顆子彈時,我的槍也指著兇手。我沒有去試他的脈搏,也沒有試著止血,我隻是坐在地上攪成一團的被單裏,槍垂在膝上。我意識到發生的事情,淚流滿麵。

    那把點三八沒有裝子彈。

    我上樓睡覺時十分沮喪,又心神不寧,忘記了上膛。彈匣仍在盒子裏,放在我衣櫃抽屜的一疊毛衣下,一個露西永遠不會想到去找的地方。

    他死了,死在我的地毯上。

    “他也沒有脫下麵罩。”馬裏諾繼續說,“人的記憶有時很奇怪,知道嗎?斯尼德與瑞奇一到,我就把他的麵罩扒了下來。那時他已經像狗屎一樣死透了。”

    他隻是個男孩,一個臉孔像糨糊,有古怪、肮髒金發的男孩。他的胡子隻能算是些肮髒的細毛。

    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的眼睛。我從他窗戶般的眼睛裏看不到他的靈魂。它們是空洞的窗戶,開向無邊的黑暗,像他爬過的那些窗戶,所以他可以去謀殺那些他聽過聲音的女人。

    “我以為他說過話。”我對馬裏諾喃喃道,“他摔倒時,我想他說過話,但我不記得他說了什麽。”我遲疑地問,“他有沒有說話?”

    “噢,他的確說了。”

    “說了什麽?”我顫抖著從煙灰缸裏拿迴香煙。

    馬裏諾鄙夷地笑笑。“就像記錄在墜機黑匣子上的話,以及很多雜種最後說的話。他說:‘噢,媽的!’”

    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大動脈,另一顆擊中左心室,第三顆穿過肺落在脊椎上,第四顆穿過了組織,沒有擊中任何器官,但打破了我的窗戶。

    我沒有驗他的屍體,要一個從北弗吉尼亞來的副手做的,報告就在我桌上。雖然我不記得打電話要他做,但我一定打過。

    我還沒看報紙,我受不了,昨天晚報的頭條已經夠我受了。報紙一送到家門口,我就急忙扔進垃圾箱,但還是瞄到了一眼:

    勒殺案兇手在首席法醫臥室遭警官槍擊致死

    這下可好了。我問自己,大眾會以為半夜兩點鍾誰在我的臥室裏?兇手還是警官?

    太妙了。

    被殺死的變態兇手是市政府一年前雇用的通

    訊員。裏士滿的通訊員是文職,不算警察。他值班的時間從晚六點到午夜,名叫羅伊·麥考克。有時他接九一一電話,有時擔任調度員,所以馬裏諾會聽出錄音帶上的聲音。馬裏諾沒有告訴我,但他確實聽出來了。

    麥考克星期五晚上沒有去上班,請了病假。自從艾比星期四早報的新聞出來後,他就沒去上班。他的同事對他的印象很平淡,既不好也不壞,他們隻覺得他迴電話的語氣與說的笑話挺可笑。同事常常開他玩笑,因為他上班時不停地去盥洗室,可以多達十幾次。他會洗手、臉和脖子。有一次一個調度員撞了進去,發現麥考克簡直是在洗澡。

    通訊室的男盥洗室裏有一瓶硼砂肥皂粉。

    他是個“不錯的家夥”。沒有人跟他很接近。他們以為他有女朋友,下班後就跟女朋友在一起。一個“漂亮的金發女孩”,叫“克麗絲汀”,其實根本沒有此人。他下班後唯一去看的是被他屠殺的女人。他的同事都不相信他是兇手,那個勒殺女人的人。

    我們認為麥考克有可能在幾年前謀殺了三個住在波士頓的女人。那時他開大卡車,波士頓是他送貨的地點之一,負責把雞送到當地的一個罐頭工廠。不過我們不能確定。我們永遠無法知道他在全國各處到底殺死了多少女人,可能有好幾十人。他最先可能隻是偷窺,然後變成強奸犯。他在警察那裏沒有記錄,最多不過有張超速罰單。

    他隻有二十七歲。

    根據他在警察局檔案裏的履曆表,他曾做過不少行當:卡車司機,替克裏夫蘭一家水泥公司送貨、郵差,還曾在費城送過花。

    星期五晚上馬裏諾沒找到他,但也沒費力去找。從十一點半起,馬裏諾就候在我家外麵,躲在樹叢後監視。他穿著一件深藍色警用連身裝,以融入夜色,當他在我臥室打開吊燈時,我看到他穿著那套衣服站在那裏,手上拿著槍,在那驚恐的一刻,我分辨不出誰是兇手,誰是警察。

    “你看,”他說,“我在想艾比·特恩布爾跟這些案子的關係,在想那家夥是不是想殺她,但結果錯殺了她妹妹。我開始擔憂。我問自己,在這城裏,他還會想殺哪位女士?”他看著我,在深思。

    艾比有天晚上從報社離開,發現被人跟蹤便撥打九一一,是麥考克接的電話。他由此知道了她住的地方。說不定他老早就想殺她,或者直到聽到她的聲音、發現她是誰後,才決定要殺她。我們永遠無從得知。

