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看之下,弗裏克認不出這個法術士的身份,因為他的麵貌與當時一同進入精神世界的那幾人都不太一樣。


    人類對周圍事物的認知大多依憑視覺,因此一個人給其他人的印象可能會因為服飾或發型的變化而改變。因此就像威廉·庫爾特在進入這片領域後發生的改變一樣,這個法術士也可能是由於某種原因產生了變化。


    這裏是精神的世界,因此出現在此地的形態來源於靈魂的樣貌,而不是滯留於物質世界的身軀。但就算經過了仔細的比對,弗裏克還是沒有辦法將這個突然出現的法術士與之前見過的其他人聯係起來。


    他的身體顯得莫名的黯淡,整體的“顏色”也有種透明的感覺,以至於讓人要懷疑他其實是一個幻影。而且他缺失的那條手臂看上去相當奇怪,缺口之下空無一物,仿佛是被人用橡皮擦去的一般。


    這個法術士自然是庫爾特博士的協助者之一,希望利用他的技術深入精神的領域,去探究未知的真實。然而實驗開始之時,他在庫爾特的誤導下使用了效果不同的藥劑,然後被送到了計劃外的未知。


    那是距離個人夢境算不上太遠的領域,被熟悉精神世界的人們稱之為“淺眠的海岸”,覆蓋著灰色的迷霧與扭曲的植物。想要離開海岸迴到物質世界並不困難,但若是想要深入此地卻需要指引者的幫助。


    那當然算不上是什麽“幫助”,甚至說是交易都很勉強那些危險的生物會提出許多不合理的要求,作為帶領入夢者進入深處的報酬。


    過去已經施展過許多次入夢術的沃倫·普林根或許在喝下藥劑之後就發覺了異常,因此對此早有防備,在落入灰色的海岸之際便立刻開始思考離去的辦法。畢竟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辦法追上持有“門票”的庫爾特,他不會輕易的踏足充滿危險的區域,也不會與言而無信的指引者達成任何交易。


    至於其他的兩個法術士,他們的行為就顯得不那麽專業了,進入精神世界探索畢竟還是一個嶄新的領域,沒有普及到所有人。在發現自己被庫爾特擺了一道之後,他們並沒有采取合適的行動。


    出現在此的法術士便是其中之一,而他遭遇了最壞的可能性——他們被分散在了那片灰色海岸的各處,沒有掌握相關技術的他在擺脫了藥劑帶來的不適感之後,便發現自己迷失在了灰霧籠罩的沙灘上。


    弗裏克沒有辦法想象他在那裏的遭遇,但從最近接觸的知識中可以了解到,淺眠的海岸上除了扭曲的幻影之外,還生活著不少可以稱之為“生物”的存在。他們隱藏在灘塗與沙丘的陰影中,伏擊誤入其中的靈魂。


    那是一群常人的理智難以接受的可怖生物,好不容易衝到這裏的他想必在此之前也經曆了一番周折。在這趟危險的旅途之中,他也許經曆了許多危險,那條胳膊應該也是在這一過程中失去的東西之一。


    若一切真如庫爾特博士所說,他想要進入夢境深處的荒原必然需要指引者為他指明道路。那些生物會提出許多不合理的要求,而無論他究竟付出了什麽,失去的東西都會即刻反應到靈魂之上。


    畢竟身處這個世界中時,他們在物質世界擁有的一切身份與財產都沒有了意義,除了少數特別的東西之外,能夠作為“代價”交換的也隻剩下靈魂的本質而已對於指引者來說,那無疑是最美味的食物。


    或許他們之間隔著很遠的距離,但時間與空間在此並沒有太過明確的含義,而且不同區域之間的規矩也有所不同。因此他最終還是追上了威廉·庫爾特的腳步,並且將自身遭遇不幸的憤怒完全投注於這個法術士身上。


    他的眼睛裏燃燒著火焰般的光輝,似乎是因為沸騰的感情而陷入了忘我的狀態。為了爭奪進入那扇大門的機會,他潛伏在一旁默默等待到庫爾特博士行動,直到完成儀式的最後一刻才出手用法術將他擊飛。


    但法術士還沒來得及從目標手中奪得那枚“門票”,因為庫爾特在被擊飛的時候立刻就抓住了手中的金屬片。弗裏克不清楚他是不是一直戒備著從背後來的襲擊,尤其這種戒備可能是針對他的。


    事實上,那個法術士的襲擊算不上成功,畢竟過於直接的物理性攻擊很難對靈體造成致命的打擊,而被他打飛的庫爾特博士還有餘力向他發動反擊,從地上爬起來之後轉身便向他射出了數道文字組成的術式。


