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迴到城中的時候,小雨已經停了下來,街邊擺攤的小販逐漸多了起來,渭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匆忙與平靜。


    街邊用木頭搭建的台子上,兩個虎背熊腰的健婦在摔跤,胯下隻有一塊兜襠布,袒胸露乳的糾纏在一起。周圍一群大老爺們看的津津有味,看著一方把另一方推了個趔趄,頓時轟然叫好,旁邊經過的婦人捂著自家小子的眼睛,嘴裏咒罵著台上還在糾纏的兩人。眼看一方把一方快要絆倒,周圍人群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嘴裏大聲叫喊著“摔死她!摔死她!”聽的秦明渾身冰冷,眼看著一方體力不支,終於被另一方摔倒在地,得勝的一方得意洋洋的抱拳向周圍拱手致意,而後拿起旁邊的托盤向著人群走來,頓時人群一哄而散,開玩笑,就這點把戲也想要我們大唐人掏腰包,想得美!


    迴到縣衙的時候,正好是午飯時間,縣衙之內已經準備好了午飯。


    終於見到了縣令,和胡長樂不同的是,這位縣令大人倒是一個標準的文生,年齡大約三十五六,頜下五寸青須,麵帶紅光,身著官服,坐在飯桌上,倒也有幾分儒雅之氣。


    縣令見秦明迴來了,起身笑道:“昨日縣子來時天色已晚,未能及時招待,還望縣子多多諒解!”


    秦明知道這隻是借口,當下也不點破,笑著說道:“不敢當,昨日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我也想早早休息!”


    縣令聽秦明這樣說,哈哈一笑道:“來,秦老弟坐下說話,今天我特意吩咐廚子做了幾道菜為你接風洗塵,老弟一定要多吃點!”


    秦明早上轉悠了一早上也餓了,端起飯碗和縣令邊吃邊聊了起來。


    通過交談得知,縣令大人名叫陳錦明,在此地已經當了七年縣令,自知升遷無望,也就不再向著向上爬,而是專心的處理好地方軍政,閑來無事就約幾個朋友一起,遊山玩水,喝酒下棋,倒也清閑自在。


    怪不得他不願意和秦明走的太近,原來這縣令心已經不在權力之上,對於秦明和崔家的過節,這縣令采取的是兩不相幫的態度,秦明也不強求,隻要別在背後給自己使絆子就好。


    吃完飯後,秦明和陳縣令向著自己的封地走去,畢竟當初李世民給自己冊封的時候說的很清楚,食邑五百戶,秦明也想看看大唐的五百戶是多大,估計最多也就是三個村吧。


    到了地方之後,秦明才發現自己似乎天真了,這個時代人都是宗族群居。並且貞觀年間人口本來就不多,通常一個莊子也就三四十戶人家就到頭了,食邑五百戶就相當於給了自己十幾個村子。


    通過了解,秦明才知道,食邑的意思就是,這些人都歸你管,他們種地你可以收稅,但是你要管這些人的死活,不能讓這些人死的太厲害,人口隻能逐年增長,不能下降。這下好了,成了五百個人的家長,秦明感覺壓力很大。


    走到一個村莊跟前,村外是一大片的土地,地裏有幾個老農在地裏勞作,本著親民的想法,秦明和縣令下馬走了過去,沒想到老農抬起頭冷漠的看了二人一眼,低下頭繼續幹活,根本沒有理秦明二人,秦明尷尬的摸摸鼻子,問道:“老伯,為何你家兒子不來地裏勞作,隻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幹活!”


    一句話問的老農的眼淚就出來了,轉頭迷茫的看著陳錦明,陳錦明搖搖頭道:“這位老人家是此地保長,三個兒子已經全部犧牲在了邊關戰場上,如今家裏隻有一個老妻!”


    秦明聽陳縣令說完之後,連忙向著老農道歉:“老人家實在是對不起,在下初來此地,不了解情況,還望老人家莫要見怪!”


    老農抬起頭來,看著陳縣令和秦明,搖搖頭道:“有什麽好見怪的,人辛辛苦苦一輩子圖什麽,不就圖個平平安安嗎?人人都想家人平平安安的,可是總是有人不想讓咱們安生下去,我雖說三個兒子都死在戰場上,可是老漢我不後悔,這方圓誰家裏沒有死人?雖說有人死,可是活著的一定會活下去並且會活的更好!”


    或許這就是中華民族的詩意,也是這個民族五千年文化從不斷絕的根源所在,風風雨雨中,這種‘母親叫兒打東洋,妻子送郎上戰場’的精神,早就已經融入到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思想和血液中。


    秦明看著眼前佝僂著身子的老農,突然間覺得眼前這並不挺拔的身姿無限高大,一個在地裏勞作的老農都有一家不圓萬家圓的精神,秦明突然間對自己的以後的路有了一個清楚的方向。


    走在迴縣衙的路上,秦明覺得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經受了一次心靈上的洗禮,這比什麽都重要。


    人總是容易在追逐金錢的道路上迷失自己,這是很難改變的一種現實,可是人如果經曆苦難的話,一定會對自己有一個更清醒的認識,唯有經曆苦難,才會創造輝煌。或許這種輝煌不是物質上的,可是精神上的滿足是讀多少書都無法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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