    我們能確定的是那五個女人都打過九一一。

    佩蒂·劉易斯在她死前兩個星期打過。一個星期四,晚上八點二十三分,在暴風雨後,她打電話報告離她家一英裏外有個紅綠燈壞了。她是個盡責的公民,打電話是希望能預防交通事故。她不希望有人會受傷。

    塞西爾打錯了號碼。

    我從來沒有打過九一一。

    但我不需要打。

    我的號碼與地址都在電話簿上,因為法醫在下班後也必須隨時能被找到。而且我前幾個星期為了找馬裏諾,跟好幾個調度員說過話。其中一個可能就是麥考克。我永遠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的照片上過報紙,電視也播過。”馬裏諾繼續道,“你在辦他所有的案子,他在想你知道些什麽,連帶著想到你。我很擔心。然後又有了個新說法,說他新陳代謝失調,說你的辦公室有他的把柄。”他不疾不徐地說,“現在他要出問題了。這下子變成了私人怨恨。那個傲慢的女大夫藐視他的智力,看不起他這個大男人。”

    那些我在半夜接到的電話——

    “這些逼他發瘋。他恨女人當他是個傻瓜。他在想,那個母狗以為她比我聰明,比我了不起。我要給她好看,我要幹掉她。”

    在檢驗室的罩袍下,我還穿著件毛衣,兩件衣服的紐扣都扣到脖子,我還是覺得不夠暖和。過去兩個晚上我睡在露西的房間。我要重新裝修臥室,甚至想賣掉房子。

    “所以我猜那天報上的大新聞震到他了。本頓說那是好事,說他可能會鋌而走險。你記不記得我很憤怒?”

    我勉強點點頭。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很憤怒嗎?”

    我隻是看著他。他像個小孩,他對自己很驕傲。我應該去稱讚他,應該很高興,因為他在十步之內殺死了兇手,在我的臥室裏殺死了他。那家夥有把小刀。他能怎麽樣?把刀擲過去?

    “嗯,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我有個小道消息。”

    “什麽消息?”我精神集中起來,“是什麽?”

    “我們的鑽石王老五鮑爾斯。”他一抖煙灰,“他還算有點氣概。就在跑走之前,他告訴我他擔心你——”

    “擔心我?”我脫口而出。

    “說他有天晚上在你家時,外麵有輛可疑的車。車開過來,關了燈又急急開走。他擔心有人監視你,說不定就是那兇手——”

    “那是艾比!”我狂亂地叫道,“她來看我,問我問題。看到比

    爾的車,她嚇壞了……”

    馬裏諾像是很詫異,但隻維持了一刹那,之後他聳聳肩。“不論如何,幸好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嗯?”

    我說不出話,幾乎要流出淚來。

    “這些足夠讓我不安。事實上,我監視你家已經很久了,常常在深夜。然後出來這麽個該死的dna新聞。我在想那廝可能已經看上那大夫,現在更不得了。這個新聞並不會把他誘向電腦,而是直接把他送過去殺她。”

    “你對了。”我清了清喉嚨,說。

    “你說對了,我是對的。”

    馬裏諾不需要殺死他。除了我們兩人,別人永遠不會知道。我絕不會說出去,換成是我也會那樣做。說不定我這樣難過是因為即使我真的動手殺他,也不會成功。那把點三八裏沒有子彈,它隻能發出一聲輕響,僅僅隻有那一聲。我會這麽難過或許是因為我不能自救,而我不想感謝馬裏諾救了我的命。

    他不斷說下去。我的憤怒開始慢慢燃燒,像膽汁般逐漸在喉嚨裏升起。

    突然,溫格走了進來。

    “嗯,斯卡佩塔醫生。我知道這不是談話的好時候,你還沒複原。”

    “我沒問題!”

    他睜大眼睛,臉色變白了。

    我降低聲音說道:“很抱歉,溫格。是,我仍然不太舒服。我心裏很亂,簡直不像我自己。你想說什麽?”

    他從天藍色絲質長褲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一截benson&hedges100s香煙的煙蒂。

    他輕輕放在我的記事簿上。

    我摸不著頭腦,等他繼續。

    “嗯,你還記得我問過你,局長是不是反對抽煙嗎?”

    我點點頭。

    馬裏諾不耐煩起來,開始環顧周圍,好像覺得很無聊。

    “你知道,我有個朋友帕特裏克,他在對街會計處做事,跟埃伯格同一棟樓。”他臉紅了,“帕特裏克跟我,我們有時在他車子旁會麵,然後一起去吃午飯。他分到的停車位在埃伯格的兩排之後。我們以前也看到過他。”

    “以前看到過他?”我不解地問,“以前看到過埃伯格?在做什麽?”