    立刻察覺到一場大戰再所難免,弗裏克趕忙撤退到了遠處的山體附近,以巨大的岩石作為掩體。他可不願意被卷入他們兩人的利益爭端中,隻是躲到了不那麽危險的地方記錄著兩人的行動。


    那個法術士或許還不太熟悉在精神世界中進行戰鬥的方式,因此麵對威廉·庫爾特的反擊顯得很遲鈍。他雖然已經采取了迴避行動,但是還是沒有完全躲開,被其中一道術式命中了尚且完好的那條手臂。


    壓縮的文字在一瞬間展開,分裂為幾道黑色的蛇形鎖鏈纏上了他的身體,試圖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限製住他的行動。那些虛幻的黑蛇行動極為迅速,眨眼間便束縛了他的手臂,並且向他的頸部延伸——然而就在它們要掐住那法術士咽喉的瞬間,文字的序列卻撲了個空,他的身體突兀的出現在了遠處。


    就好像是在刹那之間化作虛無,隨後再遠處重組——這種奇妙的技術不太像是法術,弗裏克甚至沒有觀測到魔力流動的痕跡。而在轉移到別處之後,他的顏色變得更加黯淡,唯獨雙眼中的怒火燃燒得更甚。


    他顯然在憎恨著庫爾特博士想要獨占成果的行徑,在逃脫術式的束縛之後,立刻再一次的發動了襲擊,並且攻勢遠比最初更烈。庫爾特顯然也因為他突然從中作梗而感到了憤怒,但卻沒能很快組織起反擊。


    但或許是因為失去了身體的束縛,情緒的變化比平常更為明顯,頃刻之間兩人毫不猶豫的廝殺了起來。數十乃至上百發閃爍的魔彈撕開了灰蒙蒙的空間,在法術士的牽引下投向敵人所在之處。


    看見對方選擇使用密集的法術進行火力壓製,猶如暴風驟雨般的法術朝自己衝過來,庫爾特博士卻沒有選擇迴避或是利用護盾阻擋。他先是如法炮製投出了幾道術式,隨後便直接穿過密集的彈幕衝向了對方。


    用於壓製的魔彈幾乎沒有幾發命中了目標,其餘的大多數都被從術式中蔓延出的黑色鎖鏈阻攔。而那些擊中了威廉·庫爾特的魔彈,也沒有發揮多少殺傷力,甚至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短短一瞬間,庫爾特博士便以詭異的速度穿過了對方法術士射出的彈幕,貼近到可以近身肉搏的距離。隻見他的一隻手忽然扭曲為了類似節肢動物鉤爪的形狀,以刁鑽的角度削向了敵方法術士身體。


    刺啦——


    弗裏克聽到了一種好像織物被銳器撕開的聲音,庫爾特博士變作鉤爪的手便在敵人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發覺不妙的法術士雖然立刻躲閃開來,但他的身體卻因此一擊變得更加虛幻了。


    吃一塹長一智,他很快就發覺自己先前攻勢中存在的問題,於是便效仿起庫爾特博士的手段將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化作武器的模樣,好不容易逼退了步步緊逼的敵人。而在拉開了距離之後,他再次采用了火力壓製的手段,不過這些的彈幕裏顯然也混入了某種不同的物質,讓庫爾特必須更小心的躲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情逐漸壓抑了冷靜的思考,他們之間的“戰鬥”完全看不出身為法術士應有的氣度,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或許僅僅還留有的一點矜持,便是他們多少還保留了些許自覺,沒有像街頭流氓鬥毆一般野蠻的揮舞拳頭,隻有對方選擇貼身近戰之時才會以相應的方式還擊。


    若是在現實世界進行戰鬥,以威廉·庫爾特逐漸衰敗的身體顯然無法支撐高強度的戰鬥,用不了多久便會因為疲憊顯露出弱點。但是精神領域的強度並不依存身體,反倒是更熟悉規則的人才有優勢。


    這便是庫爾特博士最大的依仗,他很清楚應該如何在精神世界中行動,甚至能扭曲自己的靈魂製造出具有傷害力的武器。或許那個法術士能現學現賣的製造出東西來,但那笨拙的手法完全無法與他相提並論。不過一會,他的靈體便被庫爾特的鉤爪撕開了好幾道傷口,他的身體也仿佛幽魂般模糊。


    勝負已分,他的挑戰幾乎完全宣告失敗了,如果繼續戰鬥下去,這個“身體”可能就要消散在精神世界中,**的死亡意味著生命的衰竭,靈魂的消散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他能夠迴到現實,以後大概也會留下極其嚴重的後遺症。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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