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霜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還是挑眉,麵上虛心發問。


    “為什麽這麽說?”


    寧寫意換了個姿勢,一隻手撐在太陽穴,歪著腦袋抬頭看楚若霜。


    “秦家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秦彰此人更是不屑與勾心鬥角為伍,可以說,秦家在朝中的勢力,幾乎不存在。”


    “鎮遠侯府手握兵權,何至於拉攏半點用處都沒有的秦家?”


    “拿秦家下手的幕後黑手,權勢必定不容小覷。”


    “你身後可是鎮遠侯府啊,你去對抗一個看不見的幕後黑手,這是一場冒險。”


    “若是被人察覺甚至反撲,鎮遠侯府和對方的爭鬥,將會不死不休。”


    “你應該不會蠢到這個程度。”


    的確,經曆過一場慘敗,她每走一步,都要十分謹慎。


    “可你還是做了,甚至不惜……”


    不惜和霍鉉爭。


    “你沒有那個閑工夫和善心,幫助秦家,隻是剛好這個時間點,秦家出事兒了,你需要利用秦家之事,來證實你的想法。”


    說到這兒,寧寫意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認真,甚至毫無畏懼地迎接楚若霜冷淡的眼神。


    “秦家之敗,是注定的結局。”


    “隻要你能改變這個結局,幫助秦家死裏逃生,接下去,你想做的所有事兒,都將不會迷茫。”


    “你有自信,你甚至堅信,堅信自己能改變所有一切。”


    心中的想法,被人看穿,楚若霜反而鬆口了一口氣,她也坐下,眉眼低垂,緊盯水麵上的一圈圈漣漪。


    沒錯,她的想法,的確如寧寫意分析的,分毫不差。


    她是重新活了一次,她的身份,她的經曆,並沒有改變,她還是被迫留在京城,做皇家牽製父親的質子。


    她還是如上一世一樣,十年沒能與父親相見。


    她還是和上一世一樣,見到沈家被皇家猜疑。


    哪怕她一開始就殺了周華琅,殺了威虎。


    很多事兒,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她一日日算著三年後的日子,擔驚受怕。


    如果……如果慘遭滅門的秦家安然躲過一劫,楚家,肯定也可以。


    她在舅舅麵前隱瞞的想法,竟然被寧寫意輕而易舉的看穿了。


    這一刻,她慶幸,寧寫意和她站在一條船上,而不是霍玄的人。


    “心思被我看穿,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害怕?”


    寧寫意饒有興趣地問。


    楚若霜似笑非笑:“你坦然將想法說出來,恰恰說明,你對我,不會造成威脅。”


    她給寧寫意安排了一個院子,平日裏無事,不會有人打擾。


    寧寫意現在最重要的事兒,還是要先把傷養好,恢複並穩定自己的樣貌。


    光靠人皮麵具,早晚會被人看出來,因此,她必須要趁這段時間,研製出類似古代的整容術。


    寧家的監控係統還在,也需要她盯著。


    客棧裏。


    秦歡明白如今的處境,罪臣之女,輕易露麵,會被人直接抓走,最壞的結果,就是永遠無法為父申冤。


    她在客棧冷靜地待了好幾日,一邊琢磨救她的人,一邊想父親曾經留下來的東西,到底有什麽,能找出被人陷害的破綻。


    門被人推開之時,一道迤邐的身影出現。


    麵紗之上,一雙淡然高傲的眉眼,十分靈動,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外麵的人把門關上,楚若霜走進去,摘下了麵紗。


    “秦二小姐,是我。”


    輕靈悅耳的聲音,如泉水沁人心脾,秦歡猛然從床上起身,皺眉打量。


    “楚小姐,怎麽會是你?”


    “不是我,你覺得還會有誰?”


    楚若霜不答反問。


    秦歡瞬間愣怔。


    是啊,還會有誰?


    京城之大,還會有誰在乎秦家?


    就連皇上,都已經下了最後的期限,秋後。


    可又有誰,願意蹚這趟渾水,為秦家奔勞。


    隻是在見到楚若霜之前,她的確滿懷希冀的想過很多人。


    楚若霜的出現,也是徹底否定了她的希冀。


    “楚小姐想要知道什麽?”


    秦歡直白地問。


    “你為何會出城?”


    “那日,我從國子監離開,遠遠看到父親被被帶走,我又去了賀家,看到姐姐也被帶走了。”


    “姐姐被帶走,可夫妻一體的姐夫,竟然安然無恙,我料想,姐姐可能跟姐夫安排好了一切,我不能輕易出去找姐夫,以免牽連賀家。”


    “外麵都說,父親貪墨,用了不好的材料修築堤壩,還說,父親根本不配當水部尚書,說他畫的圖紙能通過,都是花了銀子的。”


    “我怎麽可能相信這些?”


    “不是說材料有問題嘛,我一定要親自去看看。”


    “可我沒想到,快到鎮子的時候,被人打暈擄走了,醒來,就在地窖裏。”


    “你可曾見過將你擄走之人,或者聽到他們的談話?”


    秦歡搖搖頭,眼圈泛紅,“我被關在那裏,不見天日,就連每日的飯菜,都是他們直接從上麵吊下去的。”


    “若不是你們把我救上來,我都不知道,外麵還有那麽多女子。”


    把秦歡抓走,又單獨關起來,難道,是想用秦歡威脅秦彰趕快認罪?


    她記得沒錯的話,上一世秦彰蒙難,可是一直喊著冤枉。


    “秦二小姐,秦尚書出事兒之前,有沒有什麽反常?”


    秦歡睫毛上掛著淚,陷入迴憶。


    “每年雨水季,父親都格外憂心,若不是我和姐姐勸著,父親畫圖忙起來,都顧不上用膳。”


    “前段時間也是如此,並沒有什麽反常之處。”


    秦歡一想到秦彰每年的白頭發越來越多,身子骨也越來越不好,獄中艱難,他如何受得住啊,忍不住掩麵大哭。


    楚若霜隻是看著抽泣的秦歡,沒有出言安慰。


    好半晌,秦歡倏然抬起頭,抽抽嗒嗒。


    “我想起來了,我生辰那日,父親竟然把他和娘親的定情信物交給了我,是一塊玉墜。”


    “父親曾說,玉墜是外祖父在娘親出生之時,親手所刻,隻傳女,若遇托付終身的良人,方可贈與。”


    秦歡把玉墜拿出來,是一朵梨花的形狀,雕刻栩栩如生,好看極了。


    從玉質的溫潤程度來看,秦彰沒少拿在手心裏摩挲懷念亡妻。


    “這塊玉墜,我自小就看到父親戴著,尋常連我和姐姐想要看一眼,父親都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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