    溫格傾身向前,神秘地說:“看他抽煙,斯卡佩塔醫生。”他站直身。“我發誓。快到中午時或在午餐後,帕特裏克跟我坐在車裏,隻是聊天、聽

    音樂。我們看到埃伯格坐進他黑色的車裏去吸煙。他甚至不用煙灰缸,因為怕被人發現。他老是先東張西望一番,然後把煙蒂扔在車外,接著再東張西望,之後往嘴裏噴除臭劑,再走迴辦公——”

    他不解地看著我。

    我樂不可抑,笑得涕泗橫流。我看上去一定是歇斯底裏,停不下來。我敲桌子,擦眼睛。我猜整層樓的人都能聽到我的笑聲。

    溫格也開始笑,不安地笑,接著也不能停止。

    馬裏諾皺眉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是兩個白癡。然後他也忍不住微笑。一秒鍾之內,他被煙嗆住,捧腹大笑起來。

    溫格終於繼續說。“發生的事情是……”他深吸一口氣,“事情是,斯卡佩塔醫生,我等他扔了煙蒂離開車子,跑去把煙蒂撿起來。我直接拿到血清檢驗室交給貝蒂,請她測驗。”

    我喘不過氣來。“你把煙蒂交給貝蒂?那天你給她的就是煙蒂?做什麽?測他的口水?為什麽?”

    “他的血型是ab型,斯卡佩塔醫生。”

    “上帝!”

    我立刻意識到關鍵。溫格在冰箱裏找到的貼錯標簽的采證袋,上麵的血型是ab型。

    ab型很少見,隻有百分之四的人是這一血型。

    “我一直懷疑他。”溫格解釋,“我知道他很,嗯,很恨你。他對你那麽惡劣,一直讓我很難過。所以我問弗雷德——”

    “那個警衛?”

    “不錯。我問弗雷德那天有沒有看到什麽人。你知道,問他有沒有看到不該進入停屍間的人。他說星期一傍晚看到過這樣的人。他正開始巡視,在樓下停下來上廁所。他出來時,有個白人走了進去。弗雷德告訴我那個人手裏有東西,某種文件袋。之後弗雷德就出去幹自己的事了。”

    “埃伯格?是埃伯格?”

    “弗雷德不知道。他說大部分白人看起來都差不多,但他記得那家夥,因為他手上戴了一個很好的鑲藍寶石的銀戒指,年紀比較大,瘦巴巴,幾乎全禿了。”

    馬裏諾說:“看來埃伯格可能是到廁所去擦他自己——”

    “是唾液,”我記起來了,“唾液的細胞。y染色體,男人的。”

    馬裏諾對我微笑,然後說:“所以他用棉花棒擦口腔……我希望就是他脖子上的那處。然後抹在采證袋裏的玻片上,貼上標簽——”

    “一個他從洛麗·彼得森卷宗

    裏偷來的標簽。”我再度打斷他。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然後他放到冰箱裏,讓你相信你搞砸了。天殺的,說不定也是他侵入你的電腦。太意外了,”馬裏諾又笑了起來,“不由得你不愛。他逃不了。”

    上周末又有人試圖侵入電腦。我們推斷發生的時間在星期五下班後。星期六早上韋斯利來拿麥考克的驗屍報告時,注意到屏幕上有指令。有人想偷看漢娜·耶伯勒的資料。當然,打進來的電話已被追蹤。我們在等韋斯利從電話公司那裏驗明侵入者的身份。

    我一直以為那是麥考克星期五來殺我之前幹的。

    “如果是局長侵入電腦,”我提醒他們,“他不會有麻煩。他有權看我的辦公窒資料,或任何他感興趣的事。我們永遠無法證明他篡改了裏麵的記錄。”

    所有的眼睛都瞪著塑料袋裏的煙蒂。

    篡改證據、欺詐,就是州長也沒有這種自由。犯法就是犯法。不過我懷疑我們是否可以證明。

    我站起來,把檢驗室罩袍掛在門後,穿上西裝外套,從椅子上拿起一個厚厚的卷宗。二十分鍾內我要去法院報到,為另一件殺人案作證。

    溫格與馬裏諾送我上電梯。我離開他們走進電梯。從將要關起的電梯門後,我各給了他們倆一個飛吻。

    三天之後,露西與我坐在一輛福特汽車的後座上。我們一同前往機場。她要迴邁阿密,而我有兩個很好的理由與她同行。

    我想去了解一下她母親與那插畫家的婚姻狀況,同時我迫切需要有個假期。

    我計劃帶露西去海灘,去小島,去沼澤地,去猴子叢林,去海洋館。我們要去看塞米諾爾族印第安人與鱷魚搏鬥,我們要在比斯坎海灣看日落,去海厄利亞看粉紅色的火鶴。我們要去租《叛艦喋血記》,然後在海灣那條著名的船那兒閑逛,想象馬龍·白蘭度的甲板雄風。我們要到椰子林那裏去購物,痛快享受鱸魚和萊姆果派,吃到肚痛為止。我們要做所有我希望我在她這個年紀時有機會做的事。

    我們也討論她所受的驚嚇。可能是奇跡,馬裏諾開火前她一直沒被吵醒。但露西知道她的姨媽幾乎被殺掉。

    她知道兇手從我書房的窗戶爬進來。那扇窗關了但沒鎖,因為幾天前露西開窗後忘記了。

    麥考克割斷了屋外防盜係統的電線。他從一樓的窗戶進來,走過一樓,離露西的臥室不過幾英尺,然後悄悄上樓。他怎麽知道我的臥室